张月亮度过了一个奇妙的大年三十夜。 她许多年不看春晚，但还是开了晚会给初入人世的狼妖看，自己则听个响刷手机，看各方各界的讨论。 网上的纷争非但没因新年而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张月亮也不是泥人，大过年的不想听人骂自己，拖黑了好几个账号，但还是不断有人在她评论区掐架。 //神奇，你们上网的人就是这么多情绪的吗？// 张月亮大开眼界，给孔熙然发去信息。 //昂// 孔熙然属于不看春晚那类，在忙着游戏里的新年活动，回复好友也是尽量言简意赅。 张月亮对孔熙然的秉性十分了解，不以为然，又切回去网友吵架。 老魏是个色盲，分不清颜色，看着春晚极致的色彩表达很快就晕头转向。 “人类的春节晚会是为了融入环境？”老魏非常费解，“就像捕食者伏低身子藏在和自己颜色相近的草丛中逼近猎物？” “……是为了喜庆吧？”张月亮也不太肯定。 “神奇的无毛直立猿。” 张月亮的账号也涨了一定的关注量，虽然感觉那些人似乎只为了吵赢对方，而不是多关心老魏的美貌。 “新年新气象！”张月亮给自己打气，掏出寒碜的粉色广告纸红包塞给老魏，“老魏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天天有肉吃。” 老魏接过红包，当即塞进自己毛里，随即消失不见。 “祝你一夜暴富。”老魏礼尚往来，完美命中张月亮整个人生的中心思想，“还有击败你弟弟。” “成，开饭！” 张月亮把今天被老魏祸祸得不剩什么的熟食摆上桌，也没饮料，于是一人拿着一包临期牛奶，正式开始年夜饭。 “等等！”张月亮制止老魏喝奶，掏出手机对着老魏拍照。 老魏因为和张月亮同桌吃饭，以一个非常像人的姿势坐在地上，此刻两个比人手还大的毛爪拿肉垫捧着相较之下娇小的200毫升纯牛奶。 “好烦啊你。”老魏口头抱怨，但还是停嘴让张月亮拍完了照片。 张月亮并不关心千里之外的网友怎么看自己，虽然嘴臭是挺讨厌，但那也是关注度，她最需要的就是钱。 “拍完了？”老魏不耐烦地问。 张月亮正忙着挑张老魏表情没有太嫌弃的发照片，给了肯定的回答。 //年夜饭！[烟花][红包][狗狗]// 张月亮发完照片，就看老魏双掌将牛奶抛向半空，伸头如弹射张大嘴精准含住袋装牛奶，犬齿咬穿包装，全部牛奶流入嘴中，吞咽三次便喝了个干净，最后把剩下的包装袋吐到垃圾桶里。 张月亮目瞪口呆，这简直跟人吃葡萄整个扔嘴里最后吐掉葡萄皮似的。 “咋？”老魏吧唧吧唧嘴里的奶味，看张月亮一脸呆滞望着他。 “再来一次！” 张月亮又给老魏拿了包奶，这次学精了，从把牛奶扔给他开始拍，一路拍到他把包装袋扔到垃圾桶。 对于多喝些牛奶老魏是没有意见的，他想人类真的神奇，他顶多能咬死牛吃口肉，想喝到奶那可是比较困难，可人呢，牛奶在超市里成箱成摞地堆积着，他简直能想象有多少奶牛正在空中生闷气。 这次发视频张月亮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配词，最终只是简单的“分享视频”。 “你到底在搞什么？”老魏这几天学了很多，但依旧搞不懂张月亮利用他的发财之路。 “假设，你们狗——我是说狼，你们妖怪也有互联网，忽然有天有个狐狸精发了个视频，震惊！人类吃草！一次啃掉一亩地！你难道不会觉得有趣？” 老魏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我只觉得诡异。” “对，诡异，无论什么感受，总之这不是很少见吗？”张月亮谆谆善诱，放下再次提示需要充电的手机，开始吃饭，“我觉得我要转运了。” 这些天的磨合下来，老魏做出了退让，和张月亮分盘食用食物。 “老魏一小步，卫生一大步”，张月亮语。 和老魏比起来，人类动作明显更加文雅，筷子夹菜，小口喝奶，吃完整顿饭，座椅几乎都没有移动位置，先前张月亮对老魏的吃饭动作全程拍照，现在掉了个个儿，成了老魏在观察张月亮。 “你看我干吗？”张月亮疑心自己是不是吧唧嘴或者用餐礼节有误。 “人真神奇。”老魏不知多少次地感慨。 “大家不一样呗。”张月亮回答，“如果这个屋里还有个别的种族，比如说……兔子精吧，它才觉得咱俩都是奇葩。” 提到兔子，老魏明显哼了一声：“那些全年发/情的家伙。” “兔子精还会这样？”张月亮睁大了眼，“我以为成为妖怪就会脱离一些动物本能。” “你们人类也做不到，凭啥觉得我们能。”老魏理所当然地回答。 “什么？！”张月亮的声音徒然升高，“难道……难道你到了春天也……” 正在张月亮世界观受到冲击之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窗外传来。 说着自己不怕的老魏警惕地紧绷起背，戒备地向外看去，新年将近，虽说城内禁止燃放爆竹烟花，还是有违禁者以夜里的惊雷声与一地红纸来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是鞭炮啊。”老魏也反应过来，走到窗边去看夜色里不断点亮瞬间的噼啪声。 “有狼不是说自己不会被吓到吗？”张月亮揶揄道。 随着入夜后第一声爆竹声响起，更远处有人点燃烟花，张月亮住在六层高的阁楼，在房间便能看清照亮夜空的巨大花束。 “等等，刚刚你说的，发/情期的问题……”张月亮想起正事，却被老魏打断。 “真好看。” 这似乎是老魏第一次夸人类造物，张月亮想。 “是，很漂亮吧。”张月亮也走到窗边，看最朴素的圆形烟花一朵又一朵绽放凋零周而复始。 老魏着迷望着这非自然的一幕，站起身顶起玻璃窗，叼住张月亮甩在背后化为狼身，仗着自己个高腿长弹跳力好，直接从窗户跃出在空中滞留一段爬上屋顶。 虽说张月亮的小破房子本来层高就矮，但老魏也是不折不扣直接跳窗蹦了一层，张月亮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落在了屋顶。 屋顶与室内高度相差不大，视野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此处看烟花简直像舞台，能将四面八方的烟花尽收眼底。 如此心意，张月亮全不领情：“天啊上面好脏这是不是鸟屎，我穿着拖鞋！你能不能不要不打招呼就叼我？还好冷！” 老魏不耐烦瞥张月亮，似乎在犹豫要推她下去。 “呃……总之下次跟我打招呼。” 张月亮嚣张气焰一秒熄灭，唯唯诺诺化身好脾气。 老魏走得稳当，不太柔韧的身体以张月亮为中心卷曲起来，将她围在里面挡住寒风。 “谢谢？”张月亮不太肯定地回应。 老魏以这个姿势坐下来，张月亮并不恐高，反正衣服都已经要洗了，索性倚在老魏身上一起观赏起夜景来。 “看，那家看起来贼有钱。”她指向另一家刚开始放烟花的家庭。 这家最初是小朋友玩的手持烟花，到后来是惊得老魏耳朵一抖的窜天猴，到最后是瀑布般的银色幕墙，像是齐聚的星辰排队听号子一起坠落凡间。 “人类明明不咋地，但能造出一些没什么用，但好看的东西。”老魏跟张月亮用病句感慨。 张月亮看那家女主人捂着女儿的耳朵，而男主人拿打火机点鞭炮，待引信冒火星后跑回妻女身边。 “我们种族还行吧。”张月亮试图辩解，“我们发明了冰柜可以储存肉，我们有现代化养殖技术二十天就能出栏一只鸡，我们还有发达的物流和商业，能从○宝上单独购买鸡心鸡肝第二天就到家……” “不。”老魏固执己见，“人类不行。” “喂！”张月亮不太认真嗔他一句。 “但你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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