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和妖怪哪个更可怕？ 要按照小土妞张月亮的想法，还是鬼更吓人一点。 张月亮长在深山小村，睡前故事充满了嫌粥稀而破口大骂的黄大仙，和骗人钱财的搞恶作剧的狐狸精，但说到鬼那可就是藏在水底索命，穿着红嫁衣吊死人的血腥怪物了。 “这是什么鬼？我家房子怎么会闹鬼？” “我都住了半年了，从来没闹过鬼，你一来就出怪事，你还敢问我。” 张月亮和狼妖相互指责。 随着水声迫近，地面上忽然从浓雾中长出水草，湿漉漉的水草如同触手一般在地上攀爬，狼妖倒吸一口气，张嘴咬住张月亮胳膊。 张月亮惨叫一声，重拳出击：“你咬我干吗！” 被打的狼妖毫无脾气，立即道歉：“你有办法打鬼吗？” 张月亮和狼妖节节败退，向里屋逃跑，张月亮开始费力回忆爷爷曾给自己讲的逸闻趣事。 “桃木剑？朱砂？符纸？” 可想而知，张月亮不可能正巧拥有一把桃木剑，或者朱砂符纸，她左手握着手机，右手继续挥舞着唯一武器长柄锅铲，试图击退水草。 “快想啊！”狼妖扑打着涌来潮意的水枝，前爪与后爪并用，宛如蹩脚新手在玩跳舞机。 “盐？不对那是美剧里的。”张月亮绞尽脑汁，“我知道了，黑狗血！” “现在哪来的狗！”狼妖脚掌落下，水草便会消失，但架不住更多的水草从门外窗外涌来。 “狼和狗差不多吧？”张月亮问，“你看起来也基本是黑的……” “我呸！”狼妖嚎叫一声，“我是狼不是狗！” “那你说怎么办？”张月亮脚腕被湿冷黏滑的水草缠住，立即感觉整只脚都踩进了冰凉的河水里，并逐渐下沉，她惊恐万分冲狼妖伸手求助，狼妖弹跳起来压断困住张月亮的水草。 “你都能打倒水草，说不定血更有用。” 狼妖接连奔波跃起又落下，气喘吁吁，神色纠结，最终低头咬住自己前肢上臂，血液顺着他的皮毛流下来：“有血了现在怎么办？” 菜鸟张月亮想着故事里怎么就一碗黑狗血泼过去的，扑过去手掌接了点血冲水草方向溅去。 黑暗中借着手机屏幕的幽光，张月亮看不太清她瞄准的方向是否完全准确，但狼血泼过去后确实发出大火灼烧锅炉里残留的水渍的声响，水草随即如同施加了高浓度除草剂般立刻萎缩。 张月亮当机立断，大喊冲啊，一人一狼向屋外逃去。 张月亮拉开院子大门，锈迹斑斑的门锁发出哐啷一声，她此刻顾不得扰民与否，反而恨不能把全村都吵起来。 水草被狼血阻了一阻，但很快再次集结起来朝张月亮追踪过去，屋外光线比室内更好，张月亮的报警电话依旧未曾接通，手机徒劳发出嘟嘟声。 “等等我，等等我啊！” 两条腿的张月亮根本跑不过四条腿的狼妖，很快被落在后面，张月亮也知道刚刚他们俩都困在屋里被迫暂时达成联盟，此刻狼妖的方针该是只要跑得过她，他就得救了。 随着距离拉开，张月亮注意到了更为恐怖的事情——那水草似乎真的是冲着她来的，根本不在乎狼妖的逃跑方向。 “等等我，救命，救命啊！”张月亮使出吃奶的力气追着狼，“我借你的血，我给你买肉，买一千只鸡，一万头牛，你要多少肉我都给！” 听到一千只鸡，狼妖的脚步立即慢了，等听到一万头牛，狼直接停了下来。 “我还要一千……不，一万只鸭，还有兔子，还要羊。”狼妖讨价还价。 “买买买，要多少给多少你快救我！”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能狼也差不太远，先前怕鬼怕得要死的狼听罢以万计数的各类肉食，毫不犹豫冲了回来，又咬了自己一口。 说来也怪，在狼妖冲回来之后，水草连同黑雾瞬间散去。 狼妖似乎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他甩甩尾巴，舔舔伤口，疑惑地歪头：“原来我这么厉害？” 张月亮看水草退去，再也支撑不住，扑通跪倒在地。 “一万只鸡鸭鹅牛羊猪兔。”狼妖讹诈道，“你答应了。” 劫后余生的张月亮大口喘气，腿软脚麻，站都站不起来，索性仰面躺在半山上呼气，狼四肢轻快迈着步子走来，低头看了背负巨额债务的人类，快活摇摇尾巴。 方才逃命的时间似乎很长，实际上不过几十秒钟，她拨打出去的报警电话无人接听，刚刚自动挂断。 握着手机从地上爬起来，张月亮感觉自己被条狼诈骗了，她甚至都怀疑那个所谓的鬼是狼妖的同伙，就为了碰瓷巨额家禽牲畜。 “我暂时没钱。”张月亮抬手阻止狼妖变脸，“你咬死我就什么都没了，我可以慢慢打工挣钱还你。” “骗子。”狼妖从刚才美滋滋地站姿立马变得凶恶起来，张月亮长在农村见过不少看门狗，认得出这是攻击前兆姿势。 “你可以跟着我，我慢慢买给你。”张月亮心里算着，冷冻鸡鸭几十块就能买到一只，但乘个万，可就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至于牛羊那更是想都别想。 “去你们住的地方好让你给我挖陷阱？”狼妖才不上当，“给我我的肉，现在就给。” “那么多你哪能吃得了。”张月亮苦口婆心劝说道，“来日方长。” “那就在这里给。” “在这里我没办法挣钱。” “必须给。” 张月亮终于喘匀了气，她眼一闭心一横：“那你咬死我吧。” “那你就死吧。”狼妖心说先前你怕鬼怕到要死现在就忽然不怕了？我才不信。 “……你扣我在这我是给不了鸡鸭鱼鹅的。” “放你走同样没有。” “我发誓。”张月亮半死不活地起誓，“我以我爷爷的名义立誓，你跟我回城里，我会尽力给你提供各种肉类。” 先前提防心满满的狼妖听了这充满漏洞的誓言，不知为何，立即答应了下来。 张月亮在冷风中缩了缩脖子搓搓手，开始逐渐感到了寒意。 她本来不是单纯回老家扫个墓的吗？为什么忽然沦落到了欠一只狼妖不可计数的食物的地步？ 虽说张月亮从小听些怪力乱神的故事，其实在今夜之前，她从没真的相信过世上有鬼或妖怪，否则她也不会始终不回老家来看爷爷。 这次回家，其实是她梦见了爷爷。 梦里爷爷站在院子里，正在给院子里种的丝瓜浇水，她不争气地鼻子一酸哭着喊爷爷，就看爷爷回望向她，用粗糙的大手给她擦掉眼泪，擦得她脸颊生疼。 “既然世上有鬼，我爷爷也会是鬼吗？”张月亮问自己债主。 “不知道。” “那今天那个追我们的鬼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 “你知道什么？” “我饿了。” 张月亮喟然无语，默默看着尾巴摇成一朵花的狼妖。 “那你叫什么？”张月亮耐着性子，“我不能总叫你‘喂’吧。” “大尾巴。” 这次狼妖并未藏私，他得意地，自豪地抖抖自己毛乎乎的大尾巴，展示给张月亮看：“全族的狼里我的尾巴最美丽。” 张月亮实在觉得跨物种沟通十分困难。 “……那我叫你老魏好了。” 狼妖毫无异议。 “老魏，我这次来是想给爷爷上坟的，我不住在这里很多年了。”张月亮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老魏放弃跟着她回城，“我不知道你去没去过城市，但那里和这里完全不同——会有很多高楼和汽车，如果被人发现有野生动物，你会被抓进动物园的。” “又想骗我。”老魏根本不信，“我知道城里很多狗。” 如果不是武力值悬殊太大，张月亮很想冲老魏翻白眼，她努力控制自己：“你自己也说了，你不是狗。” “但我可以骗没毛猴子我是狗。”老魏得意晃晃身子，原本站起来比张月亮还高的身子瞬间整个缩水，变成了正常体型的狗。 夜视能力极弱的张月亮实在无从分辨，但她猜老魏现在更像条看家护院的大狼狗。 大概背负天价债务带狼回城已成定局。 张月亮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老魏暴露身份，自己就自动解除了债务；如果老魏隐藏得好，那他还会为了讨债保护自己。 “我好冷，老魏。”这样一想张月亮毫不客气，既然要她提供食物，她占点便宜应该也算不了什么。 “嘻嘻，我不冷。”老魏哒哒哒踮着爪子又围着张月亮溜了一圈。 张月亮本想暗示一身皮毛的狼妖给她取取暖，谁知道这狼根本听不懂。 “我的被子在屋里。” “我不需要被子！”老魏更加得意。 “……我不敢回屋。” “我也不敢。”老魏没有继续得意，但是依旧保持着好心情，“无毛母猴子，你们太弱了。” “……我们种族叫人。” “但你们真的没毛。”老魏语气里充满同情，“太丑了。” “……你能叫我张月亮吗？” “一只鸡。”老魏提出条件，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亏了，“两只。” “……成交。” 张月亮对老魏怒目而视，反正虱子多了不愁咬，债多同样不压身。一万只鸡和一万零二只鸡有区别吗？ 反正穷鬼张月亮都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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