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韫挑眉看他。 少年眼睛咕噜噜转了下，又巴巴凑到她跟前。 摇了摇她衣袖撒娇：“叶韫你肯定能治好它的对不对？” 少年粉面红唇。 倒是撒的一手好娇。 叶韫低笑出声。 两旁树木郁郁葱葱，鼻尖耳际皆是清新甜润。 日光透过树叶枝干落在地上显出斑驳光影。 叶韫背着少年在林中走过，无数树影也走马灯似的自她脸上快速移动。 除了鸟鸣，只余少年偶尔欢快的嗓音。 快到村头。 洛维泱央求叶韫放下他。 此时日头微微西斜，热气正盛。 洛维泱拿过身上背着的小竹筒，把早上陈婶煮的红豆汤递给她。 “你先喝点吧，又不着急。” 叶韫喝了两口，少年拿着衣袖给她擦了擦薄汗。 “你们两兄弟感情真好。” 娇俏的声音传来，叶韫看向来人。 浅笑回道：“英妹做什么去？” 来人穿着一身桃红交领襦裙。 她肤色不白，带着点淡淡的麦色，不过她模样秀丽，倒是有股子别样朝气。 英妹挎着篮子远远走近，笑意盈盈：“我给我爹送点水去，叶大哥又去采药了？” “嗯，舍弟之前药用的差不多了，这次正好换种草药调理。” “叶大哥还是多小心点儿，毕竟是鹿山，很多地方我们村子人都不敢去的。” “会仔细的。” 英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玉米窝窝，递给叶韫：“这个给你弟弟吃吧，我们这里粮食少，好在我爹还种了些，偶尔能换换口味。” “阳弟受着伤也不能总吃肉和野菜。” 叶韫推辞：“这不行，你这是给周叔带的，我们拿算什么事。” 英妹却帕子一包，直接塞到叶韫背筐跑了。 俏丽的发髻一甩一甩的。 等跑远了些才回身笑着喊话：“拿着吧，你上次还帮我家修了厨房房顶，我爹还没谢你呢。” 她边说边退，红唇一扬，转身又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她声音清脆悦耳，哪怕话已说完，林间也似乎还在飘荡那点悠扬娇音。 叶韫好笑的从背筐里拿出那抹方帕。 打开，里面是手心大黄灿灿的玉米窝窝。 她递给少年：“吃吧，英妹给你的。” 洛维泱沉默的看了一眼那块窝窝。 扯唇冷淡说道：“看着就噎人，我不想吃。” 叶韫挑眉：“吃了这么多天肉不腻的慌？” “我就爱吃肉。” 叶韫眯眼看了看他，轻轻笑开：“我信了。” 也不知谁前两天还叫嚷着肉吃多了胀气，天天对着陈叔家那点子冻白菜流口水。 “真不吃呐？” “不吃。” 叶韫把那方帕折好放到怀里。 自己掰了一块放到嘴里；“还是英妹手艺好，就是窝窝也做的比旁人要好吃。” 洛维泱似笑非笑：“自然是好的，人还用自己帕子包了给你，看来你之前说的真不假，回去就能办好事了。” “可惜咱们现在回不去，不然大宴丞相成婚，我肯定得举国以贺。” 叶韫一怔：“你这说的哪里的话？一个窝窝头罢了。” 少年轻哼，一双桃花眼看似带笑，却带着说不出的一丝凉意。 “我哪说错了？人家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说给我的，却明明是给你的，我再年幼，也知给男子帕子是什么意思，你都贴身而藏也必是极受用了。” 叶韫也不是不知事的人，前世今生都是人中佼佼。 只不过前世国情对女子极为苛刻，除了风流场，平日见到的女子也都极克制守礼。 今生更不必谈，虽大宴国情开化，随着她当政，女子地位是一提再提，也极少遇到在她跟前放肆的。 便是凶悍的高门贵女见了她也都乖顺可人，脉脉含情有，主动的却不曾有。 故，未多想罢了。 被洛维泱这么一说，她想了想，也觉出几分不妥。 怀里的窝窝头顿时觉得有些烫手。 洛维泱看她沉默片刻后，又若无其事的蹲下打算背自己。 “我都好了，可以自己走！” 他不乐意，绕过叶韫自己慢腾腾往前走。 叶韫也没争论，悠悠闲的跟在他身后走。 不多不少，总隔着三步。 洛维泱越走越慢，但也没回头。 路上遇到村民，洛维泱不理，叶韫却还笑着打招呼寒暄两句。 等回到家，洛维泱脸色已经极难看了。 他背对着叶韫沉默的坐在炕边。 叶韫放了采药，在门外捣鼓了片刻。 再回来时，她一只手端着碗清水，一手拿着片叶子，上面盛着碾碎的草药。 她拿过洛维泱手上轻握着的小鹰。 先用清水洗了洗血迹，才抹草药，然后用细细的树枝稳稳正住翅膀，包好。 小鹰本就不大，现在一只翅膀包的严严实实，一动身子就歪到一旁。 很是滑稽蠢笨。 叶韫低头笑了笑，眼尾微微扬起。 洛维泱也看着小鹰乐。 还落井下石的手指戳了下小鹰，那鹰崽子就半响爬不起来。 “它好笨。” 叶韫抬眼看他。 洛维泱笑意止住：“你看我干嘛！是它笨！” 叶韫摇摇头。 这还是个孩子。 洛维泱瘪嘴，突然画风一转：“我走了好久，浑身疼。” “刚你自己要走的。” “是你不给我台阶，我都不高兴了，你都不会多说两句嘛？” “你多说两句，我就会同意啊。”他不高兴嘟囔。 叶韫挑眉笑：“同意什么？同意我背你？” “我怎么那么爱背你，还得求你不成？爱走就走。” 洛维泱气的胸口不停起伏。 “你就是欺负我。” “你是不是嫌我烦，是不是喜欢英妹不喜欢我？” 叶韫挑眉：“小孩子，还争风吃醋呢，就为这闹别扭，折腾自己个儿？” “我若不喜欢，能纵着你这么久？” 少年抬眼，一双漂亮的大眼轻轻在叶韫脸上一勾。 他抿唇克制，却还是流出点点喜气。 “哦。” 他轻声应，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 “听到爱听的，又好了？” “……” 洛维泱捧起装死的小鹰，小心摸了摸它脑袋。 慢吞吞说道：“你真喜欢英妹啊？” 叶韫一怔，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片刻，少年才轻轻吐字：“是或不是你都会待我好吗？” “自然。” 洛维泱笑了：“那就无事，我可能是有点怕。” “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拖累，怕你有了喜欢的人就不对我好了，” 他注视着叶韫，眼里有光：“你最近真的疼我了，所以我有些怕。” 说完，他看向窗外，侧脸有微微赧色。 叶韫想着这几年对他的算计疏离，也有点明了。 这孩子自小就倔，爱钻牛角尖，想必这几年没少折腾自己。 叶韫摸了摸他的头轻笑：“想的倒是多，你身体恢复是早晚的事，不必忧心，以后也别试探我对你好不好的话了。” “我自是向着你的。” “好。” 等叶韫出门，笑得甜甜的少年才慢慢收了笑。 他目光落在手心，神色恍惚。 叶韫再次巡视了一遍村子附近。 依着村民原话，这里能出去的地方只有村后这处悬崖。 悬崖陡峭，高可如云。 她仰着脖子打量许久，之前碍于洛维泱伤势太重，便没多思量。 为了照顾他伤势，也只得在村子四周探寻下出路。 但村子是鹿山一处峡谷洼地，四周险要，密林环绕。 相比于未知的鹿山深处，此处悬崖倒是显得容易许多。 毕竟据村民所言，他们祖先便是从此处迁移而来。 传说也有人从此处出去过。 叶韫眯眼看着这峭壁半响，脚步一点，便瞬间离地三尺。 她踏着石壁突出的石块，一连跃上数丈。 抓住一峭壁间长成的松树，停下。 它身量弯曲瘦小，却枝繁叶茂。 叶韫双眼一寸寸扫过峭壁四周，过了许久，才下去。 快到家。 叶韫便见穿着粗布麻衣少年，坐在院子门口。 他窝在一张矮小的竹凳上，束手束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院子里摘菜的陈婶回话。 他面前跌跌撞撞的晃着一灰黑色小鹰。 小鹰右爪绑着一根细细的绳子，它走了几步，摔了几跤。 然后一蹲，死活不动了。 可少年显然没顾及它的想法，看它一停，又拿着手里的小树枝，捅了捅。 把那小鹰捅个踉跄。 小鹰这次显然已经死心，直接倒地，爪子朝上，闭眼。 少年眉一皱，又用手开始吧啦。 可那鹰却任你怎么折腾，死活不再动了。 少年微瞪着眼看它。 叶韫不自觉笑了。 片刻，视线放在门口不远大槐树下的几个人影身上。 几个少年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一个个面庞微黑，穿着粗布短褐。 看着似乎在摘槐花，延伸却都时不时瞄着那蹲坐着的漂亮少年。 可少年似乎并未留意，只对着个傻鸟玩儿的不亦乐乎。 洛维泱还不死心的戳那小鹰，就看到地上有人影渐近。 他眼一亮，头还没抬，就咧嘴笑。 他仰头惊喜看她。 本还稍显婴儿肥的脸蛋，因着这次遭遇，也已褪去，露出精致的轮廓。 叶韫最近仔细给他调养，脸色倒是恢复了之前的白皙粉嫩。 但那点婴儿肥却怎么都补不回来。 一双桃花眼水灵透亮，清若泉，润如玉。 精致白皙的脸蛋笑靥如花。 迎着日光，更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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