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戛然而止（1 / 1）

才能天赋和心机城府并不冲突，任何领域都会有凭手段爬上来的人，肖晨应该就是这样的“聪明人”。陆成之与他的确有接触：“去年神工奖的金奖之一，《隆中对》，署名是他和他的师父，据我所知，参与制作的人不止他，但只有他的名字写在获奖名单上，还吹嘘自己是最年轻的金奖玉雕师，观感很不佳。

他肯定不如你，就是小清做，也比他强，咱们这行，眼下学有所成的年轻人不算多，年轻又能做大件的更少了，他有一点成绩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性格，其实不太合适，如果不改性子，很难再上台阶。”

叶珎和方预衡嘀咕：“看来人家还是小有名气的呢，是我孤陋寡闻了。”

方预衡给她夹菜：“在灵秀，以后应该会有机会接触一些，不过那种，不如不知道。”

叶珎低头笑，也就只有方预衡知道她笑什么。

晚上陆师傅住酒店，叶珎和方预衡送他过去，顺便散散步，回来路上，叶珎和方预衡说了自己心里盘算了很久的一件事：“我可不可以通过灵秀，关注成玉坊的订单？我有点想和他们抢生意。”

方预衡以为她想把成玉坊拿回来：“这样，会很慢，成玉坊涉及的业务不算宽泛，但只要陆师傅的作品在国博一日，它这招牌就响亮一日，总能生存下去。”

叶珎知道他想歪了，不过还是问：“依你看，怎么样能快一点？”

“比较快的方法，是给他们一笔体量大周期长的订单，大到他们现在的规模吃不下，要扩大生产，这就意味着要借贷融资，以资金的形式进入，订单的定金一拖，他们背的债务就是我们的债权，还不上来钱，自然要用资产股权抵债，倒腾两下，起码拿下一半。”

叶珎苦笑：“资金量太庞大了，为了一个成玉坊，不值得花这么多钱。你有没有发现，男人总能轻易从父辈那里继承生产资料，女人却要净身出户，白手起家，嫁妆彩礼应该是给女孩子个人的财产，是她生育生活的保障，结果却演变成了两个家庭之间的博弈。看看我，独生女呢，宅基地都没我的份，真恶心。”

方预衡扣住她的手：“你想夺回来，我可以帮你。”

叶珎摇摇头：“陆师傅向我示好，但我并不信任他，为什么偏偏是在我拿了奖办了展，进了华艺堂之后呢？我不想把人想得很坏，我想再最后试探他一次，如果我和成玉坊，在订单上有竞争或是纠纷，他会怎么做。”

“不怕受伤吗？”

“你觉得我会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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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前，叶珎终于拿到了驾照，人少的时间和路段方预衡都会让她练习开，所以叶珎对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

大年初二，叶珎想开车带叶老师回扬城拜年，方预衡接了她的电话，早饭没吃完就换了衣服急急忙忙准备出门。

朱兰问他干什么去，他折回来和爷爷耳语了几句，老爷子点头，让他放心过去，朱兰就没拽着他追问，而是问老爷子：“预衡干什么去？”

方爷爷吃了口年糕汤，臭小子只说了“我家小五那边有事，我过去一趟，您帮我遮掩一下”，他搜肠刮肚的，没想出大年初二能有什么急事，扯道：“金银街那边，有家餐厅差点失火，消防排查呢。”

“没开门的地方也排查？”

“大过年的，肯定是有问题才要查。”

方俊良冷哼：“他倒是把华艺堂看得重，玩物丧志。”

老爷子不爱听：“你问问他手头哪个项目赚得有灵秀多，你再看看你自己，债越盘越多，你到底是开超市的还是开银行的，看不上他，倒是你的账面好看一点是吧。”

朱兰起身给老爷子倒了杯温水：“灵秀的几个女孩子，是挺能干的，原本以为搞艺术的小姑娘，都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没想到小叶还蛮会经营的，几场沙龙，办得有声有色，名气响了，格调也不一般。”

这时一直没说什么的方家奶奶看向朱兰，冷声道：“华艺堂的事，你们不许插手。”

朱兰只是笑笑。

方预衡到叶珎家时，叶珎和唐乐佳在整理拜年要带的年货，叶老师抱着唐乐佳的猫坐在沙发上。唐家人回老家过年，她在这边拍戏不想赶回去，就在叶珎家过年了，今天还要跟她们一起去扬城。

虽然知道小方总还挺靠谱的，但唐乐佳作为叶珎最好的朋友，对他有着天然的敌意和挑剔：“你几个意思，觉得小五开不了高速啊。我们三个顶不了你一个呗。”

“她才开没多久，你又多久没开了？你俩凑一起没两年驾龄。”方预衡走到叶珎身边，挨着她轻声细语地解释，“你没开过高速，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先带带，回来路况好的话就让你开，我在边上看着，行不行？”

叶珎也不是艺高人胆大，自己虽然是新手，但乐佳和妈妈都会开车，也都开过高速，几个人是商量之下决定让叶珎试试的。

不过方预衡过来，叶珎还挺安心的：“你家今天不拜年吗？怎么有空过来？”

“董事长夫妇好些年没出去拜过年了，窝在老爷子别墅，就等着别人上门给他们拜年呢。”

“你家亲戚还好，不是很多。”

“不多也左一桌右一桌，懒得应付。”

“那你要不要顺便去你外公外婆家？”

“今天就陪你们，元宵节会去他们那儿过。”

“行，我们就去外婆家，妈妈说有两年没回去了，趁过年去一趟，少听点馊话。”

方预衡轻笑，叶传莲抱着猫，能听到他俩说话：“小方，你真有空子吧，别耽误你事情。”

“放心吧叶老师，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

他肚子叫了两声，叶珎知道他大清早过来肯定没吃东西，献宝似的端出早上蒸的饺子烧麦，蒸饺已经不烫了，方预衡一口一个：“好吃。”

“佳佳切菜，妈妈调的馅，饺子烧麦都是我包的，我包得快，也漂亮，这一盘是荠菜肉馅，还有牛肉和素三鲜的，冰箱里冻了好些，哪天去你那边，我给你带点。”

唐乐佳啃着苹果经过，阴阳怪气地提醒：“还有那个猪油白糖汤圆，不是说专门给他包的嘛。”

方预衡眼睛一亮：“真给我包啦，晚上回来就给我下几个，我吃完了回去。”

“行。”

叶珎不用开车，感觉重担卸下，和乐佳两个逗猫，方预衡坐着吃东西，就看她俩小孩儿似的，陪着一只三花玩，小五有点怕狗，倒是不怕猫。

去扬城的路上，叶珎坐在副驾驶带着耳机睡觉，路上做梦，梦到自己和乐佳还有她家金宝在一棵树下玩耍，小猫咪活泼粘人，在两人身上跳来跳去，两个人要走了，金宝蹲在树下，朝两人喵喵叫。

到达目的地，叶珎醒来还有点恍惚，觉得梦里的阳光，树影，猫咪，太美好了。她进外婆家拜了年，和家里亲戚都问了好，然后就躲回车上画画。

方预衡以为她是来陪自己的，感动得搂着她不撒手，结果被叶珎一把推开，从包里拿出速写本和铅笔，一言不发地开始画画。

哪怕不是专为他，方预衡也心满意足，要了张纸，要了支笔，跟着她的笔触，一点一点照着画，叶珎的动作很随意，在纸上随便几笔，先分区，然后勾出几个方框三角，树干树枝他还能跟上，树叶就有点变形了，只能尽量模仿，他画的猫咪更难看，叶珎侧脸看过来，他有点不好意思，想把自己的画揉了，却被叶珎按住：“你的叶子画得比我好。”

“真的假的。”

“我不擅长用铅笔画叶子。”叶珎把两个人的画举起来，树的轮廓形状很相似，“这是我梦里梦见的树，像什么？”

方预衡盯着画：“像无忧树。”

叶珎点头：“无忧树，名字真好听，无忧，无忧。”她看向他，“方预衡，新年大吉，以后都要无忧无虑哦。”

“好嘞，你也要无忧无虑，健康开心。”

这一年，在他们的记忆里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一开始忙碌充实，叶珎一面忙灵秀的工作，一面消化陆师傅给的手稿，没有急着参赛，也没有接很多活，依然在打磨自己。

方预衡在陵安稳扎稳打，虽然和董事长时有分歧，但在收获越来越多的信任和尊重。

忽然有一天，愉快的乐章戛然而止，原本平滑饱满的线条开始扭曲，凌乱，好好的一幅画，变成了废稿，好好的两个人，渐渐疲惫不堪。

叶珎没想到会在生日这天，接待方预衡的母亲。

她要挑一只手镯，送给友人的女儿做生日礼物。

灵秀收藏的首饰不多，镯子只有两只高冰种的翡翠，叶珎拿给朱女士看，简单介绍了材质、大小和价格，也告诉她可以选料定制。

朱兰此行并不是来为难她的，但目的确实不单纯，她选中了圈口更小的水绿镯子，让叶珎陪自己到外面说会儿话。

“镯子是要送给袁家的闺女，你知道袁家吗？元康药业。”

叶珎如实回答：“元康药业知道，袁家不太清楚。”

“你应该能感觉到，预衡这阵子很忙。因为董事长决策失误，注射剂的生产线出了点问题，国标一改，原本的卫生等级，消毒环境，全都需要升级改造，原料临期不说，还会错过国家层面的招标采购，损失……难以想象。

现在，最经济的办法是租用一条成熟的生产线，按原计划生产上市，元康药业是最佳选择，毕竟陵安医药遇到的困难，很多中小企业，甚至大企业也同样面临。但问题是，一个存在竞争关系的龙头企业，为什么要帮陵安？陵安医药亏得越多，对他们越有利，合作共赢只存在于互补，或者关系密不可分的情况下。预衡和袁家的女儿，各方面都很合适。”

叶珎点头：“原来豪门联姻，真的能解决问题。”

“我们做父母的，也不是乱点鸳鸯谱，袁家这闺女，和预衡一样在英国念的书，彼此印象应该还不错。我最近会安排他相亲，其实是给袁家释放消息，如果这条路可行，她妈妈就会约我见面，如果我们两家谈得愉快，豆豆生日，这个镯子，就会由预衡送给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我并不是来劝你主动和他分手，其实你们分不分手，并不影响我做事的节奏和进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觉得，应该早点告诉你，对吗？”

“对，我和方预衡，事业上牵扯不少，整理起来快不了，非常感谢您告诉我。”

朱兰注视着她，她脸上很平静，但眼神里有难过：“我想和你说声抱歉，如果不是他爸爸胃口太大，把陵安医药的规划决策做成那样，预衡或许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直在一起，或许你第一次和我交谈，会有他陪着。我原本是来扮演一个恶毒自私的妈妈，但看到小黑板上的画，狠不下心。”

灵秀的员工，十个里面有十一个会画两笔画，逢人生日，大家都会在写通知的小黑板上涂鸦祝福语。叶珎轻笑：“阿姨，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或许就是要情路坎坷。”

朱兰忍俊不禁。

方预衡在这天被通知，母亲开始为他物色相亲对象，并且，叶小五，也已经知道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