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周，祝思来给南辉厂提交了辞职申请之后都在忙着工作交接，虽然他的领导没有为难他，但是当初借厂里的钱还是不得不处理。 去年祝思来为了给舟舟治病找厂里借了一万块，今年元宵节之后还了五千块，剩下的五千块债务单位领导转到了周云瑛名下。 也就是南辉厂大部分职工都是一家子全在厂里上班、全家人都住在家属区才能这么讲人情，否则祝思来起码得还完南辉厂的债务才能辞职。 祝思来为了安周云瑛的心，每天回家都会跟周云瑛简单讨论一下现在的情况，辞职、还债这些词频繁地被祝思来和周云瑛提起，舟舟也听了一耳朵。 * 周五下午放学后舟舟又被接到了外婆家，今天小舅舅周云理有事儿，是外公周正禄来接她的。 路过幼儿园门口的零食摊，外公把舟舟抱起来扛到肩上，让她能从上到下把摊子上的零食看个一清二楚：“舟舟，想不想吃零食，外公给你买。” 舟舟在意识空间里还真不缺零食吃，但现实里吃零食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舟舟脆生生地答到：“想！” “那你看看想吃什么。”外公指着零食摊上的零食对舟舟说到。 “嗯……”棒棒糖吃得太多吃腻了，薯片要是妈妈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舟舟想了半天才指着一袋冰糖杨梅说到，“想吃这个。” 外公把杨梅从摊子上递给她，掏出纸币付了钱，又对舟舟嘱咐了一句：“千万别告诉你妈。” 周云瑛女士管得严，不准舟舟吃外头的零食，要是知道了爷爷祝昌寿或者是外公周正禄给舟舟买零食都会在两位老人面前深深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导他们下次别这样了。 不管是爷爷还是外公都怕了周云瑛的这套流程。 上辈子爷爷接祝昭放学给她买了一碗凉面，远远看见周云瑛骑着电瓶车来了，爷爷连忙让祝昭赶紧把凉面扔掉别被周云瑛看见，足可见周云瑛女士积威甚重。 就连背着周云瑛给舟舟买零食，外公也只敢买糖、梅子这些甜食，周云瑛知道了顶多念叨几句。 要是买了薯片、冰棍、饮料这些冰的上火的，周云瑛一定会大发雷霆，连外公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敢明知故犯。 舟舟喜滋滋地捧着杨梅，笑着说了声好，趁回外婆家的路上赶紧把杨梅吃完了。 * 回到外婆家，外公跟外婆两个人都忙着做晚饭，让舟舟自个儿在周云理房间玩。 周云理又不在，舟舟自己玩着没意思，意识偷偷溜进空间，终于有机会问出她的疑惑：“姐姐，为什么你不让我帮爸爸妈妈把债全部还完呢？” 做完卖气球、卖灯笼这两门生意，舟舟分到了13600块的利润，又拿回了她事先垫付的3000块成本，但祝昭只让她拿出5000块帮父母还债。 长辈都说“无债一身轻”，如果帮爸爸妈妈把钱还完那家里就不欠别人钱了，该多好呀。 “因为姐姐想要用这一万块钱赚更多的钱呀。”祝昭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嘱咐到，“明天是周六，一会儿小舅舅回来了你记得让他明天到你家里来，我想到新的生意了。” 舟舟忙不迭地点头，她可喜欢做生意了，不管是跟客人们打交道还是算账她都很喜欢，可惜自从元宵节之后仙女姐姐都让她一门心思地学习，足足有两个月没有去外头卖东西。 * 第二天一早，听说周云理一会儿要来，祝思来和周云瑛放心地把舟舟留在家里，两个人出门买菜去了，今天买的东西有点儿多，一个人拎不动。 舟舟搬了条小板凳坐在门口等周云理，小舅舅一敲门她就可以开门。 不到八点半，周云理就来了三号家属区，一进门就自来熟地走进大屋坐在椅子上。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天气渐渐变热，周云理路上一贯走得快，此时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他随手拿了本书急躁地扇风，把书页扇得哗哗作响：“找舅舅来干嘛？是要舅舅带你出去玩？” 没等周云理把凳子坐热，舟舟就把他往门外头推：“舅舅，我想做凉糕，你带我去买材料吧。” 凉糕，在川省的其他地方大多被称作叙城凉糕，是叙城人每年四、五月就开始吃的一种甜品，顺滑解暑、洁白晶莹，早在清朝光绪年间就小有名气。 传统的凉糕上头要淋上几大勺红糖汁，就跟肤若凝脂的美人面颊上抹了艳红的胭脂似的，令人食欲大开。 叙城这边夏天用来解暑的甜品不多，更显得凉糕不可取代、地位独特。 大人小孩都喜欢吃凉糕，一到入夏，几乎每人每天都要吃上一块，老人们吃了几十年也吃不腻。在大街上随便问问，一百个人里顶多出一个不喜欢吃凉糕的。 周云理闻言一愣：“想吃凉糕等着卖凉糕的老奶奶来就行了，如果你等不及舅舅带你去农贸市场买，干嘛要自己做？” 南辉厂有位卖凉糕的老奶奶，一到夏天就推车去各个家属区卖凉糕，不要红糖的是一块钱一碗，要红糖则要贵五角钱。 农贸市场也有卖凉糕的摊位，方便买菜的人能顺便把家里人要吃的凉糕买回去，放在冰箱里凉一凉，等到晚上吃过晚饭再吃刚刚好。 前世祝昭上小学时最喜欢吃凉糕，这是外头卖的小吃里周云瑛唯一不禁止她吃的。 放暑假的时候祝昭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写暑假作业，小电扇的扇叶在空气中搅动，带动微凉的风轻轻地扫过，外头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 祝昭要做的就是一边坐在书桌前老老实实地写作业，一边分出些心思在扇叶旋转的声音和知了鸣叫的声音中准确地捕捉到卖凉糕的老奶奶的叫卖声。 买凉糕的过程简直像是地下党接头。 老奶奶的叫卖声是一个约定好的暗号：“凉糕一块钱一碗，红糖五角钱！” 祝昭接收到这个信号在窗前张望两下，确认是那位老奶奶来了就带着激动和谨慎的情绪着急忙慌地从存钱罐里拿出两个一元硬币，再到厨房找出一个干净的大碗。 带着找出来的东西，祝昭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有时跑得过于急切挂在脖子上的钥匙还会不小心打到下巴。 在气喘吁吁中，祝昭把硬币和大碗都递给老奶奶，老奶奶跟祝昭的外婆也算是老相识，一见到祝昭老奶奶便熟络地问到：“还是老样子？” 祝昭心中便有一种隐秘的喜悦，觉得自己和老奶奶之间产生了某种默契，她笑得眉眼弯弯是老年人最喜欢的模样：“对，还是老样子，谢谢奶奶。” 接过老奶奶递回的碗，来时空空如也的大碗已经装上了一块淋了红糖汁的凉糕，祝昭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往回走，眼睛连路都顾不得看了，生怕凉糕洒出去。 走了许久都还没到家，祝昭忍不住抬头望了望眼前的路，回去的路怎么比来时的路要长上这么多？ 回到家后，祝昭迫不及待地把书桌上的暑假作业收拾开，把大碗摆在正中，取来干净的小勺子，把方方正正的凉糕划成几小块，用勺子舀起一块在红糖汁里裹了裹。 放进嘴里明明和往日是一样的味道，祝昭却觉得无比美味，满足地眯着双眼好似一夏天的快乐都浓缩在这一碗凉糕里了。 可惜自从祝昭搬到易清县，这样的快乐已有五、六年未曾拥有过，凉糕还是一样的吃，但再也没有当年的味道了。 祝昭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回忆里，舟舟却急了，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周云理的衣角往外拖：“我不要买的，我就要自己做，做好了之后拿出来卖！” “好好好，舅舅陪你做。”周云理哄好了外甥女，顺势跟着舟舟往外走，舟舟刚才的话在他心里转了几道。 卖凉糕？舟舟此举并不算异想天开，当年舟舟的外婆赵青兰就在南辉厂家属区里卖过凉糕，还是将近六、七年前的事了。 周云理那时候年纪小还在读高中，但他几个姐姐要么上班要么在外头读书，只有周云理在夏天那会儿放暑假闲着没事正好帮家里的忙。 周云瑛几个姐妹对做凉糕也顶多说得出大概要用什么材料，倒是周云理跟着赵青兰把做凉糕的整个流程学得清清楚楚。 做凉糕、卖凉糕周云理都算熟手，但唯一让他有些不解的是舟舟为什么想着卖凉糕。 从舟舟前两次做的生意“卖气球、卖灯笼”周云理可以看得出来，他这个外甥女是有点儿“贪心”的，做的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成本一毛钱一个的长条气球，舟舟加工一下要卖一块，成本五毛钱一个的灯笼舟舟要卖五块。 而一块凉糕的成本大约三毛钱，只卖得到一块钱，虽说也不算少了，可过程繁琐舟舟看得上眼吗？ 不管能赚多少钱，凉糕只要做得不失败，总归是有市场的。 虽说周云理心里在犯嘀咕，他还是尽力压下心底的不看好带着舟舟去了农贸市场，把做凉糕要用的糯米、石膏、红糖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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