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步撵相助,她才勉强撑到金銮殿。 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连抬头看清这殿中场景都十分困难。 身周一片静寂,空荡荡的大殿上只能听到她急速的心跳。 她迷迷糊糊不知靠在了谁的怀中。 冰凉的甲片贴近她的皮肤,消去她脸上因高热而产生的部分红晕,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她不禁往那人的怀中缩了缩。 “父皇。” 周景和抱着她跪在地上,轻声说着,“小妹回来了!” 他因激动起伏的胸腔将沈知意唤醒,她缓缓张开眼睛,柔声唤了句:“父亲……” 紧接着又朝身侧的周景和喊道:“哥哥……” 她身上难受,持续的高热早已将她的意识剥夺。 熟悉的梦境、儿童时的幻象,正猛烈地朝她模糊的大脑袭来。 真的是父亲和哥哥吗? 父亲,哥哥,我好想你们。 她心中念着,泪珠早已在眼眶中打旋。 无数次的梦中幻想,幼年时的自我欺骗,沈知意一直在告诉自己,她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她的父亲军功赫赫,是只用一年便可平定北境战乱的天才军事家。 她的母亲出生高贵,常年跟随父亲征战,是可原中赛马的女中豪杰。 她的哥哥们,两位少年英才,恣意纵马的少年郎。 “哥哥,”她喃喃念着。 糟糕的记忆窜入脑中,无数个声音在嘶吼:小妹救我!小妹救我! 她猛然惊醒,眼中恍恍惚看到一片血光。 这金銮殿中,猩红一片! 她使劲张合双眼,企图将心中的梦魇消退。 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致使父亲死亡的元凶就在这金銮殿上,她呼吸急促,撑开双眼抬头望向殿中高台。 她心情激动,下巴微颤,哆哆嗦嗦想说些什么。 “小妹?”周景和轻轻晃了晃她,眼中满是担忧。 “父皇,”他顺着沈知意的目光看向高台,焦急道:“父皇!” 周君翊身着明黄色袍,端坐椅上,脸上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尽显帝王威严。 他缓缓起身,问道:“可是宁儿回来了?”声音也无太大的起伏。 他一步一台阶,负手朝两人走去。 一言一行,彰显帝王的无情。 他身居高位,早已习惯掩藏自己的情绪。 没人能够读懂这位沉着稳定善于伪装的帝王。 沈知意也不例外。 她张了张嘴,却因过度紧张发不出声音。 她不是害怕。 只是第一次感觉到——仇恨。 既猛烈又愤怒的感觉,正在她的心口翻腾。 她知道,周景和的身上有一把利刃。 或许,在老皇帝靠近时,可以给他致命一击。 她已完全清醒,仇恨将其大脑从昏沉中抽离出来。 她面容沉静,不动声色,左手已经去摸周景和腰中的匕首。 冰凉的触感传回手心。 她眼神凌厉,心中的怒火开始在眼底焚烧。 只是一瞬间,她便察觉出自己眼神的变化。 快速将头低下。 “宁儿?”老皇帝又轻轻唤了声沈知意,见其没有反应后才转头问向周景和,“老四啊,这是怎么回事?” 他气息沉稳,已经走下高台,缓步朝两人走近。 周景和简单行了个礼,回应道:“小妹途遇刺客追杀,身负重伤。” 他伸手试探沈知意额头上的温度,焦急道:“小妹高热不止,怕是早已不能回答父皇的问询了。” 说罢,又是一个恭敬的礼,“父皇,小妹危在旦夕,不可再折腾了!” 周君翊轻咳一声,问道:“可确认她就是宁儿?” 他伸出手,想好好看清沈知意的面容。 一张大手袭来,沈知意凭借光线阴影的改变,确定了老皇帝的位置。 因为过度紧张,再加上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一阵阵干呕的恶心感传来,她强忍着吞了吞口水。 身体极度发抖,左手却可将匕首紧紧握住。 再等一会儿,近一点…… 她低头想着,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她只有一次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老皇帝向前一步,手掌已经要接触到她的面颊。 这个距离,足以致命! 她紧握匕首想要撑地跳起,却发觉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侧头看去,只见周景和望向她的眼中满是担忧。 而他的右手正死死按在她的肩膀上。 只见他张嘴说着:“确定了,衣服和文书都在。” 他将目光绕过她,看向一旁的老皇帝。 “嗯,”周君翊轻声应着,随即叹了口气。 这是他到此为止,所表现出的,最大的一次情感波动。 他收回手臂,负手立着,“既然如此,待到怀川那孩子回京后,便着手准备婚事吧。” “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现在就开始准备,怀川回京后即刻成婚。” 候在一旁的内侍疾步上前,应声道:“是。” 随即,退出殿内,吩咐下面人去了。 “父皇!”殿中突然传出稚/嫩/女声。 沈知意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西侧龙柱后,竟然藏着一位身着鹅黄轻纱的妙龄女子。 女子的眉间轻点珍珠花钿,脖中挂着一条缀满了各种珍珠宝石的金项链。 眼角弯弯,眉若远山,樱桃小嘴一张一合,脸上的表情更是惹人怜爱。 她撅着小嘴,一步一跳地跑到周君翊的身前,大声喊道:“父皇骗人!” 说罢,竟然流下两行清泪。 或者说,强挤出了两行泪痕。 周君翊见她如同见到了什么稀罕宝物般,嘴角上的弧度便没有下来过。 哄着她说道:“哎呦,我的瑾宝儿,谁人惹你如此伤心啊。” “净叫父皇看得心疼。” 沈知意看到眼前景象,才知道哪是什么帝王无情。 这分明就是这老皇帝对她毫无感情。 她心思敏锐,既然无情又为何将这桩还算不错的婚事许给自己? 是补偿? 还是,另有所图。 周瑾宝扯着自己父皇的衣袖,似撒娇般诉说:“不是说把宝儿许给怀川表哥的吗?” “父皇说话不算数!父皇骗人!” 她甩掉宽敞的袖口,叉腰哼声,“宝儿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便立在原处撇头生闷气。 周景和见此厉声道:“长宁!不可放肆!” 长宁?长宁公主? 沈知意侧头看向他,低声问询:“她就是长宁公主?” 很快,便得到周景和肯定的答复。 驿站中的黑袍刺客在临死前说出的一番话语,瞬间印在她的脑海中。 长宁公主果真对李怀川有意。 怕不是,那些刺客正是听从她的派遣。 怪不得老皇帝绝口不提遇袭一事,原来,只因犯错之人是他想要包庇的人罢了。 她缓缓出声,扮成柔弱农户女,说道:“既然公主想要这门婚事,小女子我又是个贫贱农户女,大字不识一个,当真要糟蹋了这段良缘。” “不如,许给公主你吧。” “你!”岂料长宁公主听了后竟然指着她骂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什么叫你让给我的?” “这本就是我的,不需要你让给我!” 她脾气古怪,已然没有了刚才天真可爱的模样。 “长宁,”老皇帝脸色阴沉,“不可胡闹。” “这是你姐姐,周瑾宁,大历朝的六公主。” 他伸手将女孩的手臂压下,说道:“不可再胡闹了,回头定要让你母亲好好责罚你。” “父皇!”她扭动着身躯,不甘地跺了跺脚,喊道:“表哥不会喜欢她的!” 说罢,便冲出了金銮殿。 丝毫没有身为公主的端庄。 听到长宁的话语,沈知意的心头一紧,难不成,他们俩已经暗生情愫,私定终生了? 怪不得,在驿站初见面时,他就对自己满是敌意。 看来,以后的日子是不好过了。 她摇头悔恨这鸳鸯错谱,正巧同周景和对上了目光。 他轻声说道:“别听长宁胡说,那位刑部侍郎并不喜欢她。” 她心头一暖,身侧这人当真如同她的亲哥哥一般,随时可以察觉出她的异样,并出声安慰。 她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个笑,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叠加一层。 “行了,”老皇帝站在一旁缓声说着,“都下去吧,我乏了。” “景和啊,你负责把宁儿送到公主府吧。” 他招手示意内侍过来,吩咐道:“去太医院请位医师,让他待在公主府,直到为公主治好病为止。” “对了,挑几个伶俐的宫女,先派遣过去照顾几天。” “日后,再着重为公主挑选。” 周景和带着沈知意行完拜别礼后,便退出了金銮殿。 出皇城的路上,她勉强靠着周景和的搀扶,才得以撑到城门口。 城门处内侍的尸身已经不见,血迹也被打扫干净。 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唯独在湿漉漉的石砖上,看到些许踪迹。 内城的轿子已经备好,她弯腰拜别身前的周景和。 这皇城,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忽听远处马儿疾蹄,她诧异地转头望去,想要看看是谁人敢在这内城中急马。 这一眼,便让她的心沉到湖底。 凉得透透的。 李怀川侧身下马,两步跑到她的身前,说道:“你……” 话还没说完,便着急往宫内跑去。 期间还将一旁的周景和无视掉了。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难不成是自己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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