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的情况关索有过一个大概的了解后,关索又问李震:“李兄既是过了武关,抵达长安是否顺利?”
此番关索给李震的第一任务是前往武关,下一个任务便是从武关前往长安。只是不知秦岭山路究竟如何,故而关索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出了秦岭,往西北方向一百三十余里便是长安。”李震却是不负关索期待,从武关直抵长安,“长安是由曹真亲自镇守,守卫更是森严,非但城门,连城内街道都有魏兵巡逻,我在城中,甚至不敢多打听一句!”
听到李震这么说,关索不由得双眉紧锁,长安是曹魏在雍州最大的城池,不仅是大军屯驻之地,有囤放了许多钱粮,曹真岂能不严加防范。想来细作即便混入城中,也很难有所作为,探听情报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来日为大军当内应。
看到关索面色不好,李震却是自信地笑道:“将军不必担忧!进入秦岭后,我便多在山路上刻木为号。来日大军若要攻取武关,也可省下寻路时间!沿途所经商县、上洛、蓝田、杜县等地,我亦打听到许多情报!”
李震说到这里,更是带着一丝兴奋:“甚至将军前番向我提到的石苞,我也在长安遇见!”
“当真?”听到这个名字,关索不由得又惊又喜,看来自己的运气确实不错,竟然真的能在长安找到此人。
李震继续说道:“诚如将军所言,那石苞确实在长安城内贩卖铁器,此人今年三十五岁,现为京兆郡奏曹史,我已何其简单地交谈过一番!”
“奏曹史……”关索知道这究竟是个多大的官职,脸上竟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曹魏实行的选官制度为九品中正制,除了考察人才的道德与才能外,也考察家世。当年曹丕推行此制度,虽然是为了更好地选拔人才,但也是向那些世家大族作为妥协。很多才德中庸之辈,只是因为出身不错,便有了任职的机会。
九品中正制推行已有十年,负责在各州郡考察人才的中正许多都来自世家大族,这些人的私念使得他们往往会像朝廷推荐那些贵族子弟,以图有个关照。如此一来,世家大族的子弟可轻轻松松获得要职,譬如司马懿的儿子司马师,诸葛丰的后人诸葛诞,年纪轻轻便大有名气。
但没有良好家世的底层人民想要在魏国出人头便十分的困难,即便是邓艾这种受到曹睿破格赏识提拔的,也无法获得太高的官职,也容易引起周围同僚的排挤,融入不了世家公子们的圈子。
而石苞也是出身寒微之人,年轻时曾在冀州当屯田小吏,后来虽展现出才识过人的一面,但在九品中正制下,仕途仍旧不顺利,碾转各地后,最终还是到了长安,一面担任奏曹史,一面贩卖铁器补贴家用。由于石苞曾经务农,两臂颇有些力气,除了在城内集市贩卖铁器外,索性在长安城外开了家铁匠铺,希望通过打造兵器来结识一些将领,以求自己遇到伯乐。
历史上,石苞与邓艾的经历极为相似,都是遇到司马懿后开始平步青云。只是这一次,司马懿尚在南阳,而镇守长安的曹真还没有挖掘出石苞的才能。大军屯驻长安,很多事务甚至都不需要上奏洛阳,可直接交由身为辅政大臣的曹真,这也使得奏曹史这个职务相对清闲,石苞无法在工作上有所建树,更对自己的前途倍感渺茫。
闲来无事,石苞便会来到自己在城外开设的铁匠铺,看看有没有机会为哪位将领修补铠甲,锻造兵器,眼下正是秋收时节,在渭水一带屯田的魏军需要大量镰刀,或许也可以找自己打造。
只是石苞后来才知道,在长安一带开铁匠铺的远不止他一家。一些家境富有的大族也嗅到了商机,提前采购好大量的生铁,搭箭大型的铁匠铺,并主动示好魏军将领,愿意为大军锻造铁器。而石苞自己经营的不过一个小作坊,连他在内不过三人,自然不会受到魏军的青睐。因此石苞也就帮附近的农夫修修锄犁,生意十分冷清。
这一日,石苞正在铁匠铺内百无聊赖,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方式。忽然,不远处走来一个高瘦男子,朝着铁匠铺内高声问道:“敢问这里是石曹史开设的铁铺?”
“正是!”既有客人前来,石苞也立刻来了精神,他见此人仪表不凡,当下正色道,“不知这位壮士要些什么?”
男子随即将别在腰间的一柄环首刀递给石苞:“在下的刀有些缺口,劳烦替我修补一下,这价钱自然好说。”
修补缺口只是小活,不过石苞倒也用心完成,替男子将将环首刀上的缺口一一补好。男子拿回兵器后,反复观看了一番,忍不住称赞道:“石曹史这手艺不错啊!”
“我看壮士打扮,并非长安人士。”石苞又仔细打量了男子一眼,察觉到一丝异常,忍不住问道,“只是何以知晓我一郡曹史,还特意来我铁铺?”
“石仲容,姣无双。”男子呵呵一笑,随即郑重拱手道,“在下李震,原为扶风人氏,幼年逃难至豫州,又曾听渤海南皮之人提起石曹史美名。此番回故乡祭祖,途径长安,闻知曹史在此打铁贩铁,心中颇为好奇,故而前来一看!”
“原来如此……”石苞恍然大悟,随即淡淡地笑道,“只是乡间谬赞,不足挂齿……”
石苞年轻时虽然家境贫寒,但从小儒雅豁达,聪明能干,外加仪表堂堂,故而被周边百姓称赞。时隔二十余年,石苞还能在长安听到当年的那句赞美,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我在豫州,曾见过一名叫邓艾的典农书佐,说是曹史的故人!”李震这时又开口道。
“邓艾?”听到这个名字,石苞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讶。十几年前,邓艾曾在冀州与石苞一同担任过屯田小吏,彼此相识。后来邓艾回到豫州,二人也有近十年未曾相见,不过石苞对邓艾的勤奋好学与那一点口吃还是印象颇深。
“不知邓士载如今可好?”听闻故人,石苞也是有所触动,忍不住问道。
李震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我听说这个邓艾受到前豫州刺史贾梁道的赏识,后跟随曹休大司马去征荆州,只是却降了蜀军!”
“不过我此番来雍州,沿途听闻邓艾在蜀军中颇受信任!”李震话锋忽地一转,“蜀军那个叫关索的将军,并不因为邓艾出身贫寒而心存轻视,反而对他十分器重,似此倒也难得……”
李震这一番话,让石苞不由得默然无言。邓艾投降季汉,虽是于国不忠,但如果真如李震所言,邓艾也因祸得福,能遇到慧眼识才的伯乐,好过在田野里埋没了名目。
只是不知自己能不能如邓艾这般命好,自己在长安的打铁贩铁生涯,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心情难以平静的石苞,甚至都没留意李震已然向他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