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多久，天刚亮宋录璨就被朱芽的电话叫醒了。 “小宋姐，电脑坏了，我打不开。” 宋录璨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闹钟，确实是该到工作的时间了。她捂住额头，有些头痛，懒在床上没有动。 朱芽是宋录璨新招聘的漫画勾线，做事毛毛躁躁的，试岗第一天就不小心打碎了工作台上的雕塑大卫。 宋录璨本来想给她开一天的工资让她回去，正要开口，见到站在对面的朱芽一脸惊慌，然后开始眼泪汪汪起来。 宋录璨愣了一瞬，才下意识开口询问:“你怎么了？不就打碎一个花瓶吗？” “小宋姐，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开除我，我还等着赚学费呢？马上就开学了。” “你大几了？” “大三。” 宋录璨性格又软起来，：“没事的，你去拿把扫把扫干净就行，花瓶也值不了几个钱。”其实这是她从宋哲的办公室特地顺来的，宋哲一向讲究，想必这花瓶少说也是个轻奢物品了。 “谢谢小宋姐。” 朱芽来这工作，转眼可就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自从帮宋录璨分担了这份勾线的工作，自宋录璨这才有轻松不少。 等宋录璨赶到工作室，一进门看见朱芽正对着电脑捣鼓。漫画文件还没有备份，快要截稿的节骨眼上闹出这样的事情，宋录璨只能赶紧打电话让维修人员上门修理。 等维修人员修理电脑的功夫，宋录璨上天台打了个盹儿。 天高气爽、凉风习习。刚刚出门急，宋录璨只穿了件薄薄的黑色长袖，睡梦中也感觉浑身似乎有些发冷，鼻子像钻进了柳絮一样痒得厉害。 她打了个喷嚏，从睡梦中惊醒了。这一觉没能再睡下去，宋录璨整整一天开始“喷嚏”不止了。 降温了，她也开始感冒了。 第二天晨起开始鼻塞，喉咙发痛了。 宋录璨一向抵抗力不好，几乎每次换季感冒必中。 擦鼻涕的纸转眼就扔满垃圾桶了，宋录璨抱着手机，看着持续地未接来电有些忧心忡忡。 电话又响了起来，宋录璨按下了接听键:“爸。” “一会儿成繁余会去接你，又没起床？你先起来洗漱洗漱。”顿了顿，又说，“怎么喉咙哑成这样？” “感冒。”宋录璨咳嗽了一声。 “不耽误聚餐就行。” 电话被挂断了。 宋录璨刚洗漱完化好妆，换好衣服，门铃就响了。 她透过猫眼，看见站在门外的成繁余。他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风衣，双手随意懒散地插在上衣口袋里，仰着脸不知道在看什么。等了一会儿，眉宇间轻微地皱了皱眉，但瞬间消失了，转而面目表情地抬起手。 转而门铃又响了起来，宋录璨深呼了一口气，拉开了门。 见到宋录璨，成繁余愣了愣，只盯着她的脸看。 宋录璨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烦躁，她破天荒地冷淡地扫了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睛，将他的眼神撞开了。 他偏过头去，没再看她:“走吧。” 她一生病脸就会发红，呈现出一股湿热的潮红来。再加上她不停地擦鼻涕，鼻尖更是红的厉害。 她不用看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像是大闸蟹般熟透了的样子。 宋录璨跟他出了门，钻进他那辆像是甲壳虫般的暗绿色汽车里。 “这怎么了？”成繁余戴上墨镜，问坐在副驾驶上的宋录璨，“感冒？” “是。” “开车吧，快迟到了。”宋录璨难受的没有力气说话，随口把话题转开了。 两人一路沉默，尴尬的车程，终于在一小时后结束。 宋录璨一下车，就被服务员领了过去。穿过一片小路，来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菜地里。 远远地望见宋哲和成林正在谈笑风生，仿佛在这片菜地里也能谈下好几千万的合作一样。 “繁余啊，今天我和你宋叔叔这顿午饭就靠你和录璨了，可别让我们饿肚子。”成林远远冲成繁余吆喝了一声。 “那你可放一万个心了。” 成繁余挑了两个菜筐，随手递给了宋录璨一个。 两人摘了茄子和豆角，轮到挖土豆时，成繁余开始洁癖了，站在田埂边不肯下去。 宋录璨利落地用锄头抛开土，把土豆扒拉了出来。 “想不到你还会这个？” “小时候，我奶奶家有一片菜地，我经常跟过去玩，学会了一些。”宋录璨说到这，故意道，“但是我不会做菜。” “我女朋友也不会做菜。”成繁余接过她的话题，“她整天拍戏吃得都是外卖，我想要不要请个师傅给她单独做菜。但她的性格不愿意让我插手她工作上的事情。” 宋录璨想起那日晚宴上见到过成繁余这位女朋友，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偶尔会在电视上见到她，演的是一些并不出彩的炮灰角色。 “你挺体贴的。”她有些聊不下去。 一会儿就到午饭时间了，服务员在荷塘边支起了餐桌，铺起了桌布。厨师做了红烧茄子、干煸豆角、小鸡炖蘑菇，宋哲又要了一只烤乳鸽。 成繁余看了看菜单，有些不满:“要一杯丝绒拿铁。” 服务员有些为难:“我们这是农家乐，没有什么咖啡的。” 成繁余皱起了眉，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冰的，半糖。” 他才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他只要结果。 感冒让宋录璨食欲不振，吃了几口菜后，又吃了一块烤乳猪肉，油腻的她发慌。 突然有些想念许汀做的蔬菜粥了，宋录璨放下筷子:“你们慢用，我吃饱了。” 宋录璨去前台拿了钓鱼竿，串上鱼食坐在荷塘案边静静钓鱼。 刚钓上一只，成繁余握着服务员买来的丝绒拿铁，踱步到宋录璨身后。 从背后正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因为生病有些潮红的半张侧脸。她很专注地盯着水面，眼睛半垂着，睫纤长漆黑盖着上眼睑，头发柔软地垂在肩上。 仿佛卧床不起的病人还未大病初愈，下一面就会昏过去了。 成繁余咳嗽了一声:“不舒服就直说，不用在这硬撑着凑合的。” 宋录璨侧过脸，往上看他，眼睛有些无神，然后又转回身去继续盯着水面。她想着鱼饵不够了，准备去拿。 刚起身，眼前瞬间漆黑一片。她往后踉跄了两步，狠狠地栽到了水里。 宋录璨小时候学过游泳，但这样突然跌进水里，还是被猛地灌进了一大口水。等宋录璨浮上水面，看着岸上的成繁余正神色焦急，看到她时，慌忙伸过来一只手:“抓住我。” 宋录璨握住他的手，被拉上了岸。 浑身已经被水浸湿了，荷塘里的水一股子土腥味，衣服不断浑身“淅淅沥沥”不断往下滴水，此刻要多出丑有多出丑。 “还好没事，去换身衣服吧。”成哲这时也过来了。 “嗯。”宋录璨冷得打哆嗦，正要走成繁余拉住了她的袖子。 她实在是有些累了，但更觉得是难堪，轻声说：“麻烦让一下吧。” 宋录璨冲了热水澡，又换了服务员找来替换的干净衣服。 她光着脚在房间里找到了吹风机，坐在窗户边开始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的热风吹得脑袋有些发懵，她透过玻璃窗户，看到门外宽阔的一片绿地，有个高个子男孩拉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蹲在地上在说什么。 小女孩“呜呜”大哭起来，干脆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吹风机吹得头脑发懵的缘故，她突然一瞬间想掉眼泪。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或是跌进水里喝了一大口泥水，又或是她想哥哥了。 可是他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刚回到宋家时，衣食是保姆阿姨负责，上下学有司机叔叔接送，两人礼貌客气不跟她多说一句话。除了这两个人，她每天面对的都是空空的一间房子。 宋哲很少回家，开始时，她会在空旷的房子来来去去。试一下最新款的电视机，倒腾倒腾书房里的三角钢琴，或者爬到花园里的摇椅上睡一个下午。 这样的新鲜生活持续了一个月后，宋录璨就感到厌倦了，到后来只愿意待在房间不出门。 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晚上也没人陪自己睡觉，她怕黑会整夜整夜地开灯入睡。 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自己喝水的声音，无聊到她连吃苹果嚼几下都仔仔细细数了起来。 这样的孤单在暑假来临时，终于被打破了。 晚上她像往常一样蜷缩在被窝里睡觉，将脑袋也藏进去。 门外有说话声:“她睡了？” “不清楚呢。” 紧接着响起了两声敲门声，她没应声。 门打开了，脚步声轻轻的，有人走到了她的床边:“睡了吗？” 声音很好听，她扒开被子往外探头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蓝色针织毛衣的少年正蹲在床边看她，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年龄大约对的上，她已经猜到了，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她在大人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宋成耀。 “你就是小璨吧？” 她在被窝里点点头。 本以为见面后他会对自己冷眼相待，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 “睡觉怎么不关灯？蒙着头睡不难受吗？” “我有点害怕。” “那我等你睡了我再走，好不好？” 她又点了点头，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不一会儿就酣然入睡了。那是她几个月以来，睡过最安稳的一个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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