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重渊如被困水中,只差没咕噜出泡来。他睨了眼昆仑净瓶里的石头,该死的破石头真不中用! “莫不是淹死了?”朱厌说。 獓因偷偷拉了拉他衣角,示意他主上脸色不太好。 重渊一挥手,瓶内彩色气泡将石头包裹。 快醒来的小七因泡在水中呼吸不来,吃了几口水又吐出来,施了法的气泡让意识还未清醒的她再次昏过去。 朱厌不敢置信:“她真是仙子么?最基本的避水决也不会。” 此言让重渊面色更阴沉,若真有人要取她性命,这破石头半招都挡不住。他接回昆仑净瓶:“这般蠢物也是天界难得。” 说罢,又与朱厌道:“朱厌,你偷偷回一趟无夜天,本座要知道魔族多少人支持重溪用人间对付天界。” 当年魔祖留下训诫,仙魔纷争不祸及人间。几万年来,仙魔之间战争不断,从未有魔尊将人间当做筹码。魔族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标,踏平三十六法天,从此统治三界。 朱厌和獓因领命后,腾云而去。 重渊打了个响指,转眼间他坐在亭内石凳上,昆仑净瓶已放到桌上。他微微拧眉,斟酌如何解决这破石头。 若想将她一直养在瓶中,需得细问她在天界的关系,以免天界寻人节外生枝。 思忖片刻,他摊开手,瓶中石躺在手心。 他抬手要将石头掷在地上,想到摔她还得牵连他,他慢慢将石头放在地上,解了她身上术法。 见小七还在昏睡,他何止是嫌弃,是恨不得立马将她烧成灰。他不耐烦地抬脚踢了踢她的脚:“起来!”若非压着性子,这一脚定叫她断腿。 小七迷迷糊糊中得有人吼她,她睁开眼,映入眼帘是重渊那张冷脸,眸中寒焰叫她头皮发麻。先前他唇上还有一排淡淡牙印,这会已无她咬过留下的痕迹,想必是元神归位后,身上的伤也跟着恢复。 她记得他们逃出东皇钟,她被他逮住化作石头。思及此,她左右一看,自己躺在地上,此处并非天界,更像是人间,他把她带到人间了! 重渊沉沉地盯着小七:“本座说过不许离开本座视线,本座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看来不给你些教训,长不了记性。” 小七吓得拖着身子往旁边躲,头不小心磕到了石凳,疼得她“啊”一声。 重渊脑袋也跟着疼,气得他一掌拍在石桌上。 小七立马大气不敢喘,未几,石桌化成灰烬,一阵风吹来,随风飘去。 小七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她便是这石桌,他只消一掌便叫她无来生。她抱住唯一能给她依靠的圆石凳,可怜巴巴地求饶:“容灏天尊,我错了。”不管怎样,她都要逃,早是她兜里还有晏蘅香与她魔族的地火珠,地火珠的地火阵专困仙人。虽不知能困住容灏天尊多久,但只要能争取到逃生机会她必须试一试。 重渊一点不信这破石头真心认错,她的两幅面孔已见识过了,定是又在琢磨甚脱身之法。看着还坐在地上抱着石凳小七,他满眼的嫌弃,如此模样怎能是天上仙子,人间寒门娘子都比她有仪态。 对小七来说此刻仪态算什么,死到临头自然是活命要紧。这也是晏蘅香教她的,只要脸皮厚功夫深,不怕没出路。 重渊冷声道:“方才听你呓语,你叫小七?”他未说有人找她,随意寻了个借口。 小七大气不敢吭哧,抱紧石凳点了点头。 “哪个宫竟收你这样的蠢物?”重渊又问。 小七不应答,他难道要找师父他们算账?她一下紧张起来,心悬到了嗓子眼。 重渊只感到有什么悬着,让他很是不舒服。不消说,定是这破石头又情绪波动大了。未免她将他带入神火境,他先出言安抚她心绪:“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本座不会杀他们。你若妆呆,这石桌便是你们的下场。” 小七省得他非浪说,且不提他天界战神身份,他有时间悠闲坐在这里讨论杀不杀她,可见天界还不知东皇钟封印已被破。她若说了实话,他未必遵守诺言;若随口胡诌,被他看出来,她定无出手机会。 思来想去,她小声道:“我身边的人知晓我去了万仞虚,若不见我回去,定来找我。” 重渊冷哼一声:“如今才想起用他们威胁本座,你以为本座会怕么?本座再说一次,本座要定你了,你只能老老实实留在本座身边,哪都不能去。” 小七不知她哪点让他瞧上眼,她不过一块平平无奇的七彩石,怎还对她强势霸道起来。果真疯子与他人想法不太一样,难道他也看了《魔尊的小娇花》? 重渊又道:“以你修为应只是个最低阶的灵仙,按照天界规矩,低阶灵仙皆在修民六天。你身上有灵草灵药味道,修民六天中只万芳天叠琼宫与妙成天竺落宫栽灵草炼灵药。” 小七早该想到他乃天界战神,对三十六法天再熟悉不过,猜出她身份只是迟早的事。 见小七不回答,重渊已有答案,这破石头是竺落宮的人。若是叠琼宫的人,倒没那般棘手。竺落宫的逍遥老儿虽不足为惧,但神通亦不小,为人护短爱徒,又有众仙星盘在手,被缠上会很麻烦。当下他还不想暴露行踪,更不愿同心石的事被人知晓。 非他怕谁,来多少他杀多少。可一旦他们从破石头入手,势必被破石头拖累。 除了逍遥老儿,她还有个心上人,修补东皇钟封印无天君以上身份不能入万仞虚,破石头的人际往来倒是精彩。 权衡之下,不仅不能将她化石头,还要带她回竺落宫当无事发生。 他招招手:“你过来。” 小七心“咯噔”一下,但此刻正是最好时机,她松开石凳,起身溜撒往重渊去。 重渊猜到破石头没安好心,却没想到她竟来这招。 倏忽功夫,她的脸在眼前放大,她的唇贴上他的唇。 该死的破石头!重渊怒不可遏,差点一掌将她击飞出去。因小七太过紧张,情绪波动极大,重渊瞬间被拉入神火境。 察觉重渊不反抗,小七将地火珠扔在地上,一下跳出亭子,随着一声巨响,地火阵困住重渊。 小七后退几步,看着一动不动的重渊,她摸摸自己的唇,果真如此才能封印他元神么?明明这样行为是与心仪之人做的。 眼下逃命要紧,她顾不得那般多了,唧溜往日出的方向跑去。 重渊回到神火境内,一拳又一拳砸在树上,然而他在这里连凡人都不如,拳头砸在树上如打棉花般,废得只是他自己的劲。该死的破石头!竟把亲他当做封印!她好大的胆子! 霎时间,小岛剧烈摇晃起来,然后如脱了缰的野马在水面上冲,树叶和花瓣全化作枯黄利刃往他身上袭来。活动的小岛越发不受控制,风扫在身上能将人撕碎,他因大风左摇右摆,完全无法站稳身子。 同心镜中小七如逃窜的野兔子似得,丝毫不敢停留。她越是紧张害怕,重渊所在神火境环境越是恶劣。 重渊后悔极了,他就应该让她一直当一块石头,好好在水里养着。该死的破石头,待他解开同心石,必叫她经百难才化灰烬。 随着她越跑越远,小岛渐渐稳下来。 许是她跑累了,她躲在大树后大口大口喘气,又偷偷瞄他是否追上来,确定他没有追上,她瘫坐在地上,嘴里嘀咕道:“应是甩开了吧?” 说罢,摸着乾坤袋,从里边拿出一瓶蓝色液体倒在身上,她周身顿时弥漫淡淡白雾。 重渊微挑眉,蠢石头唯一的本事全用在这些不中用的东西上了。她以为给自己涂上菱花水,让自己气味与凡间草木一样,他便逮不到她么! 缓过来的她又继续起身赶路,大抵是用了菱花水,她心绪平稳不少,神火境消失,重渊得以出来。 他睁开眼看着困住自己的地火阵,破石头小玩意还不少。地火珠确实能困住仙人,可他是魔族,对他来说不过一面帘子的事。 他轻轻一扫,地火阵消失。 不消片刻,他已隐身尾着小七。她两只脚跑,怎跑得过术法。他没打算现身,不给这破石头吃点苦头,她不会老实。落入网中的猎物,只有不断挣扎才会散尽力气,最后放弃抵抗。 小七全然不知重渊已跟上,给自己涂菱花水后,心方安定一些。菱花水是人间灵草的汁液,可以隐藏仙人气息,在仙人眼中她只是一株花草。容灏天尊乃仙界之人,菱花水对他有用。 虽放心,但仍不敢松懈。她已确定自己在人间,没有仙令下凡要受惩罚,轻则关禁闭,重则剔去仙骨还真身。且不说她不能腾云驾雾回天界,便是她回去了,没有仙令如何从南天门进去。 为今之计只能往东边去,到不周城去找师父和师兄。师父说过,只要往日出的方向走,便能找到三不管的不周城。 正想得出神,与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银光晃眼,她抬手挡了挡,心道不好,容灏天尊追上来了。 “放过我,求你们放过我。” 听到女子恐惧地哀求哭泣声,小七放下手,只见面前站着一衣不蔽体、浑身血污的披头散发女子,她鼓着的小腹上满是血印。 小七头一回看到人伤得如此重,她有些害怕,但更多是好奇这女子怎会受如此对待。 在女人撞上小七那一刻,尾着小七的重渊本要出手杀了她,察觉到对方只是个凡人女子,他收手了,要她死不过动动手指的事。只要不危及他性命,他堂堂魔尊还不至于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你怎么了?”小七问完,回头看了看后头,确认重渊有无跟上来。 女人握着匕首的双手不断颤抖着,她盯着小七看了片刻:“你不是他们的人?” “谁的人?”小七问。 女人恐惧地回头看看后边,不过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她如惊弓之鸟般手中匕首差点掉了。 “谁在追你么?”小七知不该多管闲事,她也是在逃命,可她就是没法当没瞧见。师父说过,仙人更应多一份慈悲。 重渊眉头微挑,破石头难道忘记自己怕生怕死地逃命,还有闲工夫耗在这。 女人摇头道:“小娘子既不是他们的人,莫要问了。小娘子赶紧往回走吧,不要再往前了。” 小七好不容易跑过来,怎可能回去。比起前面的毒蛇猛兽,她更害怕容灏天尊。她正欲应女子,却听得“咚”一声,女子昏迷倒地了。 “你怎么了?”小七担心地问。 奄奄一息的女子没有回应,小七急得跺跺脚,又看了看重渊有无追上。她走了两步,始终无法狠心撇下女子,荒郊野外一重伤女子躺在这里,不遇上狼妖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不管了!她把心一横,蹲下去探女子脉搏。大不了等容灏天尊追上来,她再求他饶命。容灏天尊容她至今,应该不会那么快杀她吧?但愿是。 大抵是因小七此刻情绪波动起伏,重渊竟听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他当即冷哼一声,破石头真当他不会杀她,所以有恃无恐么! 竺落宫供应灵草灵药给众仙家,低阶的仙人灵兽受伤也会来问药,小七跟着逍遥真君多少习了些岐黄之术。她虽只有医治灵兽经验,但凡人毕竟普通身躯,医治起来不比灵兽难。 探了脉搏后,小七倒抽了一口气,女人腹中胎儿已被取出,只剩一团浊气在里边。她查看了女人身上的伤,她手脚被绑过,已捆出血痕,四肢和头曾一直被泡在水里。肚皮上的伤有鞋印,还有被方印和剑刺留下的伤。 无论女子有何罪行,一刀给个痛快便是,不应遭受如此非人对待。 她扶女子靠着树,解下外衫包住她的身子,将乾坤袋里东西全倒出来,找能给女子用的灵草仙药。 重渊见小七真打算救这女子,又是一声冷哼,泥菩萨过江还要救人。女子身上的伤必是人间打魃母,她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灵仙怎会懂这些。 看着小七从乾坤袋里倒出一地小玩意,他难掩的嫌弃之色,破石头装的东西真不少。无意瞥见一黑漆漆的瓶子,他脸色稍变,这是魔族的玲珑慕色丹。玲珑慕色丹专用魔族房事上,有些魔族因学天界修身养性,对欲无多大需求,为繁衍后代需服用玲珑慕色丹。有些想夜御十女,嫌弃自己雄风不够,以玲珑慕色丹助阵。 她一天界破石头竟也收着此物,脑子里全装得甚玩意!若非乾坤袋里各族玩意应有尽有,他还以为她打算找个魔族夫君。 小七在一堆东西中翻翻找找,终于找到合适的仙药,她赶紧给女子喂下,然后用乾坤袋把东西全收进去。 仙药作用极快,女子很快恢复意识。她醒过来,睁眼看到小七的脸时,吓了一跳,恐惧地盯着小七。 小七笑着安慰她:“你醒了,我给你服了药。” 女子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衣衫,她又惊惧地回头看了看后边,遂与小七道:“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小娘子还是快些离开。” “再歇一会,等你恢复力气,我带你一起离开。”事到如今,对方还担心牵连自己,小七觉得她不是坏人。 “不。”女人一下激动起来,脸色瞬间如白纸,她晃着脑袋,“小娘子不知他们多可怕,若是你被他们抓到,只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们是谁?” 小七话刚落音,前边林子大风吹来,尖锐的女声划破天际:“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女人闻声,害怕地不断发抖,她铆足劲劈胸推小七:“他们来了,小娘子快走,莫要管我,我已是半只脚跨入棺材的人。” 这凡人倒是有点意思,重渊早在那股妖气靠近林子时便察觉了。本打算过去全杀掉,转念一想,还未让小七吃点苦头,他倒要看看这破石头是不是会跟逃开他一样逃命,还是跟他们求饶。 小七隐约察觉到了藏在那阴浊气息中的腐烂妖气,此非正常妖物的妖气。眼下她一人跑或许能跑掉,她看了看女子,拿出乾坤袋里最后一颗五雷珠,弯身让女子上来:“快上来,我背你。” 女子不愿,小七道:“你再磨蹭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女子不再说甚,由小七背起往林子外跑。 重渊看了眼小七跑的方向,正是她逃离他的方向。她这会真连他都不怕了,心绪也很平稳,否则他早被拉入神火境。 小七边跑边琢磨如何脱身,如今前有狼后有虎,遇上容灏天尊九死一生,她敢说遇上那妖物绝无活路。最差的结果她们二人葬身此处,不太差的结果找到容灏天尊,求容灏天尊救她们。两者皆不是上策,她必须要自求活路。 晏蘅香教过她一些禁术,施展起来会伤及自己的元气,还需要时间。仙者不能乱用,极有可能会被反噬。 有了计较,小七不那么怕了,横竖都要杀出活路,她还要回去天界见小六。 腐烂的妖气越来越近,很快追上她们。 女人抽泣道:“他们乃妖僧邪道,鬼术妖法无所不用其极,小娘子快将我放下。” 小七不应她,心中默默重复晏蘅香所教禁术咒语,生死一线不能出任何差错。 紧追不舍的黑雾很快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小七和女人团团围住。黑雾中刺耳的哭声十分渗人,腐烂的恶臭让小七差点呕出来。 顷刻间黑雾消失,几道光落下拦住小七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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