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便是立太子的仪典,文武百官在落烟殿外等着太子从远处走来,他们仿佛打了胜仗一般志得意满,第一步先立太子,第二步就该逼虞正言退位了。 太子今年只有五岁,虽然母亲和外公在家已经教过许多次规矩礼仪,但独自一人走在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下还是有点害怕,直到他能看清虞正言的面孔,虞正言在冲着他点头微笑,他肉乎乎的小脸也笑了起来,脚步也变得更有力起来。 虞正言又走神了,他幻想着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若是个女儿应该和自己很像,也许就像太子这般有着黑黑的眸子和肉乎乎的小脸,若是个儿子,继承了他母亲那样冷艳的面孔,只怕将来有许多姑娘爱上他俊秀的样貌。 桂姜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也许此刻已经到了,她要开始新生活,只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嫁人。 册立太子一个月后,兆年将军回来述职,他去青州不足半年,脸上就添了不少风霜。 “夷族前两月换了新首领莽古扎丹,这位新首领作风与过去完全不同,夷族之间原不团结,各部族时常争斗,但他短时间内已经统一各族,微臣认为他有更大的图谋。” 虞正言点点头,妖族一从渊国离开,他们都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青州过去有马将军,驻兵人少,一会儿你去兵马司与他们商议下如何征兵调兵,北境的防卫也需加强了。” 兆年听罢心想,传闻虞正言手中无权,朝廷大事都是百官以襄国公、娄丞相为主心骨,拟出章程后虞正言只管用印下旨,如今看来传言倒是不虚。 “国主,微臣还有一事。”兆年有些犹豫。 “兆将军但说无妨。” “衡儿死的时候微臣不在身边,如今微臣回来了,想把衡儿迁回祖坟,只是不知衡儿葬在哪里。” “他在灵日峰山脚,那里有一片坟茔,兆将军只管去便是,只是不要惊扰了其他人。” 兆年面露难色,听闻落烟谷的人早就离开了,可这个地方寻常人还是不太敢去。 虞正言看出了兆年的忧虑便说,“我很久没见兆衡了,明日我陪将军一起去。” “国主不可,”兆年起身下跪,“国主诸事缠身日理万机,怎可为了此等小事出宫,若有个闪失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兆衡的事不算小事,多谢兆将军没有怪我。” “国主言重,微臣万不敢当,那是衡儿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尤。” 文泰清听说虞正言要去落烟谷,召集了几位大臣在自己府里商议,送走几人离开已经深夜,文泰清回到书房又想了想才准备睡觉,刚打开门倪从天出现在门口。 倪从天这些日子也十分难过,巫玉珏一走就没了消息,问情城人去城空,他们发现连渊结界已经没有了就悄悄潜入渊国打听消息,才得知桂姜带着妖族离开了渊国,而玉珏自然已经死在她的手里。 巫知向要带着猰貐血珠去追杀桂姜,秀丽不同意让他等巫玉尘醒来再说,他们心里都明白,巫知向很可能去不复返,若丢了猰貐血珠,他们很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桂姜的下落。 在一个夜晚巫知向还是走了,带着几十个人沿着桂姜他们的行踪追了上去,这样一走就再没了消息。 巫玉尘的情况一直在好转,但他迟迟未醒,其实他能不能醒倪从天也不在意了,渊国已经没有了妖物,她就是练成一身降妖的本领在渊国也无用武之地,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梦想已经破碎了。 “倪大人,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文泰清笑着问。 “国公爷眼下可是大权在握,我不过来讨个赏罢了。” “讨赏?我好像不明白倪大人在说什么。” “国公爷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化丹散我可给了您不少,再说若不是我给问情城下毒吓到了他们,王后怎么会急着带他们离开,如今渊国没有了妖物,国公爷是不是该给我记一功?” “那倪大人想要什么奖赏?” 倪从天四下看了看,“国公爷就打算站在这儿与我说话吗?” 文泰清把倪从天让进了书房,两人方坐下倪从天便道,“若明日能成事,国公爷便是渊国的太上皇了。” “倪大人须得慎言,我可没有此等僭越的想法。”文泰清心想原来他们方才商议的事都被她听到了。 “是我失言,国公爷一族忠心为国堪为天下之表率,渊国多亏了有国公爷一族在朝堂和边境的守卫。”倪从天满脸堆笑心里却无比膈应,这些话从前都是别人奉承她时说的,如今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当真风水轮流转。 “恭维的话就不必说了,倪大人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我可不敢跟国公爷狮子大开口,我只想要回司星宗罢了。” 文泰清笑了,要回司星宗还不算狮子大开口?况且他打心底看不起倪从天这种人,之前仗着国主宠爱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国主一失势她就逃得无影无踪,这样的人谁敢重用。 “倪大人武艺高强我求之不得,明日之事还需倪大人在旁协助,事成之后我自会让你如愿。” 倪从天喜不自胜,“多谢国公爷,我必定全力以赴。” 文泰清叫来下人吩咐带着倪从天去偏院歇息,倪从天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太子年幼来日登基也是文泰清把持朝政,这颗大树她还要依靠很久,万事还需小心才是。她前脚刚踏入偏院,两柄明晃晃的大刀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也许倪从天至死都不知道文泰清为什么出尔反尔要她的性命,她从小崇尚权力和能力,她只想做最强最优秀的人,她依附虞正德,她投靠巫玉尘都只是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标,她错了吗。 第二日一早虞正言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出了宫,兆年带着人在城门外候着,接着便一起朝落烟谷而去。 落烟谷还是那样,没有太阳的时候总有些薄雾缭绕,只是现在冷冷清清,偶尔有野兽的叫声,其他就只剩下风声,落烟谷已经没有妖了。 十月的天气山谷里寒意很重,这里也许很快要下雪了。虞正言在每一座坟前都烧了三炷香,包括兆衡,兆年看到后急忙跪了下来。 虞正言在心里默默对兆衡说,现在没有人能伤害桂姜了,她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她以后要待的地方很美,她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等兆年把兆衡的棺材起出来,他已是老泪纵横难言悲伤,他仔细地擦拭着棺材上的泥土,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兆将军先回去吧,我如今很少出来,我迟些再走。” “那微臣等国主,微臣需得安全护送国主回宫才是。” “不用了,让兆衡早些入土为安,你回去吧。” 兆年犹豫了片刻,想到兆衡还是先走了。 虞正言坐在胡天青的坟墓旁边,禁卫军知趣地四散开来,慢慢都无影无踪,虞正言笑了一下,像是对着胡天青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很快就来了。 过了很久疾驰的马蹄声响起,虞正言站了起来,领头的人很快就来到他的眼前。 文泰清下马之后还是恭敬地行了礼,他身后娄丞相等一干人却只站着动也未动,消失的禁卫军重新出现,不过他们已经站在了文泰清的身旁。 “都来了,”虞正言前行几步,“这个地方我很喜欢,劳烦襄国公把我葬在这里,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直白的开场令文泰清他们始料未及,原本准备好的勾结妖物谋朝篡位、纵容妖物滥杀无辜等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他们自诩是光明磊落的正义之士,现在反而变成手段阴险的小人。 “国主,王后所作所为实难为天下人所原谅,虽然她已经离开,但百姓怨气难消,只能请国主代为受过。”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早已料到有此下场,”虞正言又往前走了几步,“太子年幼襄国公要好好教导,别让他因为二哥的死埋下仇恨的种子,一个人心里总是带着怨恨会一辈子都不开心。” “是。”文泰清恭敬地拱手,他心里有了几分愧疚,他的兄长曾经来信让他不要步步紧逼,虞正德品行不良心胸狭隘,虞正言无论人品格局都比虞正德好太多,朝廷安稳百姓才能好好过日子,眼下边境也不安宁,朝中不能再生动荡了。 “襄国公给我准备了什么,毒酒?” 文泰清没有言语,他们就是想杀了虞正言而已,哪会准备毒酒。 “看来没有,那把你的佩剑借给我吧,我还是希望能留个全尸。” 文泰清把佩剑解下,郑重地跪下双手奉上,虞正言接过剑掂量了一下拔剑出鞘,感叹道,“这是不是你们国公府祖传的天亦剑?” “国主好眼力,正是天亦剑。” “死在天亦剑下也算是天意了吧。”虞正言把剑放在了自己脖颈上。 文泰清一挥手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一齐高呼,“恭送国主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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