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可以速速离去了，屹商留一下，我有事交代。” 木屹商回望轻拽他衣袖的木玥芳，她嘟着嘴，满不情愿地松开木屹商。 木屹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颅，笑了笑，嘱咐着她，到学殿门口等他一会儿。 腊月的天气反复无常，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却乌云笼罩。 她站在殿门口，同门们打打闹闹地从她的身旁路过，眺望着对面的山峰，不禁想起师尊，也不知道师尊什么时候出关。 天气渐渐阴沉起来，一阵风刮过，带来片片雪白色絮状物，打在木玥芳的脸上，泛起丝丝凉意。 木玥芳伸出手掌，棉花般的雪花躺在她的手心，争先恐后地化成雪水，带走掌心的温度。 “虚钰师伯吩咐我下山，帮他取件东西，你等急了吧！” 木玥芳手心通红，还残留着丝丝水迹，引起了木屹商的注意。 他伸出自己的大手掌包裹着木玥芳的小手，不禁心疼道，“怎么这么贪玩。” “因为我有师兄疼！”木玥芳如同撒娇的妹妹，把头埋进木屹商的怀中。 木屹商笑得满脸无奈，扶起扎在怀中的木玥芳，轻轻整理着她的斗篷，斗篷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红彤彤的脸蛋儿，如同五月的玫瑰。 “师伯在山下一间铺子里，定了我们上课要用的符纸，嘱咐我去取回来，你要一同去吗？” 想的，她想的，下山机会不容易，她本就不能随意下山，又临近新年。 眼睛发出一丝光芒，如同黑夜里的星光，又突然间想起什么，瞬间变得黯淡。 梦中拾得少年的那天，就是一个下雪天，难道真的这么巧？ 木玥芳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映在了木屹商的眼中。 他抬头看了眼还未停的雪，想起师妹最是怕冷。 “听闻山下新开了一间酒楼，他们家的糕点很受欢迎，你不想去尝尝吗？嗯，新年将至，卖花灯的应该也出来了。机会难得，回去给你加件衣服再去。” 木玥芳嘴巴微张，眼神飘忽，仿佛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去，那，那就快去快回吧！” 去他的大魔头，遇上了他躲着点就是了！ 木屹商抬头看看正当空的日头，点点头道，“嗯，现在时间正好，吃完点心，取完符纸，还可以再逛一会儿，宜早不宜迟，现在就走吧！” 适逢晌午，也到了该吃饭的时辰了，木玥芳盘算着，快些逛，一下午也该回来了，快去快回，应该不会遇上梦中的异瞳少年吧？ 她连忙点头回应着，拉着木屹商，“那师兄，我们快些吧！” 苍稽山下，整个小镇被金色的阳光笼罩，空气散发着清冽的气息，街上人头攒动，小贩叫卖不绝，孩童蹦蹦跳跳，一片祥和。 街上的热闹，透过窗口映入木玥芳的眼眸，嘴角上挑，亦被新年的气氛感染，把烦恼抛之脑后。 “二位客官，想要来些什么？” 木屹商掸了掸身上的雪，“听说你们家糕点很有名，我们头一回来，你给我们推荐几个吧！” “那我给您推荐几个，这芙蓉糕和糖蒸酥酪是我们店师傅的拿手招牌，梅花香饼也很不错，是我们店卖得最好的，很值得尝一尝！” 木玥芳吞咽着口水，眼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思考到底是选糖蒸酥酪还是梅花香饼。 木屹商看着木玥芳，满脸宠溺，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 “推荐的这三个，一样来一份尝尝，再上两个小姑娘爱吃的招牌菜。” “师兄，太多了，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没事，吃剩下的，我们带回去，若是喜欢，就再多买几份点心回去，难得下山一趟，不用替你师兄省钱，师兄还是能养得起你的！” 木屹商正处于辟谷时期，只抿了两口茶叶，一桌子的东西，全然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 木玥芳捧着奶香浓郁，口感顺滑的糖蒸酥酪，眼神控制不住地四处张望。 邻座二人的闲谈，陆陆续续地传进她的耳朵中。 原来是其中一个家里招了小贼，银两倒是没丢，就丢衣服了！ 嚼着糕点的木玥芳，动作一顿，又继续吃着芙蓉糕，全当没听见般。 不过又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另一个客人的安慰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八成是流浪的，这该死的天气，冷得受不住了，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 月亮悬挂半空，木屹商双手拎满东西，宠溺地看着走在前面的木玥芳。 本打算快去快回的木玥芳，许久不曾下山，又见到集市的热闹景象，一时竟然忘了时辰。 左逛逛，右瞧瞧，瞧什么都充满新鲜感，再想起回山的时候，却已经很晚了。 她提着师兄给买的兔儿灯，踩着昨日的新雪，蹦蹦跶跶地走在前面。 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雪白的地，把夜空映得红彤彤。 前方丛林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好奇地走近，原来是一群小混混在欺负人。 再走近一些，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少年便露出了身影，正用双臂护着自己的头颅。 小混混们嘴里叫喊着打死你，打死你，少年的身躯接着一拳又一拳。 木屹商亦是看到了，眉头紧蹙。 木玥芳顿时怒气冲天，在苍稽山脚下，竟然有人敢做这种倚强凌弱，以多胜少的混账事！当真是不把苍稽山看在眼中了！ 上前大声呵斥道，“朗朗乾坤，哪里来的混账，竟敢在苍稽山脚下行凶？” 一领头的小混混痞里痞气地回头，想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多管闲事，看着木玥芳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稚嫩模样，不禁鄙夷地笑出声。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哥哥劝你少管闲事，可别哭红了鼻子，回家找大人告状！” 说罢，一群小混混停下殴打，啊哈哈哈哈哈地笑着。 “也不知道谁会回家找大人哭鼻子？”木屹商沉着脸。 小混混们操着家伙，往前走了两步，刚要呵斥二人找死，却透过朦胧胧的花灯，终于看清二人身着苍稽山弟子服。 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身处苍稽山脚下，小混混们看着头头跪在地上求饶，也纷纷跪地求饶，“小道长饶命，饶了我们吧，是我们，我们哭鼻子。” 木玥芳昂着头，一脸鄙夷道，“我们苍稽山讲究以理服人，既然你们认了错，这次就不惩戒你们了，记住，行善积德，不要再做消耗阴德的事！” “谢过小道长，谢过小道长。” “还不快滚？” 小混混们连滚带爬地逃离，连头也不敢回，生怕木玥芳反悔。 被救的少年，拿开挡在脸前的双臂，微微睁开双眼，木玥芳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立在雪中，一动不动，他……他居然……居然是…… 少年右眼发出莹莹蓝光，对比黯淡的金色左眼，格外显眼。 双眼直直地盯着木玥芳，不自觉地笑着流出眼泪，却又很好地被隐藏在夜色之下。 这一眼，他仿佛等了万年，仅听脚步声，他就知道，是他的玥芳师姐，是他的，玥芳！ 他终于等到了，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他的玥芳！ 木玥芳心下一惊，他居然是她梦中的那个怪物少年…… 屹商诧异地看着少年，异瞳甚是少见，难怪那群小混混会管他叫怪物，“别怕，你叫什么？” 她记得，他好像叫，叫墨…… 少年盯着木玥芳，慢慢道，“墨云轩，我叫墨！云！轩！” 木玥芳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手中的灯笼掉落，直直插进雪中，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木屹商弯腰拾起被雪半埋的灯笼，“师妹，怎么了？可是手冻僵了？” 蹲在雪地里的墨云轩，眼神似刀，寒光毕露，盯着木屹商伸出手掌包着木玥芳的小手。 冷风中传来一丝骇人气息，木玥芳忽地被惊醒，她反手紧扣木屹商的手腕，精神紧张，嘴里反复嘟囔着，“师兄，快走！我们快些回去！天太黑了，我们快些回去！” 慌乱之中，她抓住了木屹商的手，拉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山上去，仿佛后面有一群恶鬼在追赶着她。 墨云轩错愕地看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二人，在脑子里演练了千百遍相见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遥记当年，他也是这般装扮，也是这个场景，木玥芳也是那般把欺负他的小混混赶跑。 当时木玥芳笑着，向他伸出了稚嫩的手，仿佛是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他满是寒冬黑夜般的生命里，为他带来了一丝光亮。 时光轮转，他们说过太多的情话，最难忘却的，只有那一句，“我带你回无羁峰，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墨云轩伸出空无一物的双手，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带他回家了！ 不对，这不对。 他瞳孔扩张，眼中充满血丝，蓝色的右眼发出诡异的光芒，为什么师姐没有带他回无羁峰？为什么？ 他紧紧咬着嘴唇，压抑着怒喊声，双手乱挥，枝头积着的盐白雪粒，被簌簌惊落。 麻木地站在原地，双眼流下两行泪珠，倏地，又诡异地笑了起来。 抚摸着自己黯淡空洞的金色左眼，没事，他的玥芳还活着，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好，一切还有希望！ 无羁峰上，木玥芳手掌被汗液浸湿，丝丝寒意通过手掌，传递给木屹商。 看着惊恐万般的木玥芳，木屹商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可是刚刚的少年有什么不妥？” “他，他不妥的很，他是异瞳，非我族类！”木玥芳声音嘶哑，那一句非我族类，更是喊出来声嘶力竭的感觉。 木屹商很是诧异，木玥芳从未这般失控过，“是有些怪异，但我瞧着，他周身人类气息，没有煞气，更何况，异瞳虽少，但记载上也曾出现过。” 她转过头，看着师兄，嘴唇微微颤抖，不知道该如何把今早的梦境讲述给师兄，万一师兄笑话她怎么办？ 早上刚刚梦到墨云轩，晚上便见到了本尊，她不得不怀疑，梦是会成真的，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怎么能让一个陌生人，更何况是魔，给破坏？ 山峰之上，一个黑影屹立在阶梯尽头。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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