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凤听小仙女说过燕南天的事，一时也感叹于曾经的一代宗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燕大侠若是想练剑，只需唤一声，玉凤一定奉陪。” 燕南天惊喜，“你愿意陪我练剑？” 江玉凤心想燕南天有天下第一神剑之称，和他练剑本就是自己占了便宜，见他这样高兴，不禁又感叹于心智几岁更类赤诚之心。 本是同情之举，此时倒有几分知己之意。 她拱手抱拳:“能陪燕大侠练剑，是玉凤的福气。” 燕南天开心地拉着她跑到离房子更远的空地上去，这空地还是他上次和花无缺切磋的时候清出来的。 “我们就在这里练剑，你还拿你的剑，我拿木剑。” 他倒知道自己不能用自己的剑，从树后面拿出了星月削的木剑。 江玉凤其实不想现在比，她还想去找江玉燕问清楚心中疑惑。 但刚刚“一定奉陪”的话已经出口，出尔反尔不是君子所为，况且燕南天孩童心智，反悔像是在骗小孩。 当下也不矫情，她和燕南天的水平差得多，拿什么剑都一样，便如他意不换了。 “那燕大侠小心，我这寒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江玉凤率先出剑。 “第一剑！” 燕南天睁开眼睛，话落剑斩，寒剑对木剑本身优势无限，但燕南天这个挂逼用剑如神，光是剑气就能杀人。 他这个切磋都要出全力下杀招的脑子，又不知道练剑是怎么练，在他看来，练剑就是打架。 “啊！” 江玉凤到底失明不久，还没有练就一双灵敏的耳朵，更没有燕南天一样的对战经验，被这第一剑剑气伤到了肩膀。 燕南天丢开木剑冲过去拉住她倾倒的身体，神情后怕。 噘着嘴看着江玉凤渗血的肩膀，又看看她苍白的唇色。脑子说她受伤了，要赶紧带去给大夫看。 他知道常老头一家三口都是大夫。但是心里却害怕。 “要是小鱼儿和小仙女知道了，一定会怪燕叔叔。” 他真的要委屈哭了，不能打为什么要跟他练剑呜呜呜，他不想被小鱼儿凶，小仙女知道了肯定不会陪自己玩了。 江玉凤也很委屈啊，因为对他也不了解，完全不知道他说的练剑是这个练法！ 但是听燕南天这天塌了一样的语气，便心软了。心想是她自己提出的陪他练剑，也不能怪他，他能知道什么呢，都是自己的疏忽罢了。 “你别急，我不是很严重，你偷偷回去拿金疮药来给我就行了，他们不会知道的。” 燕南天停止吸鼻子行为，有些激动地问她:“你真的不会告密吗？” 江玉凤虽然看不见，但总觉得他语气很是兴奋，哪里有半点想哭的意思，怀疑自己被个孩童心智的人套路了。 不过话已出口，她断不会言而无信。 “我不会。”她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做一天我的眼睛。” 她要去找江玉燕，但又不想让小鱼儿他们知道，她希望大家眼里妹妹是善良的，可爱的，而不是亲手弄瞎姐姐眼睛甚至还想杀了她的。 想到江玉燕那天的话，她的心还痛。但她那天只顾着痛了，却未曾向她解释，她有多在乎她，比谁希望她能无忧无虑，幸福快乐。 她不想小鱼儿他们知道，却不知道自己看不见要怎么找到江玉燕，原本还想不出办法，但是燕南天的出现刚刚好，他孩童心智，定不会明白她和玉燕的话。 就是听了，也能为她隐瞒下来。 想到这里也不觉得自己受伤亏了，就是燕南天套路她都没关系了。 ****** 江玉燕回去的路上被拦住轿辇不说，因为那侍卫长先出剑还被燕南天杀了。 侍卫们一拥而上，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江玉凤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抓紧燕南天的衣角问他。 燕南天:“他们先出的剑。” 江玉燕听到声音看过去，便认出了江玉凤，隐忍了一天的戾气再压不住。当即就想让侍卫乱剑杀死她们。 但燕南天武功实在太高，她今日出门顾忌着小鱼儿他们的想法，不过带了三十多个侍卫，被燕南天一剑一个砍萝卜一样，气得眼睛都红了。 “住手！” 侍卫们闻言纷纷停手围到她身边保护。 江玉凤听到她的声音，喊了一声“玉燕”。 江玉燕红着眼瞪着她，见她没有穿平日里常穿的艳丽衣裳，而是一身素麻衣裳，头发也没有认真打理，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她知道江玉凤其实最是爱美爱俏，衣服要穿最艳丽最新式的，就是头发的打理也花费很多心思，江别鹤讨好她的方式也是送珍宝饰物，可见她多重视自己的穿着打扮。 如今看她这般穿着，就连青丝也只是上方疏扎成结，余发皆散，没有一点点装饰，纵使看起来再怎么清新脱俗，也难掩她日子过得不好的事实。这叫江玉燕怎么不高兴。 “你们都退下！” “娘娘……” “退下！” “是。” 众人退了十米远，江玉燕才走上前去。 江玉凤看不见，燕南天不动她便只能站在原处等江玉燕，好在她听得到江玉燕的脚步声，知道她向自己走来，一会儿她要从哪里说，还提不提上次的事？想的多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不知江玉燕向她走去，盯着她绑着眼睛的麻布眼神冰冷，似乎能透过麻布看到她当日不停流血的眼睛。 她忌惮燕南天的实力，故而停在他们几步之外。 “姐姐，可是害怕了？来见我都要随身带个护卫？还是说，今天来是想挖了妹妹的眼珠的。” 江玉凤身子一颤，江玉燕的话，她的不信任，完全就是拿着刀冲着她的心戳。 “玉燕，你明知我不是这样想的。” 江玉燕冷冷地看着她:“你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的！你总是这样，嘴里说着在乎，看重，却一次又一次用你的蠢来害我。你要我怎么信你？你要我怎么敢接受你的在乎呢？” 她猜出她身边的人是燕南天，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常言道论迹不论心，都是说坏心做了好事，那也是好人，可你自认对我好心了，又对我做过什么好事？如果你的好心是江家下人对我的恶意和看不起，是你娘给我的巴掌和辱骂，我不需 要！江玉凤，我不需要。” “你听我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事的啊，我不知道你在家受了欺负，你该告诉我的。” “告诉你？我怎么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在江家半点自由都没有，你娘她警告我，不准让天真无邪的你知道我受的欺负，否则变本加厉。呵，小鱼儿知道，铁心兰知道，甚至恶通天都知道，就我的姐姐，你不知道！” “玉燕，对不起，我……” “不用说对不起，”江玉燕整了整衣裳，调整自己过于激动失控的表情，冷淡道:“你对我本就没什么保护的责任，我也从来没有对你的蠢感到失望过。” 江玉凤不认同她的话，“你是我的亲妹妹。” “不是的，我江玉燕生于金陵，自小便没有父亲，更没有姐姐。” 江玉凤泪水已经弄潮了包扎眼睛的麻布，都不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江玉燕却很爽快，她这些年装得太累了，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装弱，装无害。 只有在江玉凤面前，可以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恶意。 她最恨的就是江玉凤自诩爱她的嘴脸，她觉得那张天真的脸比江别鹤虚伪一万倍。 “我与你们江家，只有仇恨。你爹对我只生不养，还想利用我后半生的幸福为他谋利，你娘对我极尽羞辱折磨，甚至谋我性命，我根本，不可能认你。” 话到此处，江玉凤讷讷无言，人已经痛麻木了。 燕南天答应了江玉凤不说话，这会儿再想说嘴巴也闭得紧紧的。只能扶住她的肩让她不要倒下而已。 江玉凤心中有自己的坚持和正义，从来不是会被别人带着走的人，但每一次江玉燕都强势输出，她被亲情血缘压得死死的，只能落入江玉燕的陷阱里。 感受到燕南天的体温，让她知道场上有第三人。她心里不想当任何人的面指责她，可她对自己却无所顾忌。 心里只觉又痛心又失望，总算出了和江玉燕的两人世界，找回了一点力量和理智。 “我只问你，当日你……对我出手，是不是想取代我入宫？” 江玉燕嘲讽一笑:“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可惜总是晚很久才想出来。” “为什么？” “呵，别总问这种傻话，入宫对你这个大小姐来说当然没什么了不起，可对我而言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机会。我当日让你离开了，是你不走。” 江玉凤痛苦地摇摇头，她知道，就算江玉燕当日说要替她入宫，她也一定不会愿意。 “后宫岂是你想的那样好，我大师姐慕容淑不也曾深受皇上宠爱，慕容家还不是说没就没。” “那是她！不是我。” “你以为自己能有多厉害，在宫中和刘喜对上，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刘喜害死多少忠臣良将，他们不比你聪明？” 江玉燕阴着脸垂眸，“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玉燕，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姐姐承认曾经忽视了你，我以后一定，一定会保护好你，弥补这些年亏欠你的爱。我们一起远走天涯，姐姐会教你武功，不会再让你欺负你了。” 听她说着说着，江玉燕不由仰天大笑，她真的觉得很可笑啊，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根本不需要你……”她嘲讽道:“我如今是皇上最受宠的妃子，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要和你风餐露宿？” “玉燕……” “你走吧，趁我现在还没有反悔。”她若真的想杀人，凭着自己聪明才智和宫里的这些好手未必不能留下她们。 江玉凤看不见她的泪，却感受得到她的软化。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执迷报仇，仇恨只会让你更痛苦，曾经都是姐姐的忽视……” “闭嘴……”江玉燕抬眸，眼里只剩狠厉，她绝不允许自己露出脆弱，对一个人心软，最多只有一次。“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别以为你真的能管我的事情。” 江玉燕眼带杀气，声亦冷漠如刀。 燕南天挡到江玉凤面前，他现在凭直觉判断敌意，就算江玉燕没有内力，他也感觉面前的人十分危险。 江玉凤也听出了她语气的冷硬。 皱眉道:“我不管你做什么，只希望你不要害人害己。” 江玉燕冷笑一声，白了她和燕南天一眼转身离开。 燕南天看起来不太可控，她也不想继续下去了。反正她要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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