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根本看不见。 温楚忻扶了扶头上的珠钗,转神离开了。 人群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大家都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那是青云郡主。 一身绛紫色衣裙的姑娘天生一双笑眼,见谁都是乐呵呵的样子。 向暮一进入马球场,就在东张西望,想从中找到某人的身影。 不难猜出是谁。毕竟这场马球赛的目的就是给他们创造机会的。 忽然,向暮眼前一亮,忽视所有人的目光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温楚忻眯着眼看去,那独自饮茶的应该就是青云郡主喜欢的家伙了。 这么远远看去,这一身白衣,颇有些正气侠客的意味。不同于温软玉无尘的冷漠,他脸上是那种颇有些锋利的无情,令人自觉远离。 可青云郡主就那么笑嘻嘻地迎了上去,站到他身边,带着暖意。 大家没有明目张胆地看过去,但眼神都时不时看向那儿,恨不得竖起耳朵能偷听些什么。 向暮略带羞涩地拿出了荷包给他,可是那人只是微愣,随后摆手。向暮有些受挫,但还是笑着,最后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向暮收起了荷包回到小姐妹当中了。 温楚忻一手拿着糕点,一边撑着下巴看去。 “哎,你说青云郡主多招人喜欢呀。我要是被这样暖人的姑娘送荷包,指不定能有多开心呢。” “那荷包是送给自己倾慕的男子的。” 温软玉在一旁淡淡道。 “我知道啊。你看那绣工,多精致啊!都比得上京城中的绣娘了!” 你怎么能把青云郡主和绣娘想比…… 温软语扶额。 “若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那这荷包还是不收下为好。” “是哦,不然倒有些风流的意味了。” 没过多久,马球赛就已经开始了。 在俞麒骑着马打出第一球的时候,大家的目光就都放在赛场上了。 温楚忻看不懂马球,感觉像一群人挣着一个球到处乱跑,马蹄踩得尘土飞扬,一股混乱感。 没过一会儿她就感到无聊了,糕点齁得慌,压了一大口茶下去才舒服些。 “完全看不懂……” 可她是这么想,别人就不一定了。 “嗐,我也看不懂,只是我们来也不是来看打球的。” 温楚忻一惊,身后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是青云郡主。 看清来人之后温楚忻更奇怪了。 因为她记得原主和青云的关系并不好。 青云看不惯她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她厌恶青云整日笑眼盈盈,是故作姿态、假意惺惺。 按理说,就算坊间已经有一些温楚忻改观的传闻,但以二人的关系,青云也不会相信。并且在这儿主动和自己搭话。 “你还没有倾慕的男子,你当然不知道。”向暮比温楚忻大几岁,同龄的姐妹有些已经成亲了,更有甚者孩子都周岁了。只有向暮还收着不嫁。 皇后曾询问过她,然后向暮扬言要找到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 她不嫁,有皇后宠着,有谁能强迫她呢? “姑娘们看得并不是马球,而是场上的人。” 向暮在温楚忻的左侧坐下,轻车熟路地拿起一块糕点。 温楚忻忽然盯着她看,一言不发,于是向暮不出意外地被齁到了。 看着向暮皱着眉压下一大口茶,温楚忻满意了。一旁的温软玉脸抽了下,装作没看见移开了眼。 “那你在看谁?”温楚忻明知故问。 向暮脸蹭地一下红了,眼神不住地往赛场上的某人身上飘:“当然是钟诩了!” 温楚忻一边觉得这脸一下子就红起来很有意思,一边想原来那人叫钟诩。 忽然,温楚忻砸吧了一下嘴。 等等,怎么这么耳熟…… 钟诩……钟诩……钟……宗…… 宗诩! 完了,好像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 早知道就不问了。 宗姓,是宗熠大将军的姓。而他那个独生女,正正好叫宗诩。 也名诩,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温楚忻眯着眼望向赛场上挥汗如雨的众人,这混在公子堆里竟也不觉得有什么突兀。 女身男相,让她带着些英气,竟也辨不出有何突兀。 看了看向暮小脸羞涩加倾慕迷恋的样子,温楚忻嘴巴微张,是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温软玉倒是看出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忙问道:“怎么了?” 出声后,连向暮也看向了温楚忻,温楚忻只好摆摆手说没事。 观众席中忽然爆发惊呼,原是有人差点被挤下了马,温楚忻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宗诩么。 这要是被挤下去,在马蹄之下怕是得受些苦头了。 而挤他的人,好巧不巧,就是俞麒。 温楚忻皱了皱眉。她记得这个俞麒喜欢向暮来着。 啊,莫不是之前向暮送荷包刺激到他俩,想在这儿使手段? 温楚忻感到鄙夷,呸,真没品。 幸好宗诩最后没被挤下去,她在重力不稳的时候把球杆一撑,借力重新坐上马匹稳住了身形。而这被挤加借力回来,在场上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温楚忻在心中感叹: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身手那么好。 结束时,竟是宗诩夺得了头筹。 与旁人的态度想比,温楚忻却是毫不意外。她在书中可是令温楚忻印象深刻。 曲州被攻打时,权贵都撤离了,百姓还在城中,是她一人死守城池的。虽然最后城池还是破了,但她撑到了让百姓撤离。 温楚忻挺佩服这个女子的。 宗诩作为第一,迎着大家的祝福走过来。 温楚忻听出她声音似乎有些刻意压低,不仔细听倒也听不出是女身。 “郡主。” 向暮脸颊飞快染上霞光。 第一名的奖品是由青云郡主来给的。 奖品是一把古剑,据说是在一个众诡异群山中的洞穴中的,最后辗转反侧到了皇后手上。 至于是不是那么名贵就不知道了。温楚忻感到奇怪,如果真的那个名贵,为何会放在一个贵女公子的马球赛中。所以应该只是口头夸张了,说不定就是一个普通的剑呢,只是讨个好彩头罢了。 这时向暮转头让人端着一个长木盒走过来,当着大家都面打开了它。 从锃亮的剑身看,它被包养得很好,让人不觉得它是一把古剑。 温楚忻还以为会是那种占满尘土的破旧的剑呢。 宗诩握着剑柄拿了起来,认真地看了看这把剑,也让大家看到了剑的另一面,刻着“洄水”二字。 不知怎的,温楚忻竟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仔细去想关于洄水剑,却是一片空白。好像那种熟悉感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向暮眉眼弯弯:“恭喜你,得到了这把洄水剑。” 宗诩将剑放回盒子里,盖上盒子后,面不改色道:“谢谢。” 淡漠又疏离。 接下来大家会去草场附近准备的宴席内,这时才是大家相互谈笑的时候。 引众人落座之后,向暮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匆匆起身去自己的帐篷内了。 没过多久,温楚忻见宗诩也离席了。 哦豁,有意思。 温楚忻喝下一大口果汁,提着裙子就起身:“我等下回来。” 温软玉正要开口询问,却没说出口,因为她看见失踪半天的温如暖小脸苍白地回来了。 温楚忻跟在宗诩的后面,隐着身形。 最后来到了一片树林下。 午后的日光透过缝隙凌乱地落下几丝,大部分都被繁密的枝叶隔绝在外,显得这里有些神秘。 温楚忻将自己隐在高大的灌木丛后,透过缝隙看。 只见向暮早已站在那儿了,宗诩保持一个正常社交的距离,对着她疏离道:“郡主。” “你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么?” 虽然也有了猜测,但宗诩还是说不知。 向暮抿了抿唇,豁出去说:“我喜欢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宗诩低着头不语。当然感受到了,你靠近火焰会感受不到温暖吗? 可是宗诩怎么可能接受向暮的喜欢。 向暮喜欢的只不过是钟诩。还是让她早早断了这念头,这对她们两个都好。 宗诩退后一步,行了个礼:“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担当不起郡主的喜欢。” 见向暮沉默不语,她继续道:“还望郡主觅得良缘。” 宗诩明确地拒绝了自己。 向暮扯了扯嘴角,想保持她平日里的笑容,可终究还是笑不出来,最后像是发现了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索性也不笑了,有些受挫地看向宗诩。 她声音有些可怜:“真的没有一丝可能吗?” “没有。” “哪怕你能荣华富贵?” “是。” 倾慕之人冷漠果断的拒绝,让她备受打击。 也许是她想保持自己身为一个郡主最后的尊严,她摆摆手让宗诩离开了,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得站着,眼泪还是决堤了。 温楚忻正打算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楚忻,你安慰我一下吧。” 温楚忻脚步一顿,随后拨开灌木过来了。 她有点尴尬,毕竟偷听被发现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情:“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向暮说:“就刚刚,你的钗子闪到我了。” “唔。” 向暮并没有计较偷听的事情,倒是有些可怜地说:“你安慰我一下吧,我好可怜的……” 温楚忻拿出手帕让她擦擦眼泪:“其实吧,你一个郡主还怕找不到好男儿么?何必纠结一个人。” “嗐,我也想,可是除了他,我就没有对其他人喜欢过。” “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呢?” 向暮笑了笑:“是个很俗的故事。” 五年前花灯节晚上向暮偷偷溜出去玩。花灯节晚上人很多,她一个人遇到了牙婆,想把她骗走。 她锦衣玉食,哪知道还有人还拐卖人口多。信了老婆婆的话,带她去找南门口找她的孙子。 走了没一段,途中遇到了一个公子,他一脸严肃地和那个老婆婆说是和向暮一起的,还说会通知附近管理秩序的官兵带她去找她孙子。说完老婆婆就跑了,这时她才知道这是牙婆。 那时候他拉着她的手腕,要带她回去。向暮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根本不愿意这么快回去,他无奈就带着向暮逛了好久,直到她被府里的人找到带回去。临走时匆忙问了姓名,道是“钟诩”。 “那天晚上的烟火是一朵朵绚烂的海棠花。” “糖葫芦有一个坏掉了,很酸。可那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芦,现在吃的糖葫芦却没有那时的味道了。” 向暮眼里还有泪,却是笑着的。那晚对她规规矩矩的童年染上了绚丽的一笔。 年少时的倾慕,怎么会放下?在日积月累中生根发芽,回忆不减,反而愈加深刻。 温楚忻哑口。 “那个他似乎不记得有这回事了。我问过他,他说不记得了。” “他说他是一个小官员的外甥。”说到这儿向暮似乎在自嘲,“那真是和郡主一点都不相配的身份啊……” “很可笑吧,但我就是喜欢他。” 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向暮都喜欢他。 或许向暮有一瞬厌恶自己的身份。她不在乎对方身份的低微,只恨自己过于尊贵的身份让自己无法与他携手。 这也许就是感情。 温楚忻想,可她是宗诩,并不是钟诩。 两人注定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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