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暗中瞧过那女子,生的一副天仙之姿,此后冯氏刻心打扮精细。 可偏偏越是求什么,越是得不到。 “是我害死了她。”李修臣似哭似笑,猛的折下身躯。 “你是初犯吧?” 入了死牢,谁手上没个人命呢?刀疤恶匪被铁链捆的烦躁,腿部遗力挣扎,难受的紧。 李修臣漆黑眼瞳阒然观察他,流露出几分阴糜之气,淡淡道:“很快不是了。” 他声音极小,刀疤恶匪一眼瞪去,重复叱问:“你说什么?” “靠近些,我给你松松绑。”他长身立起,慢条斯理行至牢笼旁。 刀疤恶匪正有所需,艰难向他移去。未设防疲身背对着,肩头铁链摩擦血肉寸寸往上抠去,恶匪不禁感叹,这看似文弱的书生,力气却比预想的要大很多,“你……” “……呃,呃。” 李修臣猛然发力,一脚瞪在牢笼上,铁链死死绞缚住恶匪的颈项,恶匪浑身挣扎试图摆脱束缚,随着咔嚓一声,铁链滑落在地。 李修臣下颚仰起,沉沉闭上眼眸,唇角咧开一抹诡笑,静立片刻,喘息声回荡在牢中。 狱卒慌张赶来,已是晚了一步。 * 近五更。 吕闲得知李修臣牢中行凶,霎时有些坐不住,是要赶在刘长庸接手前,从他嘴里问些话出来,也是时候动一动真格。吩咐狱卒速速为他清洗一番。 他饿的狠,几个蛋黄狼吞虎咽下了肚。实在干渴,臭大.麻汤喝了半碗才觉不对,嘶声问:“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大人息怒,这都是吕公公吩咐的。”衙役低垂下脑袋,神情古怪。 要做什么? 衙役细心摆放刑具,热胡椒汤、弯刀、麦秆等净身之物。还能做什么呢! 李修臣堪涩苦笑不止。步履沉重晃荡,声音不由颤抖道:“我要见刘长庸。” 刘长庸为官无私,凡是牵涉到死刑重案,他必会依律行事,奏请审核,待复奏无异,三奏后方决。如今斩监侯中,一切还有翻盘的余地。 “得罪了。”衙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手里甩着铁链审慎靠近。 * “犯人虽捆着在,小娘子进去后,还是离远些。” “有劳。” 微光透过狭小窗户洒下,李修臣闻声仰起头。 那抹倩影轻云蔽月般娉袅行近,阿娜身姿立在污浊昏暗的地牢中里,袭来一股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那灼若芙渠的摸样,烫的人目眩神迷,浑身沸腾。疲眸中掠过惊艳,渐渐失了焦点,神情复杂。 此时的李修臣双手、双腿都被套锁牢牢绑在特制门板上,动弹不得。阮舒窈浅浅一眼,便能刺痛他的双眸,这种仰卧着任人宰割的姿.势,对他来说煞是羞.耻,更何况是在阮舒窈面前,可怜巴巴的尊严碎成屑末坠入泥潭。 “几日不见,大人消瘦了。”阮舒窈轻手搁下食盒,灵动眼眸毫不避讳望向他张开的双.腿。 李修臣猝然对上她凉薄眼眸,顾不上难堪,哑声问,“你肯来看我?”觑见她怠懒神情,不由愣了愣。 “你可是,还在恨我?” 难道不该恨你吗? 阮舒窈眸色覆上霜寒,声音愈发低柔:“你不配。” 简短三个字,像刺刀扎进李修臣心头。 他想锢住她,让她好好的,正眼望着自己,让她温顺的待在自己身旁。 不知是臭大.麻汤的作用还是旁的,他颓然有些使不上力。 蹙眉闷哼:“窈娘,不要这样,我不许你这样跟我说话,不许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许你离开。我承认,过去是我太偏执,我对你……确是犯下过错误。我保证,会待你如初,不,会加倍的待你好,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再也不会,不会限制你了。” “是吗?”阮舒窈慵声嗤笑,浮于眼波的纯柔若霜含秋露,“可你以后,是个阉人,我这副身子,如何跟着你?” “不。”李修臣动的激烈,铁链啷当作响。 “嘘!”阮舒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所犯之事,随便拎出一条足以满门抄斩,这个时候还想与我在一处,当真是待我极好?” “我有很多他们想知道的秘密,他们不会随便处死我的。” 这一点,李修臣很笃定,他自幼记忆超群,所见之物,过目不忘,好多东西都装在脑海里,吐出去的是催命符,没有吐出去的,才是保命符。 “要你死的,又不是只有他们。”阮舒窈音量极轻,一双冷眸仿是揉碎了的月光。 李修臣恍然掠过悲凉。 还有一个人,是他始料未及的。 “你那么聪明,怎会想不到,这世上,再容不下你了。”纤手斟满一盏浊酒,往日清纯的神情消散不见。 李修臣注视那嬿婉玉姿,双目渐渐赤红,阴鹜眸光渗着寒意,一字一顿,裹满绝望,“三年夫妻,你当真,也想我死?” “你作恶多端,是报应到了。”说话间又斟一盏浊酒,三盏酒齐齐摆在方桌上。 李修臣双手暗暗攥紧,撇过酒盏,试探道:“便是死,我也只希望,死在你手中。” 她娥眉浅颦,眸光暗了几分,柔指端起酒盏,行去的每一步仿是踏在李修臣心弦上。 “酒里下了毒,两个时辰内,必会身亡。你也不必再费心考虑,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 李修臣诧然怔愕,挑起眉梢细细打量她,神情蕴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好似某种尖锐的东西剜刮血肉。 “哈哈,哈哈。”顿笑声中斥满凄凉,“也许你不信,我对你,爱的卑微,又真挚。” “玉河林下初见你,杏花落满头,自愧无相配,好梦惊回。” “晦避十里,散不去寸寸怦然动心,几经辗转,才贸然踏入你前夫家的门,那时秋闱在即……” 院落前撑开一树绿枝金桂,屋里摔碗的声音促急他加快步伐。 敲了敲门,自顾进去,一股药味从地上飘起,褐色药汁溅的到处都是。 她正被赵二贵束住手臂,如何也挣脱不开。 里屋妇人颤巍移出门框,嘴唇干白,身上隐隐噙着说不出的气场,哑声怒斥:“滚出去,光天化日,你们还想抢人不成?” “小寡妇真是漂亮啊!就让她跟了我,跟我好好过日子,怎么样?”赵二贵打量着明眸皓齿的阮舒窈,一时心痒难耐,笑的合不拢嘴。 “哈哈哈。”另一壮汉跟着哄笑,不断怂恿赵二贵,敢不敢现在就把人带回去洞房。 “慢着。” 李修臣咽了咽口水,轻咳了声,嗤断喧哗。 “你是谁?”赵二贵这才发现立在门口的青年,玉色衣衫,长眉凤眼书生打扮。 “在下李修臣,是来提亲的。” 他嘴角勾起笑意,晦暗不明的眸光瞥向阮舒窈。那莹玉出尘,散着淡淡华彩的摸样,让人一眼便陷了进去。 替她解了围,心中愈发多思。几次提亲遭拒,磨去好些耐性。 她不知,那时李修臣借她的十两白银,是他的全部身家。 他不屑死缠烂打,却又暗暗使尽手段。 没两日赵二贵突然搬来玉河村,虽不像从前对她动手动脚,却堵的她不敢出门。 婆婆久病无医,她痛心不已,那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只要能医好婆婆,哪怕是让她剜肉剜心她也甘愿。 与她成亲,他确是真挚的祈祷过白头偕老。 红烛映喜。 望着她紧张发颤的小手,纤悉安抚:“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正襟坐于床沿,两人挨的很近,他紧了紧手中酒盏:“该饮合卺酒了,娘子。” “……” “嫁与我,可是觉得委屈?”他问的轻柔。 “李公子多虑。”她神色清冷,下意识往旁侧移了移。 “李公子?”李修臣赧然一笑,语调生硬了几分:“你很不喜欢我?” 甚至不肯抬头看他。 本欲试探她对前夫可还有情,见她那番模样,怕是打算为前夫守节?心中嗤笑,敛起酸沉醋意,放平语态道:“世事难料,往后日子还长,需向前看才是。今夜你我大婚,窈娘若不愿,李某自是不会勉强。” “……”她微微敛目,心中翻起五味杂陈,紧着松了一口气。 撞上她婉转灵动的眸光,无端又多了几分耐心,好声嘱咐早些歇息。 不久,李修臣考取解元,乃是桂榜第一的好成绩。鹿鸣宴上他泼墨题诗,被御史看中赞其前途不可限量,见御史有意提携,地方小吏顺势追捧,一时间李修臣名声大噪。此后应酬剧增,常是十天半月看不见人。 又一年,春醒万物。 婆婆的身子未见好转,面对她孱声泣求,李修臣心绪紊乱,引她坐至床沿,半分正经心思也没有,连哄带骗只想行周公之礼,掠过微敞的衣襟,眸光旖旎炙热,喉头干哑:“我在城郊有处留苑,僻静无人叨扰,很适合你婆婆安养。” 再后来泥足深陷,拖她入深渊,不过是想完完全全得到她。 仿是中蛊之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无论更深露重,酷暑严寒,她无时无刻不在驱使自己疯魔,她香汗轻吟时纯.欲.交.织,好不风流。 滚烫的目光落在她脸庞,恨不能在牢中禁媾她,咧嘴糜笑,“呵呵。” 这番赤裸裸的炙热,涨满张力,阮舒窈太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仿是带着火的陨石撞入深潭,表面看不出风浪,实则勾动地火。 她眼锋未动,漠然俯视额角暴起青筋的男子,无端浸染几分破碎。 他根本不觉悔愧,即便是重来一百次,他还是会如此待她。 哪怕是在牢中,他所谓的确是犯下过错误。他保证的,会加倍的待她好。 显的太过单薄。 人心,最是信不得。 她直视李修臣,“你在留苑画的那副图,藏在何处?” 这几日李修臣的物品陆续被查缴,纵然沈毅之在刘长庸面前说得上话,她仍是难以启齿。纵然李修臣做的荒唐不止春幸图这一件,可那所画之事,万不能被旁人看见。 李修臣愕然片刻,不露声色的阖上眼眸,细细回想起什么。 春幸图是与她置气时所画,潦草却顾盼神飞,足以慰藉相思,画中的她媚眼含笑,柔身匍匐在院中,仿是诱人攀折的娇花。 “沾了水,毁了。”怏声轻叹。 “也罢。” 手中酒盏微颤,她翘起指尖往李修臣唇边递了递。 李修臣抿着嘴,抬眸望她,仿是对上一片无垠雪涧。眯起眼有些看不透她。 “怎么,你不是说,便是死,也只希望,死在我手中吗?”她嘴角笑意敛藏几丝妖艳,霎然星光失色。黛眉轻轻一挑,眸光波动着揶揄嘲弄之意,指尖触上他的唇,诱人心生渴望。 他深吸一口气,犹豫不决。犹然是一具失了灵魂的残骸,在黑暗中踟蹰徘徊。深邃眸光幽远沉寂,薄唇微张,口舌生燥。 阮舒窈压下鸦羽长睫,轻描淡写道:“也许只有你死了,我才会觉得轻松。” 她一字一句与诛心无异。 李修臣觑觎着她的面色,企图捕捉出一丝不舍难分,却只在那纯美的脸上看到淡戾疏离。眉心蹙起冷意,千言万语堵在喉间,轻缓吐息,“你待我,可有过,半分真心?” 从娇柔麻木,委身依附,到淡戾诛心,踏入泥尘,不过浅短盈月光景。 她先前的木讷温顺,难不成是装出来的。 “从未有过。” 她顶起酒盏,眉眼间煞染一丝狡黠神采,宛若繁星闪烁,令人迷恋。 浊酒催的急,涌入李修臣口中,味浓刺辣难咽,少许漫出唇齿顺着下颚流向脖颈。 “咳咳,咳。”李修臣血液贲张,双目通红,指尖掐入掌心,望见她端来的第二盏毒酒,才怅然觉得,她是真的,恨透了自己。 惊恐无状,仿是感觉胸腔痛的厉害,忧怵几息,了然药效不会发作的这么快。 “这毒酒,比臭大.麻汤,要好喝。” 这样死了也好,总归能留个全尸。 阮舒窈手指制不住的颤抖,强撑着身躯,攥紧酒盏缓解递去他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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