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上空闪过两道黑影。 江在水跑在前面,一手拽着游与明。 “魏见止可能是被强绑来的,但魏麟不是可能只是上当吗?他为什么不跑?”她逆着灵气流,顶着越发迅疾的斜风雨,三两下掠过一间屋子,还有功夫问问题。 相比之下,游与明就略显狼狈。 刚一张嘴,就灌了满嘴风和雨,游与明只好咬牙切齿一般边喘边道:“他……也得能跑。” 累死了,这姑奶奶上哪练的轻功?兔子都没她快! 灵气乱流下御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分心撑屏障同理,两人只能自己靠轻功跑。 雨水几乎是在屏障被撤的瞬间就当头浇了下来,袍子被浸的透透的,活像负重了几块铅石。 这可苦了不喜锻炼的游与明,要不是江在水死命拉着,她早停半道跑不动了。 “说得也是,祝江临既然留了后手,就肯定有办法防着人跑。”江在水认同道。 魏见止是凡人,魏麟再怎么说也是个修士,两人几乎没犹豫,便先行向南去。 江在水道:“你说若是我们不出现,他难道真打算看着魏桃逼死她弟弟妹妹吗?” 游与明在努力不张嘴呼吸,以免灌风,没吭声,心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把你一起算计进去呢? 江在水也知道她忙着喘气没空说话,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自言自语:“也许他在那两人身上放了什么定时启动的东西吧,或者,我们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这么一想真是更气了。” 钱府不小,但对于全速前进的融合期修士来说,从钱府中央到大门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一路上,两人瞥见不少惶惶不安的府兵,互相急切询问各自身上的灵气流失速度,甚至还听见有人大喊:“这一定是恶鬼作乱,仙人们没能阻止恶鬼,我们不会跟着丧命吧!” 檐角的纸灯笼被法阵护着,在斜风暴雨中也能维持明亮,眼下却一闪一闪,给这幅场景镀上明灭的暗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府兵猜的还真没错。 “怪不得灵气卷会那么庞大。”江在水倒是被他们提醒了:“还灵阵的因果把他们这些拿钱府俸禄的也算上了?真是无妄之灾。” 游与明现在是惜字如金,“不对。” “啊?哪里不对?”江在水看着差不多到地方了,跃到一处屋顶上骤然停了下来:“算了不管那个,阿弋,你快看看魏见止在哪呢?” 游与明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件法器,还是通人性不需灵力自己会跑会跳的那种。 她气还没喘匀,就被催着算了一卦,生无可恋地指了个方向,接着被江在水拽走。 南边这院子整个被扯进了景门范畴,灵气多是随着阵法往上流动汇集,游与明总算是能倒上两口气。 “因果偿还。”她喘着气道。 “你是说,府兵为钱府做事,钱府给了他们钱财,所以他们之间的因果一笔勾销了?”江在水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因果一笔勾销,府兵理应不与钱府相亏欠,那他们就不该成为还灵阵的讨债目标。 游与明:“只是不多。” 还灵仍能讨上几分,故而使府兵惊慌,但毕竟“债”不多,所以也不该形成巨大的灵气卷。 “明白了,所以祝江临他们还是丢了别的修士进来。” 江在水嘴上讨论不耽误眼观八方,在雨幕中四下寻找魏见止的身影。 游与明被她带着跑,勉强抽出手来点了个卦,道:“近了,留神。” 江在水从屋顶一跃而下,直接推门进了面前一间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死寂,没有点灯,里面的人睡得很沉,即使是狂风暴雨加上粗暴的推门声也没能吵醒。 江在水扫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还灵阵还有安眠功效?”她一边去推下一扇门一边问。 游与明甩了甩袖上的雨水,道:“这不得问你。” 那肯定是没有的。 两人沉默了一下,一时间只听得雨落在地面的噪响与分工合作的推门声。 “应该都只是沉睡。”游与明推了几扇门,抽空回头喊了一句:“可能是被叠加了沉眠阵法。” 江在水回了一声“知道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融合修士凭借一个人身上细微的灵气波动差异就能辨别身份,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遮掩。 又因为修炼功法不同,感受气息的“方面”也不太相同。 江在水可以判断屋里的人是不是魏见止,但在没上前确认之前,不好判断其人是否存活。 ——尤其是在他们就算是死亡,时间也不长的情况下。 相比而言,游与明在这方面的判断就会准确许多。 她又推开一扇门,正要捕捉气息,就听游与明在另一边叫她:“找到了!” 江在水转身就跑。 屋内已经被放上了灯,见止小姑娘和其他房间中的人一样,睡得死沉,怎么也叫不醒。 “只是睡着了,体内灵气的亏空也不严重,能补回来。”游与明边说边往魏见止嘴里塞了半枚补灵丹,剩下半枚自己吃了,又拿出另一枚递给江在水。 江在水拖着个人一路狂奔,此时一松劲,才觉出灵气的亏空来。 她吞下补灵丹,却没敢真正坐下歇息。 补灵丹缓缓溢散出灵气,填补两人的经脉丹田,细微的暖意试图与遍体寒凉相争。 “……可是如果只是半枚补灵丹就能救回来的灵气耗散,魏桃至于那么疯吗?”江在水看着魏见止熟睡的面庞,意识到什么,喃喃自语。 “走吧。”游与明叹息一声,转身道:“好在这兄妹俩离得不远,希望小魏郎还给我们留着一口气。” —— 魏麟确实是留着一口气。 江在水在老槐树下找到他的时候,原本冷静自持的小少年已经成了个血人。 雨打落一地嫩枝叶,他跪坐在老槐树周三尺之处,脑袋好像靠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上。 雷霆已经渐渐缓了下来,灵气乱流也渐渐变得平和,还灵阵已经快完成使命了。 江在水伸手扣他手腕要输灵气,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她手有些抖,握拳就要往屏障上打。 “别急。”游与明眼睛也是红的,但到底还是经历的多,更冷静些。 ……倾盆大雨,都没能冲刷干净的一身血迹啊。 七窍流血,那要是多痛苦、多绝望,而他再早熟,也不过十三岁。 江在水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游与明的手腕,颤声道:“阿弋,怎么办?” 里外不能相通,因为有屏障做阻,屏障不敢妄动,怕惊扰还灵阵法。 游与明没说话,只是伸出手,隔着屏障抵住了魏麟的额头。 灵气,是与死气相对而言的。 人人体内皆有灵气,只是普通人无法感受、无法控制,修士引气入体后,灵气聚于丹田,随心流动于体内,能如臂指使者,称灵力。 凡人若在短时间里被抽出大量灵气,便会自觉虚弱,大病不起。 但即使是把一个凡人的灵气全部抽出,也不会使其直接死亡。 就像是突然拿掉一个次要的器官,如果能及时填补,虽然会有种种后遗症,甚至可能救不回来,但并不是完全的死局。 修士不同。 对修士来说,灵气这个“器官”,与心脏无差,失则死,得则活。 魏麟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对外界没有了反应。 游与明试探性地送了一丝灵力过去。 “这屏障允许灵力双向通过。” 她直接加大了灵力输入,运起功法修补魏麟被灵气暴动冲破的经脉,“但他的经脉受损太严重了,不修补灵力进去就能漏出来。” 有游与明上手救人,江在水总算能分出心神看看周围。 雨水未停,她将防护罩又丢了出来。 可隔着三尺屏障,她的防护罩延伸不进去,又没有大到能包下整棵老槐树,风挡不住,只好从高处遮一遮雨。 江在水对医学一道只略懂个皮毛,看着满身赤红的魏麟,不知游小神医有几成把握,只惴惴不安地问:“经脉受损……他有没有性命之忧?” “有。”游与明半点不考虑发小的承受能力,毫不犹豫道,“不仅经脉受损还出血过多,会很难救。你先歇一会恢复体力,等我修复个七七八八立刻开始输送灵力。” 虽然早知魏麟情况不好,但真听游与明这么说,江在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她依言盘腿坐下,还是忍不住道:“可是如果这是个局……” “没有人可以将一切尽数掌握。”游与明语气很淡,熟悉她的人却能听出来其中所怀的怒意,“他们最好是算漏了什么,而不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江在水没再说什么,沉默地开始运转小周天恢复灵气。 周围一时只听得渐弱的哗哗雨声,与遮挡不住的飒飒风响。 片刻,游与明叫了她一声。 “在水,可以了。” 江在水收工起身,学着游与明的样子,给魏麟输送灵气。 这一输送,她才感受到魏麟的伤有多重。 游与明说修补个七七八八,并不是七八成的意思,只是让魏麟的经脉可以勉强容得进灵气。 他的经脉说一句千疮百孔都不为过,江在水的灵气送过去,能被留在丹田的只有一成不到。 “怎么办。”江在水眼眶又红了,“这真的能救回来吗?昨天还都好好的,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啊?” “等见到祝江临他们再问吧。”游与明眼神沉沉,手上的治疗半点不敢懈怠。 雨势来的凶猛,去的也迅速,仿佛就是为了给这混乱的一夜加一层冰冷的底色一般。 风和缓下来时,槐树周围三尺的屏障消失,魏麟的身子没了支撑,直直朝前一栽,被江在水眼疾手快地扶住。 两人便知道,这是还灵阵彻底结束了。 雨停时,魏桃出现了。 她看上去很冷静,甚至对江在水和游与明轻声道了谢。 “多谢大小姐与小神医出手相救,多余的话我暂且来不及说,还请两位把我弟弟交给我。” 江在水本就算经了还灵阵,也对她没什么敌意,见她这个态度,却警惕地炸了毛。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害你弟弟!” 魏桃一愣,笑了。 她的笑容带着些无奈与疲惫,语气却沾了些暖意:“我当然不会害小麟。这样吧,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小麟之所以被还灵阵害得这么狠,是因为他欠我的不仅是收留、养育的恩情,还有救命之恩。” “他的命是我曾经拼死护下来的,我又怎么会害他?还请二位将他还给我,你们救不了他,让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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