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惟寻是很久之后才看到那条短信的。跟季清漪分开后,他并没有去取车,而是沿着马路慢慢往前走着。 就如季清漪能看出他的心思,他其实也知道,刚才她并非真的因为他问起吴桐才生气。他们太熟悉彼此了,从细微的表情就能看出对方内心的挣扎。 季清漪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只是曾经被他伤得太深,不愿也不敢再回头了。 他忽然觉得,还是袁青昱这样的男人适合她。 肖准曾向他提过,季清漪似乎并不喜欢袁青昱,之所以跟他在一起,更像是一种对生活的妥协。他当时问肖准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肖准说,总感觉如果季清漪嫁给袁青昱,这辈子都会过得很没有灵魂。 那可能是直男肖警官这辈子最文艺的一次了,他也是想了好久才能把那短短的两个句子组织好。虽然是拼凑的字句,但肖警官总结得倒是很精准。季清漪那样明艳热烈,浑身充满灵气和活力的女孩,如果真的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按照世俗的“流程”走完余下的一生,真的太让人惋惜。 但是—— 傅惟寻想,不爱就不会受伤。袁青昱能给她安稳的生活,稳定的感情——别管是不是爱情,哪怕某一天两人过不下去要离婚,季清漪也能平静地面对,而非像跟他分手时那样,痛得撕心裂肺。 可是一想到他的清漪要嫁给别的男人,他就有种窒息感,就像堕入了无边的海底,周围没有阳光也没有空气,只有沉重的水压压得他心脏随时都会碎裂。 就连此时走在宽阔的马路边,抬头即是高远的夜空,他仍旧觉得呼吸不畅。 可这种痛毕竟不如当初亲眼看到“清漪”死在自己怀里时更甚,清漪还好好的,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舍不舍得、痛不痛,是他一个人的事,跟清漪无关,凭什么一直拉着她共沉沦? 如果他不纠缠,清漪可能早就从这段失败的感情中走了出来,她之所以到如今都活得不快乐,都是因为他。 放手吧。 心里无数个声音在呐喊着,他抬头望了眼夜空。今夜没有月亮,荆城的天空也看不到星星,他却仿佛看到那个美丽的女孩站在星空下,披着月光越走越远…… 他在马路边走了很久很久,直到不小心被路人撞到,裤兜里的手机硌到了大腿,他这才掏出来看了一下。这一看,就发现有一条来自于季清漪的短信,打开却是一段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乱码,中间还夹杂着几个符号。 他琢磨了一会儿,对这条奇怪的短信仍旧不得其解。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再发短信了,基本都是微信联系,从季清漪先前对他的态度来看,也不像是有心思跟他玩猜谜游戏的样子,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他悚然一惊,立刻拨打季清漪的电话,然而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接。 他转而打给飞飞。自从确认魏纵回滇南之后,飞飞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跟傅惟寻交接之后,她又接了别的单子,不过暂时还没有搬走,仍旧住在季清漪的隔壁。 今晚飞飞帮新的雇主解决了一点小麻烦,回来得比较晚,接到傅惟寻的电话,转头去按季清漪家的门铃,却半晌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她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虽然季清漪只是她的保护对象之一,纯银钱交易,但三个月的相处中,季清漪都当她是妹妹一样照顾——她不需要,但也并不反感,自然是不希望季清漪发生什么意外。 她当即挂掉电话,从自家阳台翻了出去。老房子安保措施并不好,拦不住她这样的高手,很快她就进了季清漪的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通之后,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但她在客厅找到了季清漪的手机,静音丢在茶几底下,上面还显示着傅惟寻的未接来电。 至此已经可以确认季清漪出事了。飞飞给傅惟寻打电话:“根据我的经验,季小姐可能是被人绑架了。她的手机完好无损地放在客厅,应该是怕我们发现不对劲之后,通过手机追踪她的位置。我会再检查一下从这房子到小区门口的那段路,看看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建议你立刻报警,让警察调全市的监控录像。” 不管绑匪心思有多缜密,总有蛛丝马迹可循,何况在荆城这种全国治安最好的地方,除非可以破坏监控,否则总会被天眼系统追踪到。 听到飞飞的话,傅惟寻的心脏骤然一缩,但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立刻打给傅珩:“爸,我需要张叔叔的帮忙,现在、立刻、马上。” 张叔叔就是傅珩在荆城公安系统的那位老友。 . 季清漪坐在地上,看着魏纵在屋子里忙活。他又点了许多蜡烛,摆成了奇怪的“阵法”,“阵法”之间还放了诸多物事,比如桃枝、铁八卦、木头人等等。 这是一幅诡异得让人害怕的场景。男人的神情非常认真,仿佛在进行一项伟大又悠远的工程,满屋红烛映照下,他身上的喜服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就像来自地狱的厉鬼。 这个“阵”魏纵摆了很长时间,摆得非常仔细,几乎把自己二十多年人生中所有的耐心都用上了。 这“阵”是他花费了很多心血才打听到的。 当初他想起家乡那个传说,送了季清漪一对穿寿衣的木头人,季清漪和飞飞都以为那只是变态的恶作剧,目的就是为了吓唬和恶心对方,殊不知那只是“前奏”。之后魏纵便回到了滇南,花了很多钱,终于辗转拿到了那个能将接受木头人礼物的女人永远控制在手里的阵法。 阵法有没有用姑且不论,反正魏纵是信了,并且付诸了实践。 季清漪不想盯着他看,因为越看越是心惊,可是不看又更害怕,万一他突然发疯怎么办?毕竟这屋里就两个人,他要是癫狂起来,只能找她发泄。 夜风从窗外凉凉地吹进来,季清漪条件反射地一哆嗦,这才发现那种浑身酸软的感觉好像缓解了一些。难道是药效在慢慢减退?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看魏纵的样子似乎还要忙很久,说不定等他摆完“阵法”,她已经恢复过来了。 不过她面上一点苗头都没露出来,小心地用眼角余光搜索着整间屋子,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能防身的东西,最后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朵硕大的红花被拿走后,露出了一个果盘来,盘底是莲子花生等物,上面放着几个鲜红的苹果。 那果盘看起来很陈旧,而且非常厚重,像是从地里刨出来的、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古董,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它是石头做的! 如果力气恢复,冷不丁用果盘敲在魏纵的后脑勺…… 季清漪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光是想想,一颗心就砰砰直跳,紧张得手指都弯曲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纵终于摆完了他那个叫做“天地五行乾坤八卦锁魂阵”的阵法,只差最后一个步骤,就可以把眼前这个女人的灵魂永久地控制在自己手里了。 以后叫她往东就往东,让她伺候就伺候。 他短暂地幻想了一下季清漪不着寸缕,躺在他身下求饶的情形,那张绷了好半天的脸总算露出了笑容。走到季清漪身边,俯身将她扶了起来。 季清漪一边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一边作出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以免魏纵发觉她的力气在逐渐恢复。 魏纵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所以下药时剂量把握得不太精准,也并未发觉季清漪在演戏。他没有回答季清漪的话,而是将她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自己身上,带着她往桌案走。 眼看着离那个果盘越来越近,季清漪的心跳愈发快了。 她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没能打中魏纵…… 魏纵明显是要拉着她拜堂,拜完堂恐怕就是洞房花烛了。她不知道拜个堂要多长时间,但就她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还得很久才能彻底恢复。 而就算恢复了,她仍旧是个弱女子,魏纵怎么说都是男人,天生力气就比她大。哪怕出其不意地偷袭,也不一定能成功。而若是不成功,激起了魏纵的凶性,那她可能会死在这里,而且死前还会受到惨无人道地侮辱。 只能先拖延时间。 如果那条短信成功发到了傅惟寻那里,就算他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也一定会有所行动——对于她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会置之不理。 她还在想着,旁边的魏纵忽然道:“跪下。” 拜堂自然是要跪的,但季清漪不肯屈服:“凭什么?” 她的声音也恢复了一点,但她刻意压着嗓子,因此魏纵并没有起疑。他盯着季清漪看了几眼,这个女人怎么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呢?她以为自己还能逃脱他的手掌心吗? 他冷笑一声,猛地用力,将季清漪往下一压。季清漪的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咚一声轻响,疼痛倒是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两人一起跪在桌案前,此时她离那个果盘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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