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邺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太阳穴一阵阵地抽痛,身上也隐隐作痛,低头一看,是细细的抓痕和咬痕,牙印还很秀气。 他只是醉酒,还不至于失忆,昨夜的片段很快在脑海里闪回,荣荣对他是无限温顺和包容的,除了他弄得太狠实在受不住,才毫不客气地咬他,伴随着细细的呜咽,眼睛里无限的沉沦和爱意都被眼泪冲淡了。 荣荣的眼泪没激起他的怜爱,反而让他的施/虐/欲烧得旺盛,在酒精的催化下,烧断了他最后的一点克制,把荣荣弄得昏了过去。 月光下她长发散在玉枕上,泪痕在素白的脸上有些显眼,和着被咬肿了的红唇,爬出去一点又被抓着脚踝拖回来,被欺负狠了却无处可逃,看起来可怜至极。 等结束以后,崔邺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以为那蛮女恨不得掐死他,没想到等了半响,荣荣还带着湿润泪痕的脸轻轻贴到他身边,大约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荣荣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半边胳膊,颊边绒绒的乌发蹭的人心痒,她温热的吐息就在耳边,委屈又小声地嘀咕:“哥哥……你都不疼我……” 她的嗓子叫哑了,现在缩成一小团靠在他身侧,像只不明所以被踢了一脚的小狗,呜咽几声还要蜷缩到主人的脚边。 崔邺心说这是女人撒娇的手段,他见的多了。他不打算安慰她,且容忍她抱一会也无妨。 过了一会,见崔邺没有动静,那蛮女胆子又大了起来,一寸寸往他怀里挪,又怕吵醒了他,动作慢的难以忍受,崔游耐着性子等她挪,终于被她蹭的心头火起,叫曾白把她送走了。 被崔邺几乎磋磨到天色微明,荣荣腰软的不行,起身时险些跪在地上,露出腰间青红的指印,和干涸在腿上的水迹,都在她素白肤色上格外刺眼——崔邺不合时宜的起了反应,他回味起那把细腰落在掌中的情形,连话都不想说,否则开口必然是喑哑的。 曾白察言观色,用一顶软轿把荣荣送回了小院。 他又一次失控了。崔邺头疼地捏住眉心,曾白忙叫人送了醒酒汤:“殿下,陛下今日召您入宫。” “我知道了,更衣。” 趁着崔邺去净房的功夫,曾白叫人快速换掉床铺被褥,连带一片狼藉的贵妃榻,一并送了出去。 昨日折腾的太狠,那荣娘子出门时脸都白了,曾白也不由得心生怜惜,同时感叹她的造化。 五殿下身边没有女人,因为他恋慕早已远嫁匈奴的长姐,而重华公主早已葬身在莽莽荒原之上,连墓碑都找不到。 纵使出身蛮族,荣娘子能得殿下临幸,日后未必不能在东宫做个妾侍,比在边塞洪州强得多了,何况荣娘子对殿下心意拳拳,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等伺候崔邺梳洗更衣,曾白便问:“殿下,不知把荣娘子安排在哪一出院子?” 提起荣荣,不知怎的,她昨日委屈的“哥哥……你都不疼我……”立时浮在耳边,崔邺不耐烦女人撒娇,却容许她抱了一刻,心底也为自己一时的退让悚然,只想立刻将她打发走,越远越好:“青山别院。” 听名字就知道,青山别院在城外青山旁,风景很不错,不少贵女公子前往踏青,可……也太远了吧。 曾白:“殿下,是否离皇子府太远了些?” 崔邺冷冷地瞥来一眼,曾白浑身一凉,低头道:“是!” 等曾白把这消息传到荣荣这里,第一个不高兴的竟是秋苗。 秋苗温婉端庄的脸皱起来:“大管事,昨日您把娘子送回来,今日娘子还下不了床,又要去那么远的别院……” 昨日荣荣回来梳洗,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看得秋苗暗暗心惊,殿下性子虽然阴沉,可在情/事上如此磋磨女人,也过分了些。 曾白干笑着搓搓手,还未开口,荣荣在内间道:“多谢大管事,今日便走吗?” 曾白赔笑道:“是。” 荣荣笑道:“多谢殿下,秋苗姐姐,咱们坐着马车,只当是踏青呢。” 还多谢殿下?秋苗看着她心大的样子,暗暗叹气。青山别院殿下一年还去不了一次,和打入冷宫没有区别,她身为得力的宫女还有调回来的机会,□□荣若无意外,只怕终生走不出别院了。 也难为她不是上京人,不懂这些,满心满眼都是殿下,倒是可惜了荣荣的真心。 崔邺的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秋苗板着脸收拾行装,荣荣朝她笑了笑,慢腾腾的穿衣服。 昨日崔邺折腾的她快散了架,原来是睡完这一次就打发走,但荣荣很理解。 杀死了手握重兵的崔游,朝中皇子的资质都不足以与崔邺抗衡,他不日将成为太子。而无论谁为太子,都势必要娶天命太子妃,宋阁老的孙女宋唯葭。 宋唯葭是京城中最尊贵的女郎,她未来的夫家怎么可以有外室,起码在大婚之前,最好不要破坏宋唯葭的好感。 青山别院离开了京城贵人们的视线,她做起事来也会方便许多。 她从前不耐烦记这些事,崔游也由她,只在出征前不顾她的反对,强留下他的一支心腹隐卫,守在荣荣身边,而他和其余所有人,再也没有回来。 荣荣是蛮族与中原人的混血,生来不受待见,尤其在深受匈奴残害的漠北,简直如过街老鼠一般。 父母双亡后她在草原上流浪,十三岁被十五岁的崔游捡到,荣荣怕被崔游扔掉,一直不敢让崔游看她的眼睛,甚至撒谎说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瞎子。 崔游两指屈起敲她的额头:“小骗子,我早就看见啦。” 他拉开荣荣捂住双眼的手:“琥珀色眼睛又如何?我觉得很漂亮。” 他收留了荣荣,像他收留草原上的小马驹一样一视同仁,唯一的区别是他坚持荣荣要读书认字。 崔游在窗前读书,她趴在桌子上描他的字;崔游在演武场练武,她眼巴巴的趴在窗户上看,等崔游瞥过来,她连忙低头继续写,等崔游回来检查功课的时候,整张字帖上写的都是“崔游”两个大字。 崔游母亲早亡,父亲将他放逐至漠北,两个没有父母亲的孩子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的长大了。 崔游既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哥哥,是把荣荣从草原牵回人世间的一根风筝线。 她曾经以为这根线永远不会断,可太美的梦,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 马车已经备好,荣荣提起包裹,朝秋苗笑道:“好姐姐,笑一笑,再皱眉可要长皱纹的,咱们走吧?” 天高云淡,微冷的阳光落在剔透的琉璃瓦上,也落在宽阔幽深的大殿里。 崔邺无数次走过这条长长的宫殿回廊,每一次他的感受都不尽相同,他曾经狼狈的跪在大殿前,恳求皇帝不要把重华嫁出去和亲,皇帝一脚踹在他的心口,而这一次,走廊的尽头站着明黄色的身影,皇帝亲自迎接了他。 “父皇。” 他走到皇帝面前跪下,很快被皇帝扶起,他得以低头看着皇帝。他比崔邺矮了半个头,两鬓已经花白,从前鹰隼般的眼睛开始浑浊,但精光仍在。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崔邺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两人从未有过间隙,携手迈进了大殿,朱红大门缓缓关上了。 从宫殿后转出两个人来,正是大皇子与四皇子。 大皇子腮帮子紧绷,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好一个父慈子孝,看来储君之位,父皇已经有决断了。” 四皇子文质彬彬的摇了摇折扇:“大哥说的是。崔游已死,我等的资质不足与五弟抗衡,他毕竟是母后的儿子。” “我就是见不得崔邺这般得意,崔游不是号称天生将星,他当真死了吗?” “虽说没有找到尸体,但三哥陷入匈奴十万大军的情报不是假的。”四皇子眯了眯眼睛:“三哥战无不胜,匈奴人恨他恨的牙痒痒,若是困在匈奴人的军营里,找不到尸体再正常不过——” ——说不定早就剁成肉泥了。大皇子和四皇子都知道潜台词是什么。 大皇子阴沉道:“可是……老三好像在漠北养了个女人。他有后吗?” “怎么可能有?”四皇子笑道:“三哥再怎么样也是皇子,他要娶一个民女做王妃,奏折到上京的当天差点没把父皇气死,立刻就打回来,不仅给他赐婚,还下令把那民女赐死。” 结果是赐婚没成,赐死自然也没成。 因为崔游派人在上京到处传言,说自己是个天阉,谁要把女儿嫁给他,就是卖女儿进皇家。 清流不愿意丢这个脸,皇帝不愿让武官与崔游联姻,而愿意卖女儿的皇帝又看不上,赐婚最终不了了之。 而赐死,崔游把他女人捂的严严实实,到现在他们兄弟几个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更无缝可钻。 “老三真是个混账。”大皇子想起那场闹剧,也看戏似的笑起来:“把那个女人看得像眼珠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只要他一死,他的女人什么都不是。” 他充满恶意地笑起来,洪州城一破,崔游心尖上的女人不知道有没有被匈奴人给玩死。他看不惯阴郁的崔邺,也一样嫉妒出众而洒脱的崔游。 既然崔游已经死了,就轮到崔邺了。 大皇子咧嘴森然一笑:“父皇看中崔邺,想必宋唯葭那里很快会有动静。” 他对四皇子道:“查查崔邺后院的女人,咱们给宋小姐送份大礼。” 四皇子垂眼,折扇掩住他眼底一瞬的不耐,他顺从道:“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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