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畴得到消息,云帝不知何故突然要出宫几日。 他这便意识到,苦苦等待的时机就要来了。 若要想将苏晓月送出宫去,只有趁云帝不在时方才可行。 这一次云帝走得匆忙,似是出了什么大事,并没有来得及如以往出巡时那般刻意隐瞒,这才叫云畴知晓。 情急之下,他与苏晓月匆匆谋划,成败仅在此一举。 至于苏婉儿,苏晓月也明白,她现在身体安危尚且情况不明,若是冒然将她带走,恐怕极其艰难不说,移动颠簸中可能还会害了她。 眼下并无它法,唯有先将苏晓月送出去,想办法与林铮派来接应的人会合,方才能继续以后的计划。 而等云帝归来,发现苏晓月不在,势必会怀疑迁怒云畴,苏婉儿的存在无疑也会给他多一道保障,无论如何不会让他丢了性命。 机会千载难逢,此刻万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所以纵然苏晓月有些犹疑不忍连累他人,却也不愿辜负云畴的苦心安排。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云帝出宫的次日一早,云畴便将云影叫来,同她说圣女房门紧闭,怎么也敲不开。 云畴虽在圣殿当值,又还未成年,可到底是男子。 加上对外他与苏晓月始终表现得十分疏离,所以有什么事都是先知会云影,倒并未令她起疑。 云影只以为是苏晓月又闹了脾气耍性子,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她敲了半天门,这才隐隐听见苏晓月的回应,得了准许进入,却见苏晓月卧床不起,似乎十分虚弱。 云影也略通医术,上前诊治才发现她是感染了风寒,倒不算是什么大病,于是命人煎了药来喂苏晓月服下,只叫她安心休养。 等她有条不紊地将一切安排妥当,云畴才说:“云大人,今日又是神医进宫为皇后娘娘看诊的日子。圣女今日恐怕难以出门了,我还需去娘娘那处,要不,云大人在此看顾看顾?” 苏晓月的身子历来康健,怎么陛下一走她就卧床不起,可现在听云畴主动这样说,云影心中的警惕倒是淡了几分。 一来她刚给苏晓月诊了脉,得知她确确实实是病了,倒没有作假。 二来今日云畴自己不在,却让她来替值,看来这监视圣女的任务他倒真是做得尽心尽力。 这些日子下来,云影自然知道云畴对皇后娘娘显然比对圣女要看重得多。 每次有大夫为苏婉儿诊治,他都要亲自在场听着方才安心。 云畴再不受宠,到底也还是个皇子。 何况陛下的心思谁也不敢揣测,说不上哪日这位最受轻视的殿下就一朝得势了,云影也不敢随意得罪他。 再一想皇后娘娘一如往日,想来看诊不过一两柱香的工夫,她便应允了云畴前去,让圣女自己在殿内歇息。 云畴一走,云影看着呼呼大睡的苏晓月,却是怎么也坐不住了。 陛下不在宫中,需要云影处置的事务堆积如山,她哪有闲暇在此看顾什么圣女? 因而让苏晓月独自在此虽有些不妥,却也只能暂且如此。 她又看了几眼苏晓月,见她确实没什么大碍,便起身离去了。 圣女病了,花圃那边,今日还需叫人前去打理才行。 待云影走后,苏晓月又躺了许久,细听确实没了动静,这才猛地睁眼起身。 她动作飞快地将锦被堆了堆,放下幔帐,做出有人躺在此处的假象。 而后又从塌下拿出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宫人衣服换上,走到门前悄悄打开一个门缝,果见四下无人。 于是到门前用备好的简易机关将房门从内插上,这才低着头离开。 她早就与云畴打探清楚,此时正是宫人换值的时辰,也是宫里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她按照心中早已悄悄推演了无数遍的路径,左右腾挪躲开守卫的监视,飞快地朝着苏婉儿的小院赶去。 这位每隔三日给苏婉儿看诊的神医,正是云国医道圣手世家黄氏如今的传人。 据传黄神医已年近九十,却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黄家虽为医学世家,且医道极为高明,但是家规却颇为古怪。 即无论学徒还是正统传人,只要师从黄家学医者,都不得为贵人诊治,只替江湖人看病。 这家规怪虽怪矣,但是每一个黄家人却都深深得知,这绝不是随意说说而已。 只因过往也不是没有人受不住诱惑,偷偷破了家规,那些人却都在过后突患怪疾而亡,死状惨烈。 即便如黄家这等妙手回春的渊源家学,也参不透那怪疾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皇权之下哪有黄家拒绝的余地? 云帝早年行走江湖时无意中得知了黄家的存在,苏婉儿数日不醒,他不惜倾国之力也要将她从阎王手中救回来,自然也不会放过声名显赫的黄氏。 这一次破例进宫替苏婉儿看病,黄家老家主亲自前来,也实是无奈之举。 他力排众议,也是觉得自己寿数已至,不如就替儿孙挡了这道血光之灾。 从初次进宫那日他便早已谋算好,借着战事纷乱叫儿子们悄悄收拾细软离开云国,逃命到宋国去。 而今黄家嫡系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所剩的也不过是些个学徒小工。 苏婉儿昏迷不醒,每日油米不进,尽管身子暂时没有大碍,可长此以往血液不流通,只怕就算醒来也要终生卧床不起。 因此这黄神医除了给苏婉儿诊脉,最重要的却是还需用黄家特制的祖传秘方让芸桃替她进行药浴。 按说这极不合规矩,宫中御医也非议颇多。 也是首次进行药浴后,苏婉儿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好转,冰凉的四肢也有了回暖的迹象,才叫云帝破例准许黄神医每隔三日便来一次。 这药方是黄家的不传之秘,云帝已逼迫黄氏破了祖训,为了避免那黄家主一怒之下鱼死网破,不尽心给苏婉儿救治,倒也没再要求他交出方子。 这样一来,那黄家主每次进宫,便要带上一大车的药材。 同时除了黄家主,还需有一小学徒随他进宫,按照他的吩咐将药一一煎了配在一起。 学徒虽不如黄氏嫡传弟子手法娴熟,但到底还算是可信之人,黄家主也只能勉强用上一用。 也正是这学徒,给了云畴可趁之机。 黄氏常年替江湖中人治病,名声虽响,却始终不算富贵。 只因那些名门大派都有自己的郎中,哪里用得上黄家? 偶有疑难怪症,黄家主为人慷慨豪迈,治病救人只凭缘分,却是不肯多收人银两的。 经年下来,黄家除了空有个好名头,日子已是过得十分拮据,甚至都不如那些寻常的医馆盈利。 云宫奇珍异宝无数贵气逼人,黄家主不放在眼中,那最多只见过民间几个大户的小学徒却被迷了眼。 他很小的时候便因家贫被爹娘卖了,后来在人牙子手中几经辗转,这才落到了黄家。 小学徒心思活络,看着愈发衰败的黄氏,本就蠢蠢欲动不安于现状。 而今见识过这大云宫的繁华,更是知晓了银钱的好处。 云畴看人极准,见过几次那小学徒的躁动,他便存了心思趁人不备时同他搞好关系。 云畴最会装出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子,倒是令小学徒毫无防备,甚至隐隐将这贵人当成了自己过命的兄弟。 这次趁着云帝不在,他终于找到机会出手,落下了自己最后的一步棋。 被收买的小学徒当然也知道从宫中带个大活人出去,一经发现就是尸骨无存的重罪。 可是金山摆在眼前,他咬咬牙宁可富贵一时,也不愿贫穷一世。 云畴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苏晓月的身份,只说是一个相熟的宫女。 小学徒没两日便要进一次宫,开始排查的极严断无可能做手脚,后来云帝为了对黄家主示好,便特赦放宽了排查。 小学徒观察几次,觉得当中有计可施,这才应允了云畴。 苏晓月一到,云畴早已在此接应。 他迅速将苏晓月带到准备好的厢房藏好便回了正院,连芸桃都没有告诉。 这里除了苏婉儿,就当属苏晓月最熟悉这苏家旧府的布置。 对姑母的这个院子,她早就是轻车熟路,随意绕了几绕就到了想去的地方。 在此静静等候了片刻,果见芸桃带着几个宫女动作轻柔地用锦被抬着苏婉儿进了那被腾空出来的浴房。 苏晓月屏息不敢乱动,又过了一会儿,就见旁边的药房门口探头探脑地走出一个小少年,不动声色地朝着她的方向抬了抬手。 苏晓月得了暗示,观瞧左右无人,一鼓作气跑进了药房。 云畴已经在此等候。 此处满地都是药材,旁边的灶房与那浴房相通,黄家主年事已高在正堂休息,小学徒每次药浴时便在此煎药补充。 小学徒指了指旁边停放的那装药材的大箱子,示意苏晓月赶快藏进去。 苏晓月深深地与云畴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便果决地打开箱子蹲了进去。 苏晓月身子本就纤细,这些日子食不知味,又消瘦了许多,藏在箱子中竟还有不少空余。 她双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为了骗过云影,她前日整整泡了半日的凉水,当真是感染了风寒。 这一路奔波一刻不敢放松,现在已隐隐开始觉得头晕了。 可万事俱备,关键时刻绝不可功亏一篑。 她摇了摇头,伸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这才勉强维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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