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许衡已经在巨灵宗呆了一月有余,七月的巨灵宗酷暑难耐,巨灵宗弟子都迫不及待想借着八月宗门大比前出宗历练的机会好好去山林、城镇中避一避炎暑。 傍晚,弟子厢房内。 “阿衡你听说了么?过两天巨灵宗年轻一辈的弟子们就要下山准备历练了,少宗主和元宝他们也要去。” 仍赖在巨灵宗不走的婉玲儿一边啃着西瓜一边说到。 这一个多月里,婉玲儿多次前往谢永安处诚心诚意剖白心意,希望拜入宗门,但每每以失败告终,毕竟以她如今的年纪再去从头练习重剑实在太过危险。 她的父亲也曾来宗内拜访希望接她回去,但拗不过婉玲儿的一哭二闹,只好留下许多灵石、炼器材料作为闺女叨扰别人的赔礼和住宿伙食费。 许衡也是因此才知道婉玲儿家原来是城中有名的炼器家族,巨灵宗很多弟子的重剑都出自他们家的铺子。 只因婉父来送自家闺女的“伙食费”时排场过大——十来个小厮扛了八大箱灵石、炼器材料,把宁伯的眼睛都看直了。 虽然知道,但许衡还是很难将眼前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木椅上啃西瓜的少女与炼器世家小姐联系在一起。 “最近练体时有听到一些弟子提起。”许衡点点头回应婉玲儿的问题。 “希望到时候可以分到和少宗主一队!”婉玲儿满含期待道。 “为什么想和少宗主分到一队呢?”许衡不解。 “废话,因为我喜欢少宗主啊。”婉玲儿边说边吐掉嘴里的西瓜籽,“阿衡你有喜欢的人么?” “什么是喜欢?”许衡仍旧不解。 “欸?喜欢啊,喜欢就是,嗯……就是,哎呀,怎么形容呢……就是你看到这个人心跳就会变快,总想和他呆在一起,希望永远能和他在一起……我也讲不清,等我过阵子差人给你送几本好看的话本,我也是看话本知道的。” 许衡听得一知半解,“那你为什么喜欢少宗主呢?” “为什么喜欢啊……”,方才还讲得手舞足蹈的少女突然安静了下来,挠了挠头,“好像我看到少宗主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婉玲儿见许衡感兴趣,便讲起了她第一次见到谢存意的场景。 .................................... 作为同辈中唯一的且最年幼的女孩子,婉玲儿从小就受到了家中长辈和兄长们密不透风的保护,在她十一岁前甚至都没有出过家门一步。 但自从她看完一本从小厮那里搜刮来的话本子后,婉玲儿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书中光怪陆离的故事,行侠仗义的修者都令婉玲儿着迷不已。 在看完小厮侍女们买回来的话本子后,婉玲儿对外界的渴望与好奇到达了顶峰。终于有一日月黑风高,她趁着侍女不注意,抓了些护身法器便溜了出去。 一开始婉玲儿还被家中庄园里没见过的各色摊位吸引了目光。幽蓝色的灵蝶在空气中飞舞,人群围在一起为杂技表演上旋转的火圈喝彩,还有些不知名的炼器师向往来的人展示自己炼制的法器,摊位处不时掠起多彩的光焰。 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后,婉玲儿开始觉得有些无趣,普通老百姓充满烟火气的生活并没有话本上来得那么刺激热烈,没一会儿她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返程路上夜色更浓,路上的行人渐少,婉玲儿才发现回府的一路上那么安静,连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咔擦”,背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将婉玲儿吓出一身冷汗,捏着护身法器僵硬地转过头。 “喵——”,小径上一只黑猫从草丛中掠过,婉玲儿长吁一口气放松下肩膀。 甫一转身,一只臭烘烘的手便猛地从婉玲儿身后伸出,狠狠捂上她的嘴,婉玲儿捏着的护身法器也被人快速夺下。 “大哥,离近了看这小娘们儿身上全是宝贝啊,这下可发财了。”男人奸邪的声音从婉玲儿头顶传来,她心里满是绝望,“这下糟了,谁能来救救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惊吓使她半分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与成年人体型的悬殊差异也限制了她的活动。 “嘘!先把人带回去,小心有人来了。”另一边一个略显粗噶的声音喝道。 “好嘞,大——啊!少侠饶命!”方才还在弱者面前尽显嚣张的男人突然一个趔趄跪在地上,仿佛被巨石压倒一般。婉玲儿趁机赶忙从男人手中脱出,呆怔在一旁看着那天神降临般的少年,少年的白衣映在她眼中仿佛两点星光。 “放开她。”少年手中重剑横在男人颈间,嗓音还带着变声时的嘶哑,是随师兄师姐们外出的谢存意。 那个声音粗噶的男人见此情状眼球一转,一边告饶一边缓缓向谢存意几人靠近。 “臭小子,看我不弄死你!”男人骤然出手,谢存意一时不察被突然暴起的男人用锁链扼住喉咙,他忙去挣脱,重剑从手中脱落,将下方的男人压得痛叫一声。 电光火石间,几人脚下的土地一阵翻腾,将众人颠得东倒西歪。 两个歹徒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谢存意倒是一脸兴奋,冲着树林中迈步出来的紫衣青年喊:“大师兄!” 紫衣青年手中重剑陷入他脚下的土地,与剑身相接的土壤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蠕动着,不难看出方才众人所遭遇的“地动”出自谁的手笔。 方筑基并分化出土灵根的谢风接师父之命,带着师弟师妹们来解决山下蜈蚣精导致的虫害,今日刚处理完,众人打算趁回宗前采买些必需品。 谢存意正是趁着谢风在首饰摊前苦恼珠钗种类时溜出队伍的,初出茅庐的少年急于做些什么彰显自己的实力,路见不平便出手,却不知自己斤两,差点陷入险境。 两歹徒见局势不妙对视一眼便想逃跑,被空中飞出的两节绳索从头捆到脚,“哎呦”撞倒在一团,像两只肥虫在地上蠕动。 “存意,我去将这两名歹徒送官,你负责将这位姑娘送回府。” 谢存意看着大师兄一脸秋后算账的神情,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去完成“任务”。 回婉府的路上,一开始婉玲儿还沉浸在惊吓中没回过神儿来,一直沉默着。渐渐地,身旁少年的体温顺着空气吹过来,温热的,令人无法忽视,婉玲儿的心从“扑通、扑通”渐渐变成“咚咚咚咚”,剧烈的心跳震得她有些头晕脸热。 她悄悄抬眼,看着侧前方少年飞扬的发尾和挺拔的身姿,想起他面对歹徒时坚定的星眸,突然福至心灵,一下明白了话本中讲的“情窦初开”的含义。 “我叫谢存意,你叫什么名字?”,晚风递来少年清越的声音。 “……” “……”,谢存意没听到回应,疑惑地转身。 “啊,我,我叫婉玲儿。”夜色藏住了婉玲儿通红的脸颊。 “婉姑娘,你能不能走快点儿,送你回府后我还要去找师兄。” “啊,好,好的。” 少女小跑跟上。 晚星眨着眼,像少女看着心上人的眸子,晶亮闪烁。 ~~~~~~~~~~~~~~~~~~~~~~~~ “后来每次少宗主他们下山帮忙解决附近妖兽动乱的时候,我都悄悄溜出去跟着,一来二去也混进了宗门,只是长老们看我已经过了修习重剑的年纪,没人愿意收我做弟子,我只好自己赖着咯。” “总之,我对少宗主是一见钟情,那时的他像天神降临,拯救无辜少女于危难之中,太英俊威武了。” 许衡听完婉玲儿的故事,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 可是…… “救了你们的不是大师兄么?” “嗯?啊……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他又没有少宗主那样俊美……哎呀我也讲不清啦,睡觉睡觉。” 许衡对“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依旧云里雾里。那是当然的,她不知道“一见钟情”多是“见色起意”,婉玲儿的“初恋故事”只怕是会让人更加困惑什么叫“喜欢”。 ~~~~~~~~~~~~~~~~~~~~~~~~ 这边厢充满少女心事,那边厢少年们也各有所思。 练功结束后的谢存意稍作休整,从架上取下重剑,摘下剑套,在剑身上滴上几滴麒麟花汁,取出一块妖兽皮开始细细擦拭剑身。 自从谢存意筑基并分化火灵根后,他便开始每日用麒麟花汁浸润重剑,以期给重剑多一些亲火的元素,这样对重剑材质的提升见效甚微,但谢存意乐此不疲。 擦拭重剑的过程一方面让他更深地感受到自己与剑的联系,一方面让他有了一个熟悉且安全的心理环境,可以让他停下来思考一些白日静心练功时无暇思考的问题。 比如过几日的历练;后厨最近都没做的椒麻鸡;许衡将自己从擂台上拉起时发梢处飘来的香气:她击溃自己时的毫不费力;听师弟师妹们八卦说父亲见许衡第一面就提出入门弟子邀约;父亲闭关出来听说自己对剑输掉后的严厉;大师兄欲言又止的沉默…… 擦拭重剑的手越来越慢,谢存意不知不觉停下了。 其实这些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全神贯注地投入训练当中了,他总是忍不住想到父亲听到自己对剑失败时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贯穿了他过去十几年练习重剑的全部人生,不管是他成功还是失败,父亲总是沉默地背手望着自己,眉头轻皱,这皱起的眉头好像从父亲了解他骨体不足之后便没有松开过。 自己好像总是无法令父亲满意。 即使总是练功到最后一个离开练武场;即使从八岁起便已经一次不落地参加其他弟子十四岁后才会去的下山历练;即使努力成为宗门筑基年纪最小的人,等等等等,没有一件事让父亲脸上露出笑意。 父亲只会在自己因为练功太晚睡不醒错过晨起功法诵读时皱起更深的眉头;在自己更为年少时因为历练而受伤后投来不赞同的眼神;在自己与刚来宗门的散修对剑失败后让师兄加强对自己的训练,一句不提他筑基一事,明明他一眼便可以看出自己筑基的...... 筑基前谢存意想过些什么呢? 等自己成为宗门筑基年纪最小的人,父亲一定会舒展眉头,拍拍他的肩膀吧;如果他分化出和父亲一样的火灵根,父亲一定会挑选一把自己过去趁手的重剑作为他筑基之初的过渡吧;或者父亲奖励自己的努力,便去找宁伯支取一些灵石和天材地宝为自己重铸一把重剑。 总之,哪一种都好过现在的只字不提......不过,或许只要在那里崭露头角,父亲就可以看到他的进步了,但这样的话,他就必须获得那个机会...... “师兄,师兄?” “......” “师兄!” 从谢存意拿出妖兽皮和麒麟花汁开始便自觉闭嘴不言的元宝突然出声,因为谢存意已经停下擦剑并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很久了,连一旁飞虫被麒麟花汁香气吸引过去快要掉进瓶中都不知道。 “...喂!元宝,你突然这么大声做什么?” “师兄,虫子快要飞进你的花汁里了。” 谢存意赶忙手忙脚乱地收起瓶子。 “师兄,你有什么心事么?” 谢存意慌乱的动作慢了下来,背对着元宝,“没有,只是在想这次历练的事情罢了。” “嗯...我也有点担心,听说这次要去的城池已经丢失了好多孩童了,也没有发现孩童挣扎的痕迹和失物,不知道是什么厉害的妖兽。” “嗯,等调查看看,睡吧。” “晚安,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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