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此时尚不在宝玥最近规律归家的时间点,除了正在厨房忙碌的莫姗,还十分冷清。 何曼昨天就回了家,肚子渐渐大了,连医院也少去,更不会没事过来陆宅坐。 莫姗走过来,上了碗糖水:“宝玥小姐,喝点糖水润润喉。” 宝玥接过来道了声谢,手无意间搅动着勺子。瓷器勺子叮当作响,惹得莫姗频频看过来。 “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莫姨,我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先生没说,应当还是和以前一样。” 何宝玥抬眼瞧着墙上的挂钟,和以前一样,那又是八九点钟了。现在才不到七点,他们相处的时间又少了一两个钟头。 “莫姨,麻烦帮我收拾一下行李,不久我要飞去三藩市参加订婚礼。” 莫姗笑道:“是庞小姐的吗?” 得到宝玥点头,她就上楼去收拾东西了。整个空荡的大客厅,只有何宝玥窝在沙发里,浑身发冷。 不知等了多久,夜幕降临,莫姗慌乱地走下楼,嘴里念叨着晚了晚了。 宝玥被吵得睁开眼,身上的毯子从肩上脱落到肚子,整个人伸了个懒腰。 莫姗立刻噤声,愧疚地放慢脚步:“小姐,你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何宝玥起身,打开沙发旁的台灯。 “七点多,我收拾东西忘了时间,饿了吧,我现在做饭。” “没事,你慢慢来,才过一个小时,我没感觉到饿。” 莫姗打开客厅的灯,一头钻进厨房做饭。何宝玥见状关上了那盏小台灯,起身起来活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车灯与鸣笛声。 何宝玥一个激灵,连忙跑出去。院子里灯火通明,行驶中的车见到她便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陆其礼大步跨下车,来到宝玥身边。他亲昵地抱住她,摸着她的手,道:“看来屋内冷气打得过足,你手很冷。” 何宝玥心发软,靠着他:“为了等你啊,我在楼下等你一个小时。” “等我?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早?”陆其礼招手让司机把车开进车库,然后携着何宝玥往宅子里走。 “今天我没学……阿礼,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何宝玥国语十分标准,唯独叫“阿礼”两个字的时候带点口音,像是为了显示不一样。而陆其礼也十分喜欢她这么叫他,带着软糯与特殊。 “好,你说。” 陆其礼今日完成与黎家的生意,见梁洛与梁翼在一旁如丧家之犬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整个人都意气风发起来。 他早知道,梁翼不是他的对手。 可下一刻,何宝玥开口,他嘴角得意的笑便倏然消失。 宝玥与他坐在沙发上,便开口道:“美露打了越洋电话,邀我早点过去见她。你也知道,她的订婚宴在初五,也就几天时间。所以,我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飞去三藩市。” 气氛凝滞了几秒,陆其礼偏过头,明目张胆地看着她:“明天走,你今晚和我说?” “我也是临时决定,行李都来不及仔细收拾。更何况,左不过去参加订婚礼,几天的事情,也没必要这么紧张。” “怎么能这么仓促?宝玥,你还怀着孩子,坐飞机不知道会多难受,有时一个不小心,甚至可能……” 何宝玥的心砰砰直跳,快到嗓子眼的时候她才找回了声音:“没事,也四个月了,没有之前那么危险。” “宝玥,别怪我啰嗦。既然决定要生,做父母的应当尽保护,呵护之事,你这个月的孕检是不是还没做?” 何宝玥一个咯噔,思绪停滞。陆其礼无奈地叹息一声,捏捏她的小手,道:“你还小,做妈妈是不太习惯,我会好好照顾你——还有宝宝。” “明天上午约个检查吧,然后我和你一起去三藩市参加订婚宴。下周去,我会让齐峰给我排出几天。” 宝玥猛然挣脱他的手,绞尽脑汁道:“什么?不行,孕检……我答应和曼姐一起去的,明天不行……明天下午的机票我都买好了!” 陆其礼感觉到她的情绪激动,便适当地转移话题,“今天莫姨做了什么?” 何宝玥面露惊惧,顺势接过他的话题:“可能是海鲜粥……” 她有一瞬间,想要告诉陆其礼真相。但是因他难得絮叨的关心,刚燃不久的爱意,她仍然退却了。 可终究还是要面临决定。 临近八点,莫姗做好饭端上来,果然有海鲜粥。等宝玥吃得半饱,便放下筷子去洗漱。陆其礼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也默默放下了筷子。 他叫来莫姗,问道:“小姐晚上回来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宝玥小姐让我收拾行李,然后就一个人在楼下睡着了。” 陆其礼心里觉得古怪,但他仍不表露,直到九点钟,出了浴室门。他见到宝玥躺在床上,心里无比慰藉地靠了过去。 他抱住宝玥,低头啄了啄她的脖子:“你在生气吗?” 何宝玥转身,整个人用手脚抵住陆其礼,“没有,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 “还是明天去三藩市的事?” “嗯,我真的买好机票了,改不了。更何况,庞美露已经打了越洋电话邀我,一刻钟就几百块钱的电话,我怎么能推却呢?” 陆其礼暗了暗眼神,握住她的手轻咬了一下,控诉道:“你对她,比对我好。” “这是什么道理!我与庞美露可以抵足而眠,可以无话不谈,但是我又不喜欢女的,你和她不能对比!” 何宝玥侃侃而谈,见陆其礼神情越发暗淡,连忙补救:“我对她有朋友的喜欢,对你是爱人的渴望,你不能妄自菲薄。” 陆其礼轻哼一声,随即对何宝玥说:“但我心里总是不安,我听你的劝,但你总要乖一些,安慰我一下。”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何宝玥激动地爬起来,扑向陆其礼,“阿礼,你是天下最好的人!” 陆其礼笑着抱住她,整个人散发着喜悦,“我怎么感觉不像好话。” “是好话,当然是好话!明天下午我就坐飞机了,今晚我们可不能不高兴,要珍惜最后的十几个小时。” 何宝玥难以抑制笑意,她躲在陆其礼的怀里,头顶就是他的下巴,嘴边就是他的胸膛。 陆其礼感受着此刻的美好,突然有种离别的愁绪,“这么一想,又开始舍不得了。” “前不久,我们还一个月都见不了几面呢!这样就很好了,我们有这两个月的相处,是以前的我从来不敢想的。” 陆其礼感受到宝玥话里的感激,他抱紧她,低声道:“还会有更久,不只两个月的。” 何宝玥鼻子一酸,将泪水憋回去。她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声音尽量正常:“是啊,才刚刚开始。” 这两个月,何宝玥如同做梦般。原本只是不相干的继兄妹关系,却因为一个谎言越走越近。何宝玥满足地得到了从青春期就在排练的表白对象的爱,却也因为那个谎言无法与他交心。 甚至,她不知道一直装乖的自己,在真正矫情虚假的那一面暴露时,还能不能得到这份爱。 因为害怕,因为不想被禁锢,她选择了逃离。 一夜情人呢喃,早上七点,陆其礼仍然睡着。何宝玥起床,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拿出信纸,写下最后想对陆其礼说的话。 那是开始:当有人告诉我,父亲死去,母亲再嫁,我便是一个变种孤儿时,我曾经在晚上愤怒地用砖头打碎了那人家里的窗户。 那一夜,许多人从睡梦中惊醒,我开心地自由地跳跃在街道上,遇到了一个人,穿着白色旧式西服,稚嫩与老旧格格不入。 他拿着一袋糖,扔到我身上,冷冰冰地说:“你妈叫你。” 我手忙脚乱地接到糖,砸了回去,大声呵斥道:“你妈!” 那是表白:很难相信,拥有这种开头的故事,却是一个哀怨的暗恋故事。我随顾女士去到陆家,与他时时刻刻的见面,窄道擦肩的触碰,端详他清早的朦或是运动后的荷尔蒙,这些都让我感觉到快乐。 假使只是这些当然还不够,偏偏在我最动心的时候,我的妈妈和他的爸爸死了。我与他,像是受伤的孤雏互相安慰,搀扶着渡过独木桥。 喜欢便升华了,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是以对他的一切都格外关注,对他受到青睐,接到橄榄枝都一清二楚。也因为清楚,选择了远离。 那是结局:所以现在,这个暗恋成明恋,看似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一刻,我要对他说声抱歉。 陆其礼,对不起,我骗了你。 在我的肚子里没有我们的宝宝,我是一个坏女人,让你谨慎害怕地进入父亲的角色,最终却给你一个空白的未来。 我们之间始于骗局,就终于坦白吧。我不想再背负谎言,也不想一直在你身边献出全部的爱。你爱我,我简直开心得不行,但是我却控制不住担心。 越爱,是不是就越会失去自己。我想是的,因为我没办法当面和你坦白真相,此刻我仍然幻想你永远看不到这封信,我是自私又坏的人。 阿礼,我已申请了国外的学校。留在香港受你庇护曾经是我的想法,但是我知道自己骗了你,自然不敢在每天面对你。并且,我的目标也有了改变,到宝丰上班远远不够。一切,唯有离开,才能真正实习。 你会祝我好吗?我会,祝你幸福! 何宝玥将信纸放进信封,盖上邮戳。她将信寄到何曼家里,几天后,再由她寄出来。 寄完信,时间还不到八点,她便又回到房间,钻进被窝。 陆其礼闭着眼,用长腿把住她的腿,喃喃问道:“干什么去了?” “去看看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陆其礼清醒过来,他表情意味不明,淡淡说道:“下午几点的航班?” “五点。” 陆其礼叹了口气,“那明天早上就能到。” 何宝玥咬住唇,频繁眨眼,躲进陆其礼怀中。她闷闷地吐了几口气,缓缓道:“差不多,美露会去机场接我。” “嗯,那我就放心了。”陆其礼摸摸她的头发,心不在焉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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