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寺里,僧人们在偏殿里放了两个火笼子,墙角还堆了一小堆木材备用。 挨着墙的地方都放置了竹椅、木凳,虽然不能躺下睡觉,但能不要钱在屋里呆上一晚,温暖又能躲雪,坐着打盹儿也很是不错了! 偏殿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了,怕里面闷气,寺里规定了门要半敞着。打开门的那边有副门帘遮了一半。 老夫妇和小月白顶着风雪站在门口隔着门帘都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 门帘一掀开,一股暖流席扑面而来,橘色的火光刺激的人眼睛一眯。 里面有人声音轻快的喊:“又来人了!快进来坐啊,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啊?” 茹大娘笑呵呵地说:“是啊,大雪呢!看样子明早上能积厚厚一层呢!” 他们三个进去,找了地方放下行囊,又拖了竹椅到火笼子边坐下取暖。 宝儿这一路吃完馒头就泛起困来,茹大娘给他喂了水,此时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哄他入睡。 小月白听着老太太轻轻哼着歌谣,又想起了自己娘亲。 若是娘亲还在,自己的弟弟应该也是这样可爱吧! 他大概会在初夏出生。 夜晚会啼哭要奶喝,娘抱着他轻轻的哼着曲子,白日里奶娃娃醒来时会看着窗外的小蝴蝶高兴地挥舞手脚...... 阿爹肯定很高兴,家里多了一个人,咱家就大了一些,会更热闹。 他经常羡慕满爷爷家里人多、亲戚多...... 一同围坐在火笼子边的还有几个人,看着穿着打扮,听他们说话口音大多数不像是本地人。大家彼此之间不认识,但此刻坐在一起烤火取暖也算是缘分,有几个自来熟的人就开始起了话头,大家一言一语的聊了起来。 “这雪,明早肯定停不了吧?白日里天都乌成那样,估计悬啊!”一个男人伸着手边在火笼子上翻来覆去地烤火。 “这夏日里旱,冬日里寒。今晚上这雪要是厚了说不定还要压垮几间房呢!”另一个像是小贩的男人肩上挂着个褡裢。 一个男人皱着眉头阴郁,他轻声说:“咱们可管不着这些事儿!那些该管的人,说不定只觉得雪景美如画呢,还要吟诗作画才能体现他们跟咱们这些贱民的区别!” 小月白从自己的幻想中挣脱出来,强迫自己去听周围人的谈话。 坐在她身边的周老叔也开了口:“今早上进城时,可是看见许多马车出了城。也不知是不是躲风雪去了?” “哈哈哈,老叔,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你有所不知,咱晋州城外不远,有座名山,叫平顶山。”那个肩上挂着褡裢的男人笑着朝着他们解释:“那山啊,初秋开始下雪,山顶齐平,少了个山尖尖,就像是被人用刀把那山顶一下子削平了,终年笼罩云雾,如丝绦缠玉,薄纱掩美人。咱晋州城附近有钱有势的人都喜欢那座山,在那儿修别院。夏天绿树阴阴,凉快,秋冬天山上大雪纷飞,他们就爱在那儿做宴赏雪。可不是像咱们一样躲风雪。那些人啊,穿着大毛衣裳皮靴子,人家是追着风雪走!跟咱,可不一样!”男人说到最后,嘴角眉梢都是嘲讽。 周老叔捶着走了一天的腿听的认真,最后叹了口气:“是啊!命不好!命不好啊!” 那阴郁的男人听见老头儿这样说,翘着一边嘴角笑的邪气:“命?什么命?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天底下有的是办法逆天改命,哼!” “怎么改?求神拜佛?咱这些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个大官,没财又没权,怎么改?” 挂着褡裢的男人缩回烤火的手,后背倚在竹椅靠背上:“是啊!哈哈哈,连字都不识得几个,还改命呢?哎!还是明儿早上去寺里的大殿多供奉香火,求求佛祖慈悲,让我这几日多卖些货吧!” “哼!我家乡那边从来求得都是星君,满天神佛可慈悲不到咱们身上!”阴郁男人轻声说:“只要你的心够诚,星君的福泽就会降临在你身上。到时,逆天改命不在话下。” 有个一直没说话的大娘终于忍不住出声:“星君?什么星君?我怎么莫听过呢?小哥你家乡哪里的啊?” 男人瞧了大娘一眼:“我家乡在西南那边,挨着泾川。我们家乡都拜的是仙人!” “仙人?刚不还说是什么星君吗?”大娘一脸疑惑地问。 “星君就是仙人,仙人就是星君。我们把供奉星君的奉堂叫仙人庙!只要你信奉星君,万事以星君意愿为主,星君就会有所回应。星君能知道你所思所想,助你实现愿望!哪怕是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男人说道最后,他眼睛慢慢扫过围坐在火堆边的这群人。 有人跟他对视,有人眼神闪躲,也有人心思纯粹根本没当一回事。 “这话就说远了!看来小哥你家乡还挺不一般哈!哎呀,以后有机会定要去看看啊!哈哈哈,这天也不早了,大家伙早点歇息吧,说不定明天一醒,雪都停了!”最开始起话头的男人见越说越邪乎,赶紧打了圆场。 周老叔两个也是笑着附和说:“是啊,年纪大了,这赶了一天路了,腿都僵了!你们聊,我们先歇一歇!”说完,招呼着小月白去了放行囊的角落。 周老叔把他们一直带着的旧棉絮摊开,先把睡着的宝儿放到最里面,让茹大娘躺上去,又招呼小月白,让她也在边上靠着睡。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靠着打个盹儿就行了,你去睡吧!我身体好着呢!”小月白不习惯和陌生人挨着,更别说睡在一起。 周老叔记着她找到宝儿的情,邀了她几次去棉絮上躺着休息都被她推脱了,最后没办法,还是他们一家三口垫着棉絮陷入了沉睡。 小月白把两把竹椅合在一起,靠在在墙边。她人小身子轻,刚刚好缩在两个竹椅间睡下。 他们四个人占据了那个角落。 小月白侧着身子缩在竹椅上,陷入沉睡前,眼睛瞄了一眼前面不远的火笼子,好些人都各自找了地方打盹儿去了,还剩几个人围坐在那儿取暖。 那个阴郁的男人已经坐到了后面一些的位置,他身边还紧挨着另一个人,好像是刚才和他们一起聊天的人里面的一个。 躺在暖和的屋子里,时不时有人小声呓语,如同催眠一样,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今日,依旧是个好天气。 天空湛蓝无云,阳光碎金一样撒在林间,空气里都是植物的清香。 林间的灵兽们惬意悠闲地踱着步子根本不怕人,有些脾气娇气的甚至还要追着小弟子撵。 因为何宣意带着刚入门的小弟子们旷课去满山抓菌狗,今日他被陈晔赶来教导周俊之等人的剑法,连着李君琢和和光两人现在也归他管了。 何宣意在师兄弟里排在第六,是最小的一个,陈晔和他都是前任掌门的亲传弟子,他还有其他几个同门师兄师姐。 他于剑道上天赋极高,从小都是师兄师姐们宠着长大。平日里只要他不过分,陈晔这个师兄都能满足他。 这次借魂灯被拒,让何宣意很是诧异,他软磨硬泡了好久,陈晔就是不松口。 要在人间界,他这个年纪都能算得上不惑之年了,但在仙界,他还能配得上一句:年少有为! 何宣意感觉自己迟来的“叛逆期”到了! “看来,这是要逼我使出最后一招啊!” “哪一招?”何宣意身边旁边传来好奇地疑问。 他扭头一看,姚齐思一身黑色练功服,抱着佩剑把头靠在他肩上,一脸好奇看着他。 原来他想的太入神了,一不小心把话说出了口,被姚齐思听见。 何宣意猛地一抖肩膀,把姚齐思的脑袋从他肩上抖下去,他嫌弃地别过头:“滚过去练剑!” “小师叔,你最近有什么烦恼吗?师侄愿为您排忧解难,在所不辞!”姚齐思一脸正色,他右手握成拳在自己的左胸上敲了两下,对着何宣意做出一副哥俩好的表情。 何宣意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傻不拉几的师侄,无声又缓慢地抽出腰间佩剑,亮粉色的剑穗几乎没有摆动,手腕一转,长剑出鞘一声清啸“铮”。 姚齐思察觉情况不对,他犹豫着往后退了两步,一脸不解问:“小师叔,拔剑为何?” “齐思啊~~~~”这个“啊”字被何宣意拖的老长:“上次师叔见到你时,你差点将不居山都砸穿了。今日,你落在我......不是,师叔将一对一认真地指导你。务必让你在师兄弟间出类拔萃。咱们可以先定个小目标,本月修为提升到金丹后期。下月,下月的任务就有点紧迫了,务必要追赶上你大师兄,他现在于剑道已小有所成。但是!不必泄气,师叔必将倾囊相授!来!看剑!” 何宣意一边说一边利用剑上的反光整理自己的发型,说到最后一句,出其不意的剑锋直刺对面的姚齐思。 姚齐思刚才见小师叔拔剑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毕竟,小师叔平时指导小辈剑术时只用木剑或者树枝都能使出剑意,但是......今日他竟然用上了衡光剑...... 姚齐思反应极快一侧身先避开了第一击。 何宣意剑锋一转,顺着他侧身的方向,手腕一转,剑在他手上抡出个圆,姚齐思刚避开第一击,只能顺势向后下腰,衡光贴在他鼻子上面一点点的地方划过,近到姚齐思在剑上看见自己瞪的老大的眼睛。 二击不中,何宣意收剑转身一个扫腿,朝着后仰着的姚齐思下路去了。 姚齐思只能双臂后仰撑在地上顺势向后一翻。 哪知刚站稳,何宣意也转身站起刚好将剑横在站好的姚齐思颈间。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没有用到术法和符篆,姚齐思却是在黄泉走了一遭。 今日一起上课的除了一般的内门弟子,还有周俊之、丹朱、陈哲、于时还有孙志云几个亲传弟子。 李君琢与和光也在,也同上清宗弟子一样穿着黑色束腰练功服,黑色布料上用银线勾勒出山峦,衬得本就面皮冷白的李君琢更是清隽。 大家先是看见姚齐思课间休憩时跑去撩拨小师叔,接着两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然后小师叔他!拔!剑!了! 程哲年纪最小,平日里也最乖巧,此时拉着周俊之的胳膊一脸惊慌:“大师兄!大师兄!二师兄会不会有事啊?小师叔会不会一剑劈死二师兄啊?怎么办?怎么办?大师兄,咱们要不要叫人啊?” “你这小子,什么一剑劈死?小师叔心里有数,哪里会下重手啊!最多也就是个半残!也不知道二师兄说什么了,以前都没见过小师叔动真格的啊!啧!不怕死的二师兄,吾辈楷模!”于时坏笑着双手插腰凑到他们身边一起看热闹。 “啊?小师叔动真格会怎么样?二师兄真的会死吗?”程哲一点没被安慰到。 “不会的,莫要听你六师兄胡说!小师叔他大概......就是......想试试齐思的功力......吧......”周俊之丝毫不担心,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确定。 于时和程哲一脸茫然看向周俊之。 大师兄你自己能不能肯定点,哪里有这样安慰人的。 “好了!别看了,大家接着上课吧,不然下一个,可能就是你哦!”周俊之推着于时和程哲回到演武场。 李君琢和和光第一次见何宣意拔剑,心里很是期待这位传说中的剑道天才惊鸿一击!不是......是认真指导! 李君琢边认真与周俊之对招,还能有余力说话:“周师兄,何师叔的剑意是怎样的呢?” 周俊之心里很有些惊奇。 这段时间,他看李君琢不像外面传的那样病弱,剑术上的突飞猛进更是让他刮目相看。这人不仅天赋极高且有谋略,只是为什么外面传闻都只说李家二公子一直卧病在床呢? “师叔的剑意啊,是浩荡正气,包容万物。” 周俊之回身格挡,挡掉了李君琢朝他心肺刺来的一剑。 和光在旁边一心二用。 他一边和丹朱对招一边用余光去瞄那边何师叔追着打姚齐思。 两人上天下地,姚齐思被打的那叫一个披红挂绿! 和光一直跟姚齐思一个房。在他看来,姚齐思的剑术在同辈里已经算是中上游,但在何宣意的“指导”下,两人的差距就像是阿爹在打他三岁的儿子...... “看来,师父还是爱我的!”和光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抱着何师叔的腿痛哭求饶的姚齐思,转头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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