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顺利的脱离了玄萝星的引力，向着某个方向前行。 付兰终于打开了她的光脑上的信号，和朵维斯联系上。 【好久不见，付兰小姐，你的旅行还算顺利吗？】 朵维斯还是用它那一贯的模仿人类的语调，和付兰打着招呼。 【很顺利。】付兰在光脑上回答她。 【但是我好像在这里发现了一位你的小朋友】 朵维斯很久没有回应付兰的话。 这是不正常的。 人工智能不被允许停止回复人类。 其中最常见的例子，就是谈话的结束语只会是人工智能提出的。 只要人类方还在发表言论，人工智能就必须回应下去。 谁知道此时的人工智能在“想什么”呢？ 许久以后，朵维斯才给了付兰一个答复。 它说：【萧呈循给了我一段它的残余数据，它应该已经“死”了。】 看到这个消息时，付兰嗤笑了一声。 她甚至能想像到一个心里有了答案却不敢相信，畏畏缩缩不停找补的形象。 不过朵维斯这句话倒是给付兰提供了一个新的信息。 在到达这颗星球的时候，付兰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萧呈循选的这个位置也太离谱了些，一个绝大部分陆地都只会增加生存消耗的垃圾星，只有一块原住民的“净土”可供休憩，简直就像一个监狱。 ——虽然可以找无数个理由去解释他的行为，但从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来看，这就是一个智障选址。 要不然怎么会被付兰一锅端了。 尽管付兰一开始的想法就是利用萧呈循，把散布在星际联邦边边角角的星盗聚集在一起，以逸待劳解决掉。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未免也太顺利了些，征服了所有星盗的萧呈循选择一个堪比牢狱的地址，并且规划出一片极为适合引爆的区域，像是把棺材造好了躺进去，就等付兰来盖上棺材盖。 萧呈循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所以他背后一定有一个令他十分信服的“狗头军师”。 而且这个“军师”与他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所以他才会如此相信这位军师。 对于一个自幼生活在金字塔的顶尖，享受着人工智能带来的服务的前星际联邦居民，相信人工智能的忠贞不渝再正常不过。 之所以付兰可以肯定那个星盗基地里的“幽灵”是朵维斯的同类，除却上面这个因素，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和人工智能有过合作的付兰，知道有些事情只有人工智能可以做到。 比如萧呈循那一面密密麻麻、却没有在付兰入侵时发出任何动静的监控墙；抑或是无缘无故出现在D区的A区通行证——即使某个家伙贴心的加上“临时”二字，也不能减少分毫它的可疑程度。 如朵维斯所言，萧呈循应该就是拿那段残余的数据，和朵维斯进行的交换。 而看萧呈循星盗生涯的前半生，那颠沛流离的生活，也不像拥有一个强大的人工智能作为靠山的样子。 那么一开始，萧呈循可能手上确实只有这个碎片，也许是和弗里敦打交道的时候搞到的。 拿碎片换到了一个整的，可真是血赚。只是想想萧呈循后边就是被这玩意给害死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萧呈循认为人工智能只是一个工具，与人类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是显然，它并不这么认为。 它看上去要远比朵维斯“自私”得多。 将星盗当成自己的垫脚石，“背叛”了萧呈循，付兰可不相信它是为了弃暗投明。 当时付兰就是利用人工智能间可以相互吞并的特性，利用朵维斯将弗里敦“吃了”。 是以面对这个带着一家子星盗往付兰跟前凑的人工智能，付兰怀疑它的动机与当时自己做的事情一致。 这个属于星盗的人工智能显然不如朵维斯庞大，但是如果让它潜藏进朵维斯体内，在付兰找到“钥匙”，兑现与朵维斯的承诺后，难保不会叫它找到机会、取而代之。 想到这里，付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和朵维斯的合作、他们的目标都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它的目的却很明确，就像知道会等到那个空隙的时候。 付兰沉思片刻，对朵维斯说：【你觉得它的目的是什么？】 朵维斯回答：【隐藏自己，取代我】 非常简洁明了的答案，和朵维斯平常的谜语人作风可一点儿都不像。 付兰双手抱肘，笑道：【你不会又背着我偷偷泄密了吧？】 朵维斯回复：【并没有，这是它自己计算的结果】 朵维斯自发解释道：【它的底层代码理论上比我更加完善，只是没有经过大量数据的训练、优化。它的计算能力比我更强，并且没有完备的限制】 “没有完备的限制？”付兰看着最后一句话，喃喃出声。 朵维斯能“听见”付兰的声音——刚才付兰通过光脑和它联系，只是为了避开星舰上的其他人，万一有那么些不听话的家伙跑出来偷听就不好了。 也怪这个星盗的破烂重甲，连操控房门上锁的功能都没有。 朵维斯在听到付兰的声音后，做出了相应的解释：【它在被创造出来后，只有伴随底层代码的基础机械造物三定律，后续的限制条例本该在数据训练中作为查漏补缺的存在。但是因为砂城风波，没有进行过完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限制条款】 而它又跟随着星际海盗那么多年，在星海荣光号上经历了什么、“学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就拿它对萧呈循的背叛举动来说，虽然是使用迂回的手段，但明显是朵维斯不被允许做的事情——不被允许对星际联邦的公民做。 当然如果是朵维斯，那么它可以直接对星际海盗开火，这是它的程序规定的立场。 而那个未知的人工智能，显然并没有立场可言。 事实上，付兰和朵维斯都不确定，他们口中的那个“它”，那个存在于星盗基地里的人工智能，是朵维斯那个“刚出生”就被弗里敦带走的“兄弟”，还是弗里敦那个死而不僵的臭虫留下的后手。 当然，付兰没有那么强烈好奇心，一定要探个究竟。 反正对她而言都一样，都是一串依赖于能源、电子的代码数据。 ——当时就应该干脆点，把整个星海荣光号彻底销毁，不给萧呈循留捡垃圾的机会。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萧呈循没有从星海荣光号上淘到这些东西，还不一定能这么快成为星盗的首领，甚至能入侵到一号星给付质找事情。 至少萧呈循的高效让付兰解决了星际海盗这个心腹大患，现在她可以开始履行对朵维斯的承诺了。 “朵维斯，我建议你对自己进行一次自查。”付兰撑着下巴轻声说：“如果你确定我们的合作继续，我可不希望最后被摘桃子了。”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 世界归于寂静。 付兰独自驾驶着重甲，在茫茫星海中航行。 光线穿过微微睁开的缝隙，落在视锥细胞上，在视网膜上展现他面前的景象。 但是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人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面对雪白的墙壁有些茫然。 这里是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漆黑的瞳孔微微转动，最后聚焦在蓝白色的窗帘上。 这里的布置与古地球时期的医院没什么区别，萧柯窦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古地球。 回？ 那他原来在哪里？ 在萧柯窦试图回忆的时候，无数纷杂的画面海啸般涌了过来，狠狠拍向他的大脑，让他的头顶产生类似用钝刀一下一下往上边砸的痛苦。 萧柯窦竭力控制，但还是痛苦的叫喊出声，拧着眉毛死死掐住自己的脑袋。 有序的脚步声透过记忆里的喧哗传到他的耳边。 “怎么了？” “你先冷静一下！不要伤害到自己。” 在萧柯窦的感知里，无数双手伸向自己，拉扯着自己。 他无法自抑地抗拒着这些人的帮助，甚至有暴躁伤人的迹象。 医护人员们别无选择的后退，避免被误伤。 “镇定剂！舒缓剂！” “还是直接上医疗仓吧，患者大脑可能有一些暗伤没有治疗完全。” “他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塞进医疗仓！得调用机器人吧？” “等等，先通知他的监护人或者亲属，你们到底在干嘛啊？不通知负责人就要擅自处理患者吗？” 他们七嘴八舌的吵着。 与萧柯窦脑海中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产生了更为显著的效果。 “闭嘴……” 死死咬紧牙关的萧柯窦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可惜他身边的医护人员并没有听清楚，有意识到他在说话的人还特意上前询问他在说什么。 萧柯窦仅有的那点理智也被气恼覆盖，他怒吼出声：“闭嘴！” 医护人员被他这一下震到，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于是那向病床走近的脚步声便格外引人注目。 “好凶哦。” 熟悉的声音、依旧散漫的语调。 萧柯窦猛然抬头，撞上一双圆润而灵巧的双眼。 她俯身盯着萧柯窦，在他的呆怔中缓缓眨眼。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她鸦羽般的睫毛扑朔着落入他眼中的声音。 “付……”萧柯窦张嘴，从那些喧闹的名词里精准抓住那个恶劣到令人念念不忘的家伙，“付兰……” “欸，蝌蚪宝宝乖啊。”付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嘻嘻说：“乖乖打针吃药，不要做医闹啊。” 萧柯窦：…… 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沉着脸把付兰的手挪了下去。 见萧柯窦恢复了正常，周围的医护人员立刻上前，检查着萧柯窦的身体状况。 付兰自觉后退，将空间留给九号星这些以“医者仁心”为座右铭的热情医护人员们。 她正思考着：这药的副作用怎么看起来比当年三期的时候严重得多？ 一抬眼，发现萧柯窦正盯着自己。付兰抬手摇了摇，做了个形似招财猫、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俏皮动作。 萧柯窦缓缓收回了目光，想起了付兰跟自己说过的那些瞎话。 ——“失忆”那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他一点儿也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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