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柯窦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到重甲上的了。 他的大脑里一团乱码,遵循着本能动作跟着付兰来到星盗基地,在被付兰警告后乖乖待在一个地方藏身。 他思考着,又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脑子一团乱码,也许和朵维斯的世界相似,似乎有庞杂的信息,又似乎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对他而言仿佛只是眨眼的工夫,但应该是过去了很久。 付兰驾驶着有些老旧的重甲,走到他身边。 “还在这里思考人生呢?”驾驶着重甲的付兰瞥了他一眼。 “我……”萧柯窦转头,但在触及到付兰时,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立刻撤回目光。 付兰见状挑眉,说:“从大众意义上说,我才应该是那个被占便宜的人吧?你搞得跟我对你做了什么似的,怎么现在踹人两脚也算性\\骚\\扰了吗?” 本就压攒在皮下的“红色素”再次上涌,转眼就占领了某个人全部裸露在外的皮肤。 关注着萧柯窦表现的付兰后仰,靠在因常年使用而被摩擦得油光水亮的椅背上,对他此时的状态饶有兴味。 她必须要承认,在某个瞬间,付兰很好奇萧柯窦是否“表里如一”的泛红。 当然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付兰扔到一边了。 出现这种念头可不是个好兆头。 “抱歉。”萧柯窦伸手按住自己发烫的面颊,似乎想利用这个动作“命令”不受控制的血管乖乖收缩,让多余的“热血”降下去,然而他的嘴巴还在“胡言乱语”,不停重复着:“对不起,不好意思,非常抱歉……” 像一个失控的机器人。 他的大脑可能已经临近报废边缘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很不好意思了。”付兰仰靠在椅背上,对萧柯窦说:“这座重甲上有休眠舱,要不然你去休息一会儿?” 此时的萧柯窦确实无颜面对付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所以他没有思考为什么重甲里这么多房间,付兰却颇有指向性的叫他去休眠舱休息。 当然,除了杠精和疑神疑鬼的被害妄想症,恐怕也没有人会纠结这个问题。 不过这座重甲上本身是没有休眠舱的。 这对星际海盗来讲是个鸡肋的东西,他们刀口舔血的生活使之根本没有强制深度休眠的机会。 这是付兰拿星盗的医疗仓改造的,反正对于付兰的目的来说差别不大,只要有地方能放进吸入式药物就行。 所以付兰确实离开了许久,久到付兰绕过聚集在围墙周围“义愤填膺”的星盗、进入他们的仓库顺便干掉那些游荡在外边的星盗、拼装好重甲的核心群、改造一台医疗仓并转移到重甲上,最后开着重甲来找萧柯窦。 但萧柯窦没有察觉,或许萧柯窦大概已经丧失了部分对时间的感知力。 等萧柯窦躺进休眠舱,付兰站在外边帮他设置参数,她嘴上说着:“休息五个小时怎么样?你不会希望一觉睡醒就已经到一号星了吧?” 然而实际上她是按照自己说的后半句话来设置的——休眠时间足够他们在一号星和九号星之间跑个来回。 躺在休眠舱里的萧柯窦仰头看向付兰。 星盗这个质量不怎么好的医疗仓,隔板上附着了一层难以清洗的污渍,莫名起到一些隔绝视线的作用。 隔着灰蒙蒙的观察窗口,萧柯窦凝视着付兰,在这个瞬间,他似乎有些奇异的感受,希望付兰停下来、想要掀开这个棺材一样的大盒子,想要说一些……他自己都不太明白、没有想清楚的话。 但是伴随着“嘀”的一声启动音,镇定休眠的气体钻进萧柯窦的身体里,沉重的眼皮抑制不住下落,付兰本就有些模糊的身形彻底被他眼前的黑暗掩盖。 了却一件事情的付兰长舒了口气,她倚着这个不伦不类的休眠舱,收拾掉心里那一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又噙着笑俯身拍了拍休眠舱的外壳,像是一个轻叩他人心扉、却“管杀不管埋”小魔女。 平静的矿洞忽然震颤起来,蜷缩在矿洞中的人纷纷起身,惊恐的环视周围。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是在星际海盗降临的时候。伴随着星际海盗而来的是杀戮、劫掠,以及他们如今的无家可归。 很快,这种他们记忆犹深的震颤感消失。 洞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走吧,我们需要尽快赶到附近有人的行星,联系九号星的警务署。” 如果不是这个熟悉的声音,恐怕没有人会相信,那个作风强势的轻甲驾驶者,会是面前这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娇小女生。 但就是她单枪匹马闯入星盗基地且来去自如,在场没有任何人胆敢轻视她。 原住民们用防护服包裹着老人、孩子,跟随着付兰离开矿洞。 重甲就停留在矿洞外,这个星际海盗非法改造的重甲比官方重甲小了一圈,但因为内部只储备了武器,容纳几百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登上重甲后,那位一直同付兰有所交流的老人环视四周,问:“孩子,你的同伴呢?” “受伤了,在治疗。”付兰答,除此之外没有再说别的话。 老人点了点头,又对付兰说:“孩子,你可以带我们回到我们居住的地方吗?” 这句话很容易引起误会,他又立刻接下去说:“我们商量过了,决定离开这里。但是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希望能回到故地,带一些东西离开。” 星际海盗现在被付兰关进A区,老人才敢提这样“得寸进尺”的要求。 但是付兰只冷冰冰丢下两个字:“不行。” 老人失望的叹了口气。 在一旁探听消息的男孩皱了皱眉,大声问道:“为什么不行!现在我们的房子那里已经没有星际海盗了,我们只是回去拿些东西而已!” 非常颐指气使。 但是付兰不惯着他的臭脾气。 她转身对这个暴躁的男孩说:“是我,把你口中那些游荡在你们房子边的星际海盗关起来的。就凭现在是我在驾驶这座机甲。你有本事跳下去,我不拦你。” 男孩盯着付兰的双眼里燃烧着怒火——尽管付兰可以算作他们的救命恩人。 他的母亲姗姗来迟,抱起男孩对付兰连声道歉。 付兰耸了耸肩,说:“不好意思咯,‘孩子话’在我这里并不管用,请你们不要再用头脑简单的小孩子来试探我。” 男孩的母亲面色一僵,但还是挤着笑容说:“非常抱歉,我们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付兰没有再和她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而是对其他人说:“你们的家人、朋友是什么情况,你们比我更清楚。尘毒侵蚀得这么厉害,很多人可以说是朝不保夕,你们确定要浪费时间在收拾东西上?几百个人,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去?” 凑成一圈在这里看热闹的原住民们讪讪不语。 见状,老人立刻站出来,对付兰道:“是我的问题,抱歉,我思虑不周,让大家产生误会了。” 重甲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宇宙航行。 付兰扫视一圈,又说:“大家也知道尘毒是什么情况,你们身上还带着玄萝灰烬,最好不要在重甲上随便行动,玩意把灰烬落在某些脆弱又重要的东西上就不好了。” 所有人都点头,在付兰的“目送”下乖乖进到重甲上的房间里。 等确认他们都回到房间里后,付兰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不小心携带上多余的东西。检查无误后,付兰才进入驾驶室。 早在付兰在潜入星盗基地的过程中,她就已经意识到什么。 但是她找不到验证猜想的办法,保险起见,她甚至不打算将朵维斯的分身带走。 现在那个小方块还在A区悄无声息的发挥着作用。 所以付兰不允许这些原住民们离开的理由,不止她说的那些。 最重要的一点是,付兰无法确定那个试图借助朵维斯离开的东西,会不会在察觉到付兰的行动后,通过这群人实现自己的目的。 毕竟几百号人,付兰不可能完全看顾得了。 付兰打开光脑,给远在星盗基地的朵维斯分身下达了最后一条指令。 无论如何,这个星盗基地不能留下来。且不说那些人里跟着萧呈循一起“绑架”自己的星盗,很有可能会泄密,还有那个未知的存在,不知道会不会通过别的渠道…… 不过在下达指令后,付兰才想起,她那位实践老师好像也在这堆星盗里。 看来她新的实践活动又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昔日的家园已经彻底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女人抱着怀中的小孩,透过窗户眺望着灰色的星球上,唯一明亮的地方。 就在她收回目光的时候,那片彩色的土地上炸开了一片火光。 女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火舌将代表他们住宅的那个黑点吞噬。 她挤在这个小小的方窗上,试图看清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个高度,连爆炸的声音都很难传递到他们耳边。她只能看见人造气候装置被爆炸摧毁后,被火浪激起灰尘呼啸着扑向这颗星球上最后的净土。 她闭上了眼睛,隐隐呈现出灰色的面颊贴住她已经陷入昏迷的孩子额头上。 这个孩子看上去比他的母亲严重多了。 奇怪的是他的小手一直紧紧纂成拳头。 他的母亲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她将孩子抱起,远离那个可以观察到噩梦的窗口。 随着她的动作,这个孩子的手突然松开,一个米粒大小的金属块无声无息的掉落在星舰上。 然后“融化”,消失在原地。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付兰在来到这里、察觉出异样后,基本将事实推测出来。但是显然,这样东西思考的远比她更多。 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是无比庞大的,在没有任何限制的情况下,它们甚至可以做到“智多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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