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啊?”付兰突然抬头问道。 聆音轻描淡写地说:“隔壁就是九号星的移民,当时的情况他们可比咱们清楚多了。” 她又狐疑地看着付兰,问:“你怎么越活越过去了?回去几个月付质怎么给你养成这种乖宝宝性格了?” 付兰目光微移,嘴上说:“你虽然人坏了点,但好歹教会我不少东西,我尊师重道不行啊?” 实则她心中暗道:当然是一开始遇见的时候要吸引你的注意力,营造一个和你合拍的形象;现在更多的是想从你那里获取信任咯。 可惜聆音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付兰心里在想什么。 她握住付兰的手腕,对她说:“行,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得多‘教’你点儿?起来,咱们去练练。” 付兰才不跟她打呢,聆音身体素质强悍,普通切磋都按照不要命的架势打。 就现在七号城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今天付兰捂着受伤的地方回去,明天就能冒出“移民打伤警务署实践成员”的谣言。 有些人才不会管真实情况是什么,只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付兰又想:不过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但在这里自己只是站在观战席上的看客。 虽然这个“看客”偶尔在试图做一些小小的“调整”。 聆音逮着付兰去到木屋外边,付兰就看着光脑夸张的说:“我得赶紧回去了,再晚一点队长就可以给我的实践报告打零分了。我已经失败两次实践活动,再失败我会疯的。” 然后一边朝聆音挥手告别,一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聆音看着付兰一溜小跑走进树林深处,嗤笑一声,转身回到木屋里。 她的傻儿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因为被聆音严厉警告、不准外出,傻子已经很久没去偷那个老太婆的被子了。 傻子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委屈的看着他的母亲。 聆音揉了揉他的发旋,难得对这个傻儿子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可是她却对他说:“抱歉。” . 付兰的动作很麻利,确实如她跟聆音所说——再晚一点她的实践队长救可以给她打零分了。 她几乎是掐准了时间,在队长刚刚发现付兰不见的时候,就从一个拐角处窜了出来。 队长皱着眉头看向她,问:“付兰同学,你去哪里了?” 付兰面不改色的回答:“上厕所。” 队长沉默片刻,对她说:“归队,下次去上厕所前记得报告。” 付兰乖巧点头,回到了队伍里。 ——也不知道章延夕临走前的交代起了作用,还是这支队伍的队长本来就是比较温和的性子,就这样轻易放过了无故失踪的队员。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付兰回来的太过及时。 付兰分析着无聊的“实验结果”,跟随巡检队检查公共安全。 他们巡检的区域主要是七号城外围的原住民居住区。 排除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并监督形迹可疑的人——特别是挂着移民标志的人。 这是七号城的强制要求,每一名进入七号城的移民都要佩戴特制的显眼标志,用以和七号城的原住民作区分。 虽然大家没有明说过,但显而易见,七号城的人,包括警务署,都没有将这些移民视作同类人过。 在一个上午巡检活动中,他们至少拦了两百多个窥探原住民的移民。 之所以用“窥探”这个词语,是因为由于七号城本身的地理位置,就很容易发生小范围动乱,所以七号城的原住民大多在房屋外围竖着两三米的高墙。 而移民们被临时安置的地方与原住民泾渭分明,他们想了解原住民的情况,就只能透过高墙的缝隙,或者在房屋主人没发现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通过大门观察。 尽管大部分人都是出于好奇做出这样的举动,但这无疑会对原住民产生骚扰。 巡检队大部分时候都在驱散那些有明显窥视行为的移民。 毕竟都是公民,也不能像犯人一样对待这些移民、把他们关起来吧。 整体来说,这份工作很轻松。可能是因为这些移民从前被关在密不透风的实验室里,大部分性格相对乖顺,只是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充满好奇。但因为没有经受过任何价值观的教育,所以很容易做出侵犯到他人领域、使人感到不适的行为。 所以付兰的工作小队,全称是普法巡检队。 一般情况下,这些移民都会被规劝回去,还有很多人会在巡检队进行常识普及后羞赧的向他们道歉。 实话实说,这看起来很好。他们像是淋漓尽致的把人类身上善良、懵懂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或许也是付质女士选择“先斩后奏”与“冷处理”的原因之一。这些移民们没有强烈的攻击性,看起来平和而无害。她相信在长久的相处中,一号星的人们也会选择接纳他们。 懵懂。付兰看着又一名移民被劝离,心里想着:这真是一个令人无奈又讨厌的特质。 这份工作比付兰原先满七号城跑的工作还要枯燥无聊。温顺的移民们没有任何攻击倾向,甚至原住民的攻击性都比他们强得多。 他们这支队伍的主要工作就是在不停重复车轱辘话,偶尔还要拦着忍无可忍的原住民出来驱赶围在他们家门口的移民。 而且哪怕只有一个上午,付兰也发现了许多看过至少两次的移民面孔,这意味着即使被劝离,他们大多还会“重蹈覆辙”。 “懵懂”——这群平均年龄在三四十岁的移民们,却像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子,被逮住时乖乖认错、羞愧不已,等过不了多久,又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跑过来窥视。 这也是付兰觉得“懵懂”这个特质令人讨厌的一个原因——虚心认错,屡教不改。 付质也考虑过教育问题,针对这些大龄文盲该如何解决他们的义务教育。 或许会令人感到惊奇——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光脑技术如此成熟,而到现在都还是传统的学习方式。 包括付兰的军校生活,每天早起去上类似古地球时期的“早八课”,坐在大教室里无所事事地听着老师讲课。 这看起来可不怎么“未来”。 实际上星际联邦的历史上曾经考虑过研发“无痛学习”的设备,即“一觉睡醒,所有的知识都在大脑中”,但研究发现这条路非常危险,不仅可能会改变人体的大脑构造,甚至可能会被有心人拿来进行思想控制。 人的思维远比人的躯壳更为自由、难以捉摸。 中午付兰在临时警务区吃的午饭,她还是很好养活的,在军校里天天嗦营养剂都没什么怨言,临时警务区与七号城警务署用的一台厨师机,做出来的菜口感上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比学校食堂菜好吃。 他们有两个星际时的午休时间。 付兰躺在临时警务区的木制沙发上,跟其他人一眼玩着光脑。 她的目光时不时就在光脑显示的时间上停留一会儿,看着最后一位代表“秒”的数值不断跳动。 这个数值由“59”跳到“00”并向前进1,使它的前一位也变成0。 时间“归零”的同时,付兰仿佛听见了时钟“滴答”的声音——真奇怪,她分明没怎么接触过那些旧时代的机械造物,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向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而伴随着时间进入一个整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穿透到正在闲适休憩的巡检队每一个人耳膜。 平静的午休被瞬间打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尽管此时大部分人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快!集合!” “城东区!带上救援设备!” “该死!发生什么事情了!” 嘈杂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涌来。 所谓的城东区位于七号城东外围,与C、D移民临时居住区接壤。 而临时警务区距离城东区快要横跨半个七号城,在警务区里的队员们可以清晰听见爆炸声响,由此可见这场爆炸的威力多大。 甚至隔壁的六号城都能隐隐感受到震动。 一号星已经近百年没有发生过如此剧烈的恶性事件了。 不过即使一直生活在温室中,不曾接触过这种情况,临时警务署还是全体成员有序的行动了起来,前往爆炸发生区域进行救援。 整个七号城的警务资源全部向城东区倾斜,但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可以肯定,不会有第二场爆炸。 付兰驾驶着救援机甲在废墟种搜寻着还存在生命迹象的人。 在这个科技水平下,只要还有一口气,人就能救活。 “付质女士的铁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轻柔的女声突然响起。 “一号星大概算不得一个铁桶。”付兰面无表情,“付质女士只是这里修修那里补补,才勉强维持着一号星的和平。但是连你都看出来,一号星的人在‘死亡’,朵维斯。” “是的,我只是有些感慨。”它居然叹了口气。 叹气,这种不曾写进它的程序里的内容。 朵维斯一直是沉默的,它从未用语音直接和付兰沟通,但是今天的它大概太过惆怅了吧。 在所有的居住星中,朵维斯最偏爱的就是一号星。它甚至为了一号星的安定,绞尽脑汁的钻自己底层代码空子,以便更好的维持一号星的社会治安。 但很奇怪的是,随着一号星逐渐安稳、平和,一号星的居民们却渐渐失去了那种属于人类的特殊的生命力。 朵维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付兰找到了它。 “迟早的事情。”付兰说,“在人们彻底忘记游泳前,将这艘破船凿沉。这样解释会让你好受点吗?多愁善感的人工智能?” 朵维斯沉默片刻,说:“你总是很会找到安慰别人的理由,那你又是如何安慰自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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