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夕偏头,看向递水的付兰。 她朝章老师乖巧一笑。 章延夕接过这瓶水,并温和的同付兰说了声“谢谢”。 付兰并没有携带任何肉眼可见、可以储存物品的东西,她看起来就像是两手空空。 章延夕轻笑一声,对付兰说:“你出来的时候带水了吗?” “是压缩空间。”付兰干脆的声音响起。 “这样啊。”章延夕微笑着,转头注视着悬浮车前方,继续驾驶。 付兰看向窗外的风景,想着刚才简短的对话。 嗯……有点像明知故问呢。 一路上师生和睦、说说笑笑。 等悬浮车停在宿舍大楼下边,章延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对学生们说: “还没到吃饭时间,大家先安置一下,也可以在附近转一转、玩一玩。晚上我请大家去吃顿饭?” 这群二十岁出头的学生们快活的应下。 付兰在走到楼下时,扭头看了眼已经开走的悬浮车。 她记得那个手表的品牌——章老师用的是机械手表。 在这个时代,什么东西只要挂上“人工的”、“复古的”噱头,就可以在物品本身的价值上至少翻一番。 明明完备的人工造物做出来的东西也不逞多让,可许多人乐意为有瑕疵的人工制作买单,却对几乎完美的机械制作嗤之以鼻。 这算什么?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吗? 付兰觉得如果把萧柯窦带过来,面对章老师,他一定会有一种“回家了”般的熟悉感。 章延夕老师的行事作风未免也太过复古了些。 包括晚饭时间,章老师也不是带着学生们到警务署的食堂凑合一顿,而是订了七号城的酒店包厢。 ——在付兰眼中严重溢价的那种酒店。 而且付兰清楚的记得这家酒店几年前还被付质女士警告过定价。 不过付兰也不是煞风景的人,老老实实吃着对她而言跟食堂菜没什么区别的豪华大餐,感受着酒店里金碧辉煌的高雅氛围。 一号星的行事风格是高效与生命力。像这种以宝石堆砌、灯光渲染的环境,还是在九号星更为常见。 抱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付兰一个。 土生土长的一号星学生们中,就有人对章老师说: “我还以为一号星没有这样的酒店。” 章延夕笑着回答他:“你还太年轻,尚且处于积淀自己的年纪。等从学校出来后,你们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外边的事情,很多东西与你们的想象并不一样。” 付兰嗦着鲜榨果汁,听章老师说着亘古不变的教育名言。 好在章老师没有学习古代的酒桌文化,他们的用餐气氛非常融洽,就是因为章老师选择的是纸质结账,视力超群的付兰没忍住瞄了一眼价格表。 ——价格是如果萧柯窦买单,菜上桌了他还会跟服务员商量能不能退掉的程度。 毕竟萧柯窦现在是一个无业游民。 倒也不是将萧柯窦想得过于寒酸,只是这个虚高的价格对于每一个务实的人来说,都有点夸张了。 不过章老师请客,付兰就大大方方的吃着。 他们在离开酒店的时候,酒店外边的悬浮车依旧络绎不绝。 如章延夕所说,这个世界的全部与单个人的想象总是不一样的。毕竟哪怕是交通如此便捷的时代,在没有别人提示的情况下,许多人也不会想到去体验一些自己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 朵维斯构建的信息茧房远比古地球时代更为严密。 然而这却不是邪恶的人工智能控制人类、统治世界的故事。 朵维斯只是老老实实的按照自己的程序运行,而富足的米虫生活使大部分人选择通过“小方窗”去观望这个世界。 啊,又想到这些没什么用的事情了。付兰轻轻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思考拍出去,开始构思自己接下去的行程。 第二天实践活动正式开始。 他们的实践活动工作区域是报名成功后,就在光脑上完成随机分配的。 因为这次的学生实践工作区域过于分散,负责老师并不能顾及到所有的学生。 于是章延夕就挨个将学生送到所负责的区域,并向那块区域的带队队长交代一些照顾学生的话。 付兰“抽中”的D区是距离最远的,所以她有幸看完全程,并见证了章老师那令人惊诧的交际网。 几乎每一块区域的带队队长都和章老师熟识,他们在沟通的时候偶尔还会路过一些普法巡检队的队员笑着跟章老师打招呼。 最夸张的时候,章老师身边会围四五个人一起交谈。 坐在车上静静等待的付兰打开光脑,在学校官方论坛里搜索“七号城”“章”的关键词。 下边整整齐齐宛如“水军”“阴兵”的好评。 但这些都是真人。 假如学校有给实践负责老师打分的系统,那么章老师一定会是一骑绝尘的第一。 好在他们出发的早,所以最后将付兰送到D区时,她并没有迟到。 但是假使再细究一下,就会发现章老师对时间的把握无比精准,哪怕是被队员拉着攀谈,他都会将在某一区域停留的时间控制在十分钟以内。送学生们到工作区域的一两个星际时里,他几乎做了许多人一整天的交际工作。 适当的社交会给人们提供良好的情绪价值,但是过于热衷社交,且与绝大部分人都可以处好关系,那可能就有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在里边了。 付兰仰靠在后座上,盯着前面悬挂的车饰,想:也许自己天生就是怀着一颗黑黢黢的心,看谁都是有所图谋、满脑子都是阴谋论吧。 在驶向D区的这段时间里,车上只剩下付兰和章延夕两个人。 章老师十分歉疚的对付兰说:“抱歉,浪费你的时间了。” 付兰客气的摇了摇头,说:“没事老师,这时间还早呢。” 章延夕叹了口气,又挂上笑,对付兰说:“非常感谢你的理解。我似乎太过操心这些了,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们在这里的实践工作可以轻松一些。” 付兰敷衍的点了点头。 章延夕从后视镜中看出付兰无意继续交谈的心思,也闭上嘴保持沉默。 付兰只觉得,如果七号城在每次向军校申请实践学生的时候,打上章老师带队的名号,那么一定会有许多章老师的拥趸前来建设美好七号城。 但是这并不符合规定,七号城也不能保证会由章延夕负责学生工作。为了公平起见,这种去某一个城区警务署进行实践的活动,都会由警务署的人工智能抽签负责老师。 毕竟长期将学生工作交给某一位固定人选,会严重影响他的工作。归根结底负责老师还是警务署的员工,需要完成他们的本职工作。 ——插一句闲话,警务署,特别是七号城的警务署,离职率非常高,几乎全靠军校输送天真懵懂的学生们。 啊,说起来七号城的工作量不是一向很大吗?章老师居然有时间和闲情做这些事情。 后座的付兰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摇头晃脑的勾起唇角。 这样小孩子的情态自然也落在驾驶位的章延夕眼中。 只是一个有点叛逆的小孩子罢了。他想。 没过多久,悬浮车停下,付兰两手空空,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派青春洋溢的模样。 这里搭建了一处临时警务区,普法巡检队的成员已经收拾好准备出发了。 他们瞧见章延夕,一如前边那几队人一样,热情的与他打招呼。 章延夕笑着一一回应,并径直向巡检队的队长走去。 付兰也发现了,章延夕对每一位队长的说辞都不一样。虽然都是出于同一种目的,但并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并且十分“因地制宜”,付兰甚至可以从章延夕的语调、用词去略微判断这些队长的性格。 而且章延夕在介绍学生时的用词也不一样,虽然都带着长辈对学生期许、亲昵与担忧,但非常贴合每一个学生的个性。 难怪章老师会获得学生们的一致好评。 站在一旁的付兰只想为章老师鼓掌。 并再次遗憾没能带萧柯窦过来跟章老师“中门对狙”。 ——总觉得萧柯窦很适合跟章老师沟通沟通心得,虽然他最近变得有点恋爱脑了。 在章延夕离开的时候,付兰的临时队长看她的眼神都颇为期待。 付兰心想:你们不会真把我当成能干乖巧的军校生了吧? 众所周知,付兰的好奇心非常强烈,且有眼中的逆反心理。 特别是在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时,总是会忍不住去做一些实践。 于是在巡检队出发一段时间后,队长就发现自己那个寄予厚望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你这个小木屋也不翻修一下吗?”付兰捧着刚刚煮开的热水,坐在窗台上一下又一下的晃着脚。 “没钱,能住就行。”聆音踢了踢付兰的脚,说:“正好你来了,努努力,把我这个窗台坐坏,我找你妈赔我一个新房子。” “要不你叫我妈赔你一个公民身份?”付兰把脚缩回来,对聆音说。 聆音望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没做任何回复。 付兰鼓着腮帮子,继续这个话题:“最近不是有很多‘黑户’移民一号星吗?要不你努努力,争取争取权利?” 闻言聆音又是一声嗤笑,对付兰说:“小丫头,你想的也太好了吧?你们七号城里原来的公民都要和移民打起来了,你还叫我这个基因改造人去凑这个热闹?” “那你也是黑户,要不然趁这个机会溜进去?”付兰一脸单纯的说。 聆音双手抱肘,看着付兰说:“你是不是傻?他们都是填好移民表,获得公民身份后才能进来的。而且你当基因筛查不存在是吧?实话跟你说,哪怕是付质,还是在九号星开通的移民通道,这些黑户里也有基因筛查过不了被否决,留在九号星继续做黑户的。” 基因筛查是确定筛查对象在受精发育过程中,没有受到过基因改造的技术手段 付兰耷拉着眼皮,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只是掩下的眸子里十分平淡。 ——看来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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