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第七章

—78X年夏，西之都市中心爆炸事件后第二天，凌晨03：23分，撒旦市东北部郊野瀑布区，湖边小屋—

比克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正在一个漆黑的地下洞穴中踱步前行。洞穴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脚下踩着的松软土地上时不时有老鼠爬过，前方的道路分叉众多，交错纵横，宛若一座庞大的地下迷宫。

他不是独自一人。身后传来老鼠的惨叫声，他回头看见自己麾下的魔族怪物正把方才跳过他的脚背的小老鼠的脑袋扯了下来，塞进了嘴里。其他魔族则瞅着那个不断抽搐扭动的小老鼠的躯体哈哈大笑，凄戾、怪异的奸笑声在洞穴中回响。仿佛他们仅仅是跟着主人出来郊游的。

比克听到自己清了清嗓子，用一副年老、嘶哑的声音批评了那群松懈下来的魔族怪物们，随后指挥其中几个笑得最夸张的魔族战士前去探路。魔族怪物们收敛了笑容，将小老鼠的尸体抛在脑后，按他的吩咐继续探索身处的地下迷宫。

一番探索后，在属下的带领下，他走进了一个广阔的地下溶洞。魔族属下举起火把照亮了他的视野，他观察了一下溶洞内部。溶洞宛如他的魔族宫殿大堂那般大小，顶部和地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钟乳石柱，约十几米宽的地下河在他前方脚下缓缓流动着。在那条宽阔的地下河的中央有一个凸起的石台，石台直径约五米，像一座浮在河上的小岛。

他看见河中央的石台上有一个影子，一个人影盘坐在石台上，低头看着手中捧着的像是书物的东西，仿佛正在仔细地阅读。竟然能在昏暗无比的地下溶洞内阅读，他听见身后的魔族属下们窃窃私语起来。他示意了一下身旁举着火把的下属，下属点点头，走到河边，冲着河中央的影子呼喊着，要他表明身份。属下的呼喊引起了影子的注意，那个影子缓缓地抬起了头，合上了书。在火把的照耀下，影子的模样更清晰了一些。

他看到那个影子穿着黑色的风衣外套，黑色的西装长裤与黑色皮鞋，风衣的大兜帽盖住了影子的脑袋，使他看不清面貌。影子站起身，将方才阅读的那本厚书夹在腋下，然后将自己的“坐垫”拉了起来——那是一个全黑色的28吋铝框拉杆行李箱。大行李箱在身材高挑的影子旁显得娇小玲珑。魔族属下们伸长脖子看了看，那副黑影与他们的主人身高相近。

见那黑影一副旅行者的行头，魔族属下们咯咯笑了起来，争先恐后地问自己的主人，能否将河中央的“人类”饱餐一顿。然而他只是一声不吭地瞪着河中央的影子，没有理会属下的请求。留意到了他的目光，黑影面向了他，将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兜帽，准备向他展示自己的面目——

「——比克先生！！！」

突然，界王神的竭力呼喊响彻了比克的大脑。比克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是自己家的卧室天花板，静谧的月光透过卧室窗户照亮了灯饰和一部分墙面，屋外的虫鸣时不时透过窗玻璃钻进他的耳朵里。比克喘着气挪动了一下身子，他意识到自己从床上滚落了下来，身上的衣物全被汗水打湿了。昨天界王神在晚宴前交给他的白色宝珠被他紧紧地攥在右手手心里。奇异的梦境使他的头沉重不堪，比克挣扎着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界王神大人？”意识逐渐清晰后，比克轻声呼喊着，捏了一下手里的宝珠。

「谢天谢地。」界王神的声音在比克的脑子里响起，听起来他松了一口气，「刚才我收到了你的联络，我试着喊你，但是没有收到回应……」

“是吗……”比克看了一下手里的宝珠，那颗宝珠上沾满了他的汗水，似乎他在做梦的时候下意识地使用了它。

「由于一直收不到你的回应，所以我看了你的梦境。」界王神说道，「幸好你一直抓着那颗宝珠，我才能打断你的梦，强行将你唤醒。」

“……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比克问道，心中掠过一丝不安，“我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而且……”

回忆了一下梦中的情景后，比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那个声音……”比克扶住了自己的头，冷汗从皮肤里渗了出来滴在地上，他感到自己的脑袋混沌起来，“那个昨天一直在我脑子里说话的沙哑声……是我的声音。我在梦里就是用的那个嗓音说话，我到底——”

「……冷静下来，比克先生。」界王神打断了比克的混乱思路，「那个声音，以及你在梦中的经历，那只是属于你的一部分，不是你的全部。你还记得你是如何降生于这个世界的吗？」

界王神的话语勾起了比克的回忆。他想起来自从他打破卵壳降生于地球上的那一天起，眼前的崭新的、生机勃勃的世界唤起了他的好奇心，以及——强烈的征服欲和复仇之心。那是他的父亲即他的前世在临终前托付于他的遗物，只是经过了漫长的时光后被他忘记了。

“……原来如此。那是属于比克大魔王的东西。”比克苦笑了一声，他感到心中的疑惑解开了一些。

「是的。你不光继承了比克大魔王的野心和复仇心，还继承了他的知识和记忆。那份知识和记忆多年以来一直被封印在你的内心深处，直到昨天那只不祥之物出现，唤起了埋藏在你心里的那些禁忌知识。」界王神解释道，「现在连那份记忆都已经被唤醒了，随着时间流逝，你会回想起更多……」

“如果我全部想起来了，会怎么样？”比克好奇地问道。

「——那些禁忌的知识和记忆会对你的精神造成永久性的不可逆的损伤。」界王神严厉地说道，他的警告重重地敲击着比克的内心，「比克先生，你现在处境十分危险。即使你过去曾是地球的天神，你现在的精神和□□也仅仅是一个下界人类，仅凭人类的精神你无法承受那种禁忌的知识给你带来的冲击。当你的精神因受到冲击而崩溃后，你或许会陷入长久的疯狂，疯狂会侵蚀你的□□，伤害所有你珍爱的人们，直到你的生命尽头。」

界王神的沉重的话语使比克直冒冷汗，界王神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如果你只是见过一两只不祥生物的话，倒也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的话还是有机会恢复的。」界王神轻声地自言自语，「……但你见到的偏偏是‘祂’。如果我没有强行打断你的梦，恐怕……」

“我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影子是谁？”比克问道。此时界王神突然闭上了嘴。界王神的行为和动机让比克感到疑惑，他决定继续追问下去。

“界王神大人，您作为整个第七宇宙的界王神，为了我一个人类做到这个程度，能告诉我原因吗？”比克追问道，“难不成我在梦中见到的影子，会对这个宇宙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漫长的沉默在比克的脑中弥漫着。比克坐直身子，静静地等待界王神的回复。终于，当窗外开始响起小鸟的叫声时，界王神的声音在比克脑中再度响起。

「仅通过心灵感应说不清楚，比克先生方便来一趟界王神界吗？」界王神说道，「你准备好后，用宝珠联络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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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X年夏，西之都市中心爆炸事件后第二天，06：05分，包子山森林，钓鱼池边—

“悟饭！鱼上钩了！！准备好网子，等它一过来就——嘿呀！！”

“好，我来了，再加把劲，悟空先生——”

大清早的包子山森林深处的钓鱼池旁响起了呼喊声。穿着背心和宽松长裤的悟空与独臂青年「悟饭」正在池边与一条上钩的大鱼进行拉锯战。紧攥着鱼竿的悟空咬紧牙关，放低重心，一点点地将咬钩的大鱼往岸边拖，在一旁的独臂青年「悟饭」抓着渔网紧盯着水面，等待机会。经过一段时间的拉锯后，大鱼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瞅准它松懈的那一刻，「悟饭」抓着渔网冲着大鱼身旁的水面刺了下去，随后往岸边用力一捞，将大鱼捞到了悟空脚边的浅岸，悟空则配合着把一米多高的大鱼提上了岸，取掉鱼钩后把大鱼装进身后的装满水的大木桶中。钻进大木桶的大鱼扬起一片大水花后，与桶中的其他鱼儿一起在水里郁闷地游来游去。看着桶里的收获，二人相视而笑。

“嘿嘿嘿，收获不错啊，今天早上可以加餐啦。”悟空高兴地搓了搓手，随后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对身旁的「悟饭」说道，“我把大鱼处理一下，悟饭你把小鱼放回池子里去吧，东西收拾完后就回去吃早饭了。”

“好。”「悟饭」点着头，开始帮忙。约莫十分钟后，二人将钓鱼的工具和收获整理好后，动身出发。对于普通人类来说，钓鱼池距离孙家的房子约五十分钟路程，但对于悟空他们来说，即使不用舞空术，也就十分钟的路程而已。「悟饭」好奇为什么悟空不用瞬间移动回去，听见悟空说“偶尔走一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后，便跟着悟空一起穿梭于树林之中，朝家的方向移动。

“嗨呀，好久没和悟饭钓鱼了，真是难得啊。”扛着大鱼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的悟空感叹着，自从他的儿子孙悟饭成家后便因为事业和育儿变得忙碌起来，鲜有机会回家，“你也有很长时间没有静下心来钓鱼了吧？”

“……也许吧，不知道为什么，陪悟空先生一起钓鱼的时候，总有一种十分怀念的感觉。”回味着刚才与悟空一起钓鱼的情景，「悟饭」忍俊不禁，“我完全没有钓鱼的记忆，但握住鱼网的时候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

“大概就是‘肌肉记忆’这么一回事吧？”找到合适的词语后，悟空现学现卖起来，“毕竟悟饭在很小的时候就和我出来钓鱼了嘛，你今天钓鱼的动作跟以前一模一样哦，一些我在很久以前教的钓鱼技巧你都有好好地记住啊。”

“……是这样吗？”「悟饭」愣住了。

“当然。不光是这样，虽然你的力量与悟饭——啊，现在在北极的悟饭——差别挺大的，但你的习惯、喜欢的食物、讨厌的食物、吃相、睡相、待人接物的方式等等这些细节，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这可是琪琪说的哦。”悟空朝「悟饭」眨眨眼，“可能你的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的身体记得的东西可多了。”

“我的身体——”听了悟空的话语，「悟饭」放缓了脚步，他落到一棵树的下方停了下来。

“等你在这儿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也许就会慢慢地想起来啦——嗯？”留意到「悟饭」没有跟上来，悟空停下脚步。见「悟饭」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悟空从树上下来落在地上，将扛着的大鱼等收获放在一边，朝「悟饭」走去。

“怎么啦，肚子不舒服吗？”悟空走到沉默的「悟饭」面前，关切地歪着头问道。

“悟空先生，”断断续续的话语从「悟饭」的口中憋了出来，“你之所以和我说这么多，是因为你觉得我是‘孙悟饭’，是吗？”

“是啊，不然呢？”悟空疑惑地将脑袋歪向了另一个方向。

“——如果我不是呢？”站在悟空眼前的独臂青年大声地问道，像是抛出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如果我只是一个继承了‘孙悟饭’的身体、容貌、记忆、以及力量的另一个存在，这样你也觉得我是‘孙悟饭’吗？？”

独臂青年抛出的疑问使悟空愣住了，悟空眨着眼睛呆立在原地，木然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捏住下巴，像是绞尽脑汁思考着这个问题。看到正努力思考的悟空，独臂青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起来。

“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独臂青年难为情地低着头。

“不必道歉，你确实问了一个很难的问题啊，我想不到要怎么回答你。”悟空爽朗地大笑起来，拍了拍独臂青年的肩膀，“也不怪你会这么想，你的记忆都没恢复，我们就一直灌输给你这么多，想必你也觉得不好受吧。”

“不，这不是悟空先生的问题……”独臂青年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我会好好想想这个问题的，不过，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悟空笑着问道，“你想成为孙悟饭吗？”

悟空的问题使独臂青年睁大了眼睛，青年疑惑地看着他。

“就拿那个正在北极工作的悟饭来说吧。在他很小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训练他，希望他长大后能成为和我一样的武术家，因为他是真的有战斗才能，贝吉塔和比克都是这么认为的。”悟空望着北方的天空，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但是比起‘武术家孙悟饭’，他选择了成为‘学者孙悟饭’，因为那是他从小以来的梦想。虽然没有继续精进武艺有点可惜，但那毕竟是他的选择。”

“所以我很好奇你的想法，如果你恢复了记忆，你是想继续作为‘孙悟饭’而行动呢，还是基于自己的判断走上其他的道路呢？”悟空再度拍了拍独臂青年的肩膀，随后走向放在地上的大鱼等收获，扛在肩上，“你选择成为‘孙悟饭’，我就会把你当亲儿子看待，就是这么简单。”

“……”「悟饭」的眼睛看向地面的小草与砂石，思索着悟空的话语。

“在你考虑好之前，你可以在我家住着，琪琪和悟天他们不会介意的。”悟空说到这里，坏笑了一下，冲着「悟饭」挤挤眼睛，“而且马上就是秋天了，你要是不来帮忙干农活的话我可是很头疼的哦。”

“……好的，谢谢你，悟空先生。”「悟饭」被悟空的表情逗笑了。

“——就说到这儿吧，再拖的话琪琪要揍我啦。”悟空瞄了一眼手表，表上的时间让他冒了一滴冷汗，“把东西收拾好，我们要加快脚步咯，悟饭！”

“是！”「悟饭」回应着，将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与悟空一同朝家的方向出发了。二人的身影在林中穿梭着，消失在远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