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上阳城的郊外，春色正好，一群少年少女正在踏青，天空飞着几只色彩斑斓的纸鸢。 嬉闹的人群外，有几个骑马的行人沿小溪水岸匆匆而过。为首的男子骑着一匹高大健硕的白马，长的剑眉星目，英姿勃发，惹得姑娘们纷纷侧目。 自离开华容公主去往西北边关已经过了将近六个月，裴复此刻归心似箭，迫不及待见到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来到上阳城内，跟随他的部将向路人打听了公主府的方向，一行人很快来到公主府门前。 “将军，属下去叫门。” “不，我亲自去。” 裴复翻身下马，恭敬道：“在下裴复，求见华容公主。” 门口的守卫不认得他，呵斥道：“华容长公主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见的吗？要想见公主，你得提前下拜帖，公主知道之后才决定见不见你。” “你有所不知，我是公主的……故人，你只需替我通传一声，公主一定会见我的。” “什么故人朋友我见多了，都是些想攀龙附凤的，你要么老老实实下帖子，要么赶快走。” 裴复身后的侍从气不过凑上前分辨被他一记眼神吓退。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守卫：“还望行个方便。” “我倒是想收您的银子，可公主府规矩严，我要是收下这饭碗可就丢了。实话跟您说了吧，公主现在不在府里，出去了。” “那公主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裴复失望的转过身。 “将军，何不亮明身份，您可是陛下亲封的四品骠骑大将军。” 裴复摇摇头：“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公主给的，我怎敢在公主门前摆架子。” 见一时进不了公主府，裴复只好先去找一住处安顿下来。 进了附近的一家酒楼，刚准备要些酒肉饭菜，忽然听到楼上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好像发生了什么冲突。 裴复抬眸望去，只见一个怀抱琵琶的少女正哭得梨花带雨，一旁站着的男子肥头大面，气焰嚣张，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而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个身形偏瘦的小公子，正巧背对着裴复，看不清正脸。 那小公子穿一袭水碧色衣衫，头戴金丝绣的小帽，手持玉骨折扇，气定神闲，身旁一个稚嫩的小丫鬟伺候着，身后跟了四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全都蓄势待命。 “人家姑娘说了，卖唱不卖笑，这位兄台你何必要强人所难。” “你谁啊，多管闲事！” “你别管我是谁，我多出些银子你放过她可好？” “你看本大爷像缺钱的人吗？我今儿一定要买她回家。” 小公子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淡淡道：“若我偏不让呢？” 男子嘚瑟的掐着腰仰天哈哈大笑，一副好不嚣张的样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惹我，大爷我可是大名鼎鼎的何耀宗，我爹是知府何有节大人，你敢得罪知府的儿子？” “本公子平素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人，今日我就教你个乖。” 只见小公子摇了摇折扇，四个侍从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将男子一顿胖揍。 “你杀千刀的敢打我！我一定会报仇的——” “还敢出言不逊，给我狠狠教训。” 很快传来了哭爹喊娘的求饶声，引着围观群众连连叫好。 “停下吧。” 侍从们听令把何耀宗拖过来，一张脸肿成猪头，小公子实在绷不住大笑了几声，身旁的小丫鬟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还敢欺负人吗？” “小人再也不敢了。” “滚吧。” 姓何的狼狈地爬起身来，一溜烟儿跑出了酒楼。 弹琵琶的姑娘扑通跪下，感激涕零道：“谢公子救命大恩。” “哎呦，你快起来吧，你看着与我年纪相仿，跪我要折寿的。” 裴复听这小公子说话声音莫名耳熟，他在楼下四处仰望，始终看不清他的正脸，便移步到楼上打算看个清楚。 “看你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怎么到这酒楼里来卖艺了。” “奴家父亲重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奴家实在走投无路才来这里唱曲儿卖艺。” 那小公子大手一挥，给了那姑娘几十两银子，把姑娘感动得又跪下磕头。 “公子救了奴家，若是公子不嫌，奴家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伺候公子。” 小公子顿时面露难色。 “这……不行啊，我……家中已有妻室，我那夫人是个悍妻，若是知道我又娶了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进房，她肯定要大发雷霆的。” “公子你可怜可怜奴家吧，奴家害怕那知府大人的亲戚还会找上门来，求您庇护，奴家情愿做个婢女伺候您和夫人一辈子。” 小公子微微思索一番，眉目舒展开：“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呢跟华容长公主府里有些关系，听说长公主近日烦闷，在府里招了一些会演奏乐器的乐伎，还缺一个会唱曲儿的，你拿着我的信物去公主府，以后就专门为华容公主弹琵琶唱曲儿可好啊？” “奴家愿意极了，多谢公子。” 裴复看着小公子贴心的给那姑娘擦眼泪，好言安慰，扶她起身，露出了一种带着柔溺和纵容的、洞悉了一切的笑容，而他的凤眸里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周围看热闹的听到这里纷纷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公子不怕知府大人，原来背后有华容长公主撑腰。” “有人认得他吗，他跟长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说不定是什么王公贵族家的子弟，和公主和皇家有交情。” 裴复失笑，他哪里是什么公子，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如画美人。 琵琶姑娘拿了信物，眉开眼笑地离开了，众人见热闹看完了便纷纷散了。 裴复穿过人群，缓缓上前，呼吸不由得微微急促起来，忽而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停下，就这么静静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用柔和低沉的声音说了句：“多时不见，公子风采依旧。” 赵攸宁正等着楼下台子上的说书人表演节目，扭头循声看去，面前站着的男子一双丹凤眼，剑眉斜飞入鬓，自然流露出勃勃英气，神态端正恭谨，正是——裴复。 赵攸宁没想到在这儿突然见到他，寥寥数月未见，他仿佛变得更沉稳坚毅，多了她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肩背似乎都宽了点儿，身躯依然精瘦挺拔，周身竟隐有威仪。 也对，他离开这几个月，屡立战功，名声大噪，邻近的州县都听过他的威名，他官职一路高升，所获封赏无数，只怕之后再立功就要封侯了。 赵攸宁与他四目相对，心底骤然生出怒火。 他当初先斩后奏，离开自己远赴边关，那么狠心无情，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害得自己气恼了这么久，如此可恶可恨之人，怎么还有脸来见她。 这时楼下说书先生拍了醒木，开始吊着嗓门说书。 “各位看官，咱们书接上回。话说这骠骑将军裴复，弱冠之年，身高八尺，雄姿英发，龙眉凤目，天人之姿。带领三千骑兵深入大漠八百里，剿灭敌军数万，立下赫赫战功……” 赵攸宁越听越气，忍不住抓起一个橘子朝楼下扔去，正砸在说书人的脑袋上，大声喊道：“闭嘴，别说了——” 赵攸宁瞥一眼神色不安的裴复，没好气的收回目光，扬起下巴，掠过他身侧大步离开。 裴复让自己的几个部将留下，独自追上去跟在她身后。 赵攸宁余光看到裴复追着自己，不禁恼火，冲身边的丫鬟道：“摇摇，把他赶走，我不想见到他。” 摇摇得令拦住裴复：“这位公子，你别跟着了，不然我就叫人把你打一顿。” 裴复扫了一眼她：“我不认识你，绿翘怎么不在她身旁伺候？” 摇摇诧异道：“你认识绿翘姐姐，你到底是谁啊？” 裴复懒得和她多费口舌，硬要跟上去，摇摇急得大喊：“拦住他！” 几个侍卫本要像教训何耀宗一样教训一顿裴复，然而三两下便都被打倒在地，裴复倒是毫发未损。 摇摇简直大开眼界，瞪大眼睛打量着裴复，更加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 赵攸宁看见这一幕一点儿也不意外，但还是骂了句：“你们几个真是废物，四打一都打不过，养你们有什么用。” 裴复一路跟着赵攸宁走到公主府门前，眼看她要进去，忍不住大喊一声。 “公主——” 赵攸宁扼住脚步，耳边又传来他低沉哀求的声音。 “公主，属下回来了，您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吗？” 赵攸宁阴阳怪气道：“你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了，还认我这个主子么？” 裴复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跪下道：“只要公主一句话，我就还是您身边的一个小奴。” 这样卑微的乞求让赵攸宁心里的怒火消了一大半，忍不住心软起来，但一想起他半年没回来过心里又难受起来。 “当初是你要离开我，现在又跑过来求我，这是什么道理？” “属下虽然暂时离开了公主，可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公主，一直期盼着能快点儿回到公主身边。公主气我怨我，要打要罚我都认，只要公主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赵攸宁看着他湿润微红的眼眶，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几乎就要动摇，可就这么原谅他也太便宜了，还是决定先晾他一会儿。 “你这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跪在我公主府门前，被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以为我欺负人呢？” 裴复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 赵攸宁拿扇子抵在他胸前，“本公主还没原谅你呢。你且在此等着吧，本公主什么时候想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好，属下等着便是。” “阿四，你看着他，有什么特殊情况随时进来禀报与我。” “是。”守卫阿四立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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