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岿就已经不在家。 秦照在园子里浇花,满脸笑容地和徐之浔打招呼。 “林岿哥说出去办点事,下午回来,叫我们自己解决午餐。” “姐姐我跟你说,这边风景也太好了,比斯麓岛好一万倍。” 秦照又开始滔滔不绝。 “昨天林岿哥带我在这岛上兜了一圈,可真漂亮。但是我还是想回去,我的新车快运到了。” 说起车他两眼放光。 徐之浔有点头疼,敷衍地应着,倒了一杯柠檬水回房了。 早晨的气温还算凉爽,屋外的树木依旧翠绿高挺。 这座小屋隐藏在树林深处,天空只从叶隙之间投下。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内心也会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即使在这之前有惊涛骇浪翻滚,当心沉浸在此处时,片刻便化为宁谧的海面。 徐之浔平静地回忆着昨天晚上的对话,甚至无法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此刻拥有的是什么情绪。 那是一张紧密交织的网,兜住所有杂乱的感受。 思绪万千,却没有出口,全部缠绕在一起。 就这样,徐之浔看着微微摇晃的树枝坐了一个上午。 杯里的水面没有下降一点,漂浮的柠檬片逐渐泡软褪色发胀,挤压着杯壁。 突然,敲门声传来。 秦照推门而进,将一碗面放在客房的桌上。 这些天他一直在沙发上将就过夜,但却能保持饱满的精力,身上的伤也恢复良好。 他好像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烦恼,或者说感受到烦恼的阈值很高,徐之浔想。 饭后,屋外传来车声,随后林岿走进门。 他今日穿着黑色T恤和灰色卫裤,戴着一顶墨蓝色的鸭舌帽。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布料贴在他的皮肤上。 秦照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林岿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站在客房门口的徐之浔,随后走向浴室。 过了一会儿他冲完澡走出来,在沙发上坐下。 徐之浔也从方桌边走去沙发坐下,此时秦照正在园子里看花。 “他走前有跟你说什么吗?” 两人都清楚说的是谁。 “没有。” 虽然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但徐之浔还是不甘。 这种感觉就像是,打开于天明出任务前在队里统一写下的遗书,发现里面一片空白。 她早清楚自己和于天明的感情停留在哪个层面。 是随时都可以抛弃的那种,总归不会太深刻,她早就知道的。 她也知道她自私,在死生大义面前她所思考的却是儿女私情。 她承认自己没有多么强的责任感,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好。”徐之浔平静地说。 然后沉默。 昨晚的对话好像将两人拉远许多。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面时的尴尬境况,沉默时就手足无措。 秦照进门了,握着一把勿忘草插进花瓶里。 “你们聊什么呢?”他边往花瓶里灌水边问。 徐之浔还沉浸在无边的沉思中。 “没说什么。”林岿看着徐之浔对秦照说。 秦照是个心思少的,接受了这个回答。 “下午出门吗,哥?”秦照问林岿。 “不出。” 他们俩莫名其妙地变得熟络,或者说是秦照单方面和林岿熟络。 “你最近有找到出去的线索吗?”徐之浔抬起头看林岿,发丝略凌乱地垂在颈边。 秦照也眨眼看向林岿。 “暂时没有。” 意料之中。 徐之浔越来越有一种感觉——想从这里出去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不尴不尬的平淡生活在两天后被打破。 这天林岿照常一早出门,徐之浔在沙滩上向着空楼的反方向走。 突然前方传来汽车的嘶鸣。 徐之浔视线中出现一辆白色的SUV。 她警惕地慢慢向后退。 汽车停稳后,一个穿着随意的男人从驾驶室走下来。 他看着三十出头,头发凌乱,面上泛红,喝多了酒似的,蓝色T恤上满是褶皱。 他的步伐颤颤巍巍,嘴角带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向徐之浔这边走来。 “你是谁?”徐之浔左手抵向腰后,却发现今天出门竟忘记带枪了,她只能将面色尽量变得严肃镇定。 那个男人不接话,继续往这边走,边将车钥匙在手指上打转。 在医院里徐之浔遇到不少流氓家属,有的故意找茬,有的明里暗里调戏医护。 奇葩的人数不胜数。 这类人有一个特点——装正经时像模像样,耍流氓时毫无下限。 而眼前这人甚至懒得装,直接以一副流痞模样昂昂走来。 “你别过来!”徐之浔加快了后退的速度,对面的人似乎从容不迫,并没有加快前进的速度,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徐之浔。 于是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五米左右距离。 面对这个男人油光满面的脸和骇人的笑,徐之浔无法忍受这样的僵持,找准他失神的一瞬转身飞奔向平房。 慌乱间徐之浔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还是笑着看着她,但是往后退着,看起来打算开车来追。 此处离平房还有不少距离,跑步比不过车行。 徐之浔扭头转进树林里,至少汽车不能开进树林。 幸亏徐之浔的方向感不错,在树林里兜了几圈后她终于在幢幢树影中瞥见那座平房。 那辆皮卡停在家门口,徐之浔大松一口气,跑进室内快速把门关上,然后拄着膝盖大口喘气。 林岿从房间走出来。 他大概已经洗完澡,身上是干净的短袖和宽松的居家裤。 “怎么了?”他问,然后安静地等待徐之浔的回答,期间将方桌边的椅子拖过来叫徐之浔坐下,然后倒了一杯凉水递过来。 徐之浔依旧吐嘘不已,紧握成拳的手被压出道道红痕,渗出濡湿的冷汗。 林岿掰开她下意识紧握的拳,试图让她放松,然后单膝蹲下,看着她,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有一个男的在追我。” 林岿的脸色微变,眉头略微皱起,“你看到了其他人?” 徐之浔点头。 “在哪?” “在沙滩上,空楼的反方向。”徐之浔端起玻璃杯的手还有点颤抖,“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追到这边。” “他开一辆白色SUV。”徐之浔补充道。 很少看到林岿露出这样难解的表情。 他来到沙发坐下,两肘抵在大腿上。 “他说了什么?” “没有。” 徐之浔也不清楚林岿是否能够理解她遇到这类事情时无边的恐惧感。 即使对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这种流痞状貌已经能让大部分女性感到生理性不适,更何况那人表现得胜券在握,且步步紧逼。 性别差异使然,林岿必定无法全部共情。 他或许会疑惑这有什么好怕,或想徐之浔也太胆小。 但他只是沉默地思考,给徐之浔见底的玻璃杯倒满水,然后走向边台开始做饭。 “别怕,”林岿突然说,“今天我会在家。” 然后是刀与砧板相撞的声音。 如果那时□□在她腰后,她不会这么恐惧。 但是手无寸铁使她下意识依赖外物,而不是自己。 下意识觉得回到平房就会安全,因为有林岿。 整个下午,那个蓝衣男人不断地出现在徐之浔脑海里。 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在徐之浔头顶。 林岿一直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干着自己的事情。 两人一言不发直至夕阳降临。 徐之浔忽然想起,这一整个下午都没见到秦照的身影。 她问林岿秦照去哪了,林岿回答不知道。 晚饭后,林岿也没有出门,他拿出日记,俯在矮几上写着。 他神情严肃,笔尖时动时停,断断续续。 徐之浔猜测他在记录今天她遇见的那个男人。 果不其然——“他长什么样?”林岿问。 徐之浔将她所见尽量详细地描述给林岿。 直到说到那瘆人的笑容,依然有极度的生理不适从徐之浔的皮肤之下产生。 密密麻麻的,仿佛虫子在蚕食着什么。 “就他一个人吗?” “我没看清车上有没有人,但下车的只有他。” 林岿点头。 “明天和我出门。”他说,随后合上黑色本子,站起身来。 徐之浔还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林岿,林岿也低头,睫下有一片浅淡的阴影。 秦照消失了。 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出现。 而林岿只说不知道,不甚关心。 他将两把枪装满子弹,略小的那把递给徐之浔。 车上,林岿目视前方:“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惊讶。” 徐之浔皱眉转头看他,不解,但没问,林岿不至于害她。 其实她下意识想的是,林岿会保护她。 一种依赖在阴暗处滋长着。 徐之浔没有很深刻地意识到,林岿也是。 车子继续行进着,在一条之前没到达过的黄土路上。 约莫四十分钟后,面前出现一座银白色的建筑。 外壳反光的材质在阳光下更加崭亮。 其中透露出的科技感与接近原始的孤岛景象格格不入。 仿佛天外来物坠于此。 徐之浔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矮楼。 上面没有窗户,正中央是一扇铁门。 林岿将车行驶到门前,铁门随之向两边缓缓移动,中间的缝隙逐渐张大,冰冷的银色的气息从里面传来。 然后出现在徐之浔眼前的,是无数崭新的物品和冷藏的食物。 禁岛上的仓库? 林岿停下车,徐之浔随他下车,表面试图平静地打量着四周。 铁门已经闭上。 他们站在这座房的正中央。 各种物品整齐地堆叠陈列着。 各种食物有序存放在分格的冷仓中。 “这里岛上的仓库。”林岿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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