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兰笑她:“敢情许姐姐认个弟弟,就是方便自己馋嘴的时候有饼吃。” 许谣君撇撇嘴,扮了个鬼脸。 …… 没过多久,花筠就带着一群人回来了,许谣君看着满满几大筐草药在心中感慨,这几个人一起采草药,一趟就采回来好几天的量。 她看向花兰,花兰立刻心领神会,说起预防天花的疗法。 话还未说完,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了质疑的声音: “让我们接触病人的衣物和痘痂,这不是害我们吗?” “就是就是,也许本来不会染上病呢!但照你们说的做,不染上病都难。” “诸位稍安勿躁!”许谣君指了指花筠和花兰,“他们的母亲是名扬四方的神医,这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许谣君继续说:“而他们的母亲为了防止他们得天花,曾经在小时候给他们穿过天花患者的衣服,这也是城中疫病四散,而他们两个却平安无事的原因。” 此话一出,大部分人又立刻欣喜起来: “我们有救了!” “神医啊……” “诸位,”一直皱着眉头的花筠终于开口了,“这种预防天花的方法,目前只是推测,并没有得到考证,所以大家是否要试这个方法,还请仔细斟酌。” 方才喧嚣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似乎希望就在眼前,可谁都不敢确定,这究竟是希望还是另一种深渊。 许谣君借机说道:“这样吧,目前我也没得天花,所以想试一试这个方法,如果有效,那么就可以推广到全镇的民众。” 看着大家脸上异彩纷呈的表情,许谣君话锋一转:“不过呢,单凭我一个人来尝试,这结果肯定是不准确的,所以在场的诸位若是有意愿,也可以和我一起尝试。” 人群再度陷入沉寂。片刻后又开始窃窃私语。 “要不,让我来我试试吧,”一个中年男人站了出来,“我唯一的亲人也在这场天花中病逝了,家里就我自己,倒也没什么牵挂,能为大家做点事,家人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吧。” 看着对方疲倦的神情和黯淡的眼眸,许谣君突然觉得眼眶发酸:“有劳了。” 话说出来时,声音都是哑的。 “要不,我也试试吧,”又一个青年站了出来,“家里就剩下我和小妹了,小妹还那么小……就让我替她试试,也许能为她争取个活下去的机会。” “我也试试吧,我就是个光棍儿,有什么好怕死的,”一个壮汉站出来,“我带着愿意尝试的兄弟们在去问问,还有谁愿意尝试,也算是为大多数镇民做点贡献。” 许谣君点点头,有些疲倦地拄起拐杖:“好,我陪你们一起去。” 说罢便跟着几人向着院门外走。 身后突然传来花筠急切的声音:“许姑娘!” 许谣君回头,冲他笑了笑:“放心吧,我会保重的。” 余光瞥见一脸泪花的花兰,许谣君故作严肃:“多大了还哭哭啼啼的,真不让人省心……和你大哥照顾好镇民,过几天我就回来了,一定会回来。” 听到许谣君信誓旦旦的保证,花兰勉强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许谣君忍俊不禁,赶忙回过身去,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笑着笑着就哭了。 …… 许谣君带着几人从走了大半个镇子,队伍也越来越庞大,最终是凑了三十余人,一齐安扎在城西的山神庙里。 昔日里香火不断人来人往的山神庙,此刻安静得连回声都无比清晰。 大家有的人拿着天花病人穿过的衣服,有的人揣着一包从天花病人皮肤上刮下来的痘痂,此刻都神色凝重地相互对望。 许谣君找了个空地坐下来,郑重其事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住在这里,大家穿上病人的衣服或者吸入痘痂磨成的粉末后,两天后若无事,就说明这种方法不会染上天花,到时候我们再回镇子里和天花病人接触,来验证‘以毒攻毒’的方法是否有效了。” 众人点点头,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阿常则熟练地坐在了许谣君的身边,邀功般说道:“我让弟弟给我们送这两天的饭,是你最爱吃的蒸饼哦!” 许谣君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 气氛突然缓和下来,大家开始闲聊起来: “要说阿常家的蒸饼呀,味道是真没得挑!” “嗨!那是自然,阿常的弟弟不就是阿常用一张饼骗回家的嘛!” “咦?”许谣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就是……他当时流浪到我们镇子,我那时刚失去姐姐,看到他也孤零零一个人,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就给了他一张蒸饼吃……” 一个中年男人接过话茬:“后来这两个小孩就形影不离,关系好得连亲兄弟都望尘莫及哩!” 阿常羞愧地捂住脸:“别说了李叔叔!” “哈哈哈哈哈哈,这老李就爱逗小孩……” 一时间山神庙里欢笑声不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疫病的烦恼抛却了片刻。 当然,也有人抱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态僵坐在原地。 还有人拿了香,跪在神像前默默祈祷。 许谣君看着稀奇,戳了戳身边的阿常:“这是在干什么?” 阿常神秘兮兮地凑到许谣君的耳边说到:“当然是祈求山神保佑啊,我和你说,我们这的山神灵着呢!” “哦……”许谣君不以为意。 因为自己在白茗山时,师父也在山上修了个小庙,每逢上元和中秋,师父总要去拜上一拜。 可每当她问师父,许下的愿望有没有成真,师父总是摇头。 所以她并不信这些,只觉得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但很显然,在场的人都不这么认为,大家都虔诚地跪了下来,在心里将自己最虔诚迫切的心愿一遍遍说给神听。 许谣君叹了口气,也跪了下来——毕竟入乡随俗嘛。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谣君却发现许愿时的自己,竟也变得无比虔诚。 希望小镇快些恢复如初,希望再无百姓被疾病困扰。 …… 傍晚来临,有人开始发烧了。 没发烧的人不停在附近的河边端来水,用手帕沾湿了为他们擦拭身体。 也有人开始惶恐,想离开这里。 阿常劝道:“大家稍安勿躁,发烧也不一定是得了天花。” 反驳的声音说道:“可是哪个得了天花的,一开始不是因为发烧?” 许谣君忙得焦头烂额,在看到有人即将迈出庙门时,这才喊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山神庙距离镇子很远,回到家里怕是深夜了。” 欲走的几人顿住了脚步,犹豫不决。 又有人劝道:“山上野兽出没,大晚上的属实不安全,不如留一晚,怕染上病,就让发烧的睡在这边,没发烧的睡另一边。” 此话一出,立刻有两个人折返回来。 却还有三人执意要走。 老李突然站出来说道:“为什么要走?当初说同意来试这方法,不就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来的吗?关键时刻退缩,算什么好汉!” 欲走的人说道:“这好汉爱谁当谁当,我们要命,不要那虚无缥缈的名号!” 又有人道:“可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染了疫病,现在回去,不怕害了你们的家人嘛?” 其中一人立刻回道:“那也不能和你们这些病秧子待在一起,没病也待出病了!” “罢了罢了,”许谣君摆了摆手,“让他们走吧,我们余下的人也够了。” 执意要走的三人一听到这话,立刻如获大赦,逃也似的飞奔了出去。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啧啧啧,真希望来群狼崽子吃了这几个怂包!” 此话一出,立刻有三三两两的人跟着附和。 许谣君心头一颤,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摆了摆手,劝道:“别这么说。我们留下来的人的确在做正确的事情,但是他们那些想活下去的人也没有错。” 人群愣了片刻,最终还是打住了即将没完没了的恶毒诅咒。 阿常跪在山神像面前,一连拜了三拜,又轻声念道:“尊敬的山神大人,请您务必保佑他们三人平安回家。” …… 这一晚,高烧的人不断增加,许谣君不断用浸湿的手帕为病人擦拭着身体,忙忙碌碌地度过了后半夜。 不知何时,许谣君望着庙外的月明星稀,终于感到体力不支,在一阵头晕眼花中倒了下去。 阿常赶忙扶住她,“许姐姐,你怎么样?” 许谣君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对阿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一只体温略低的手扶上了自己的额头,紧接着就是阿常的惊呼:“许姐姐,你也在发热!” 许谣君愣住了,半晌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惊慌失措的阿常:“我没事的,你快离我远一点,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阿常摇了摇头,端起水盆去河边接水:“许姐姐你别怕,我来照顾你。”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许谣君想叫住他,奈何思维和动作已经无法协调,最终还是抵不过铺天盖地的疲倦,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朦胧中,似乎有人为她擦拭身体,并喂了她好几碗又苦又涩的药汁。 “阿常?”许谣君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 端着药的手微微顿住,花筠看着许谣君被汗水浸湿的脸颊,轻声回应:“许姑娘,是我。” 对方没再说话,似乎是睡着了,而发热又属实让人不舒服,紧皱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开来。 花筠的神色愈发凝重,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是将外袍脱下来盖在许谣君的身上,然后继续熬药,并照顾其他的病人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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