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纯在办公室里等杭之景,等着等着,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案发的那日,以旁观者的角度。 一切都如同她记忆当中那般,慢镜头推进。 她游走在场景之中,她清晰看到了常乐的忐忑,廖蓝的决绝,小光的平静,邱菲的紧张……和邹宏。 邹宏低着头,拿着一瓶啤酒,半晌却没喝一口。 段章还在喋喋不休地冲他嚷嚷着什么,酒吧里嘈杂,他提高了声音,声音尖锐刺耳,字字句句往人心口扎。 她看不清邹宏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年过三十,大庭广众,被老板毫无尊严的训斥,不能反驳。 视频开始播放,周围的一切变得有些虚幻,直到视频结束,才逐渐清晰起来。 谢镜纯看着梦中的杭之景和钟蜜迅速投入救援,看着梦中的谢镜纯走向邹宏,看着邹宏暴起,看着她试图阻拦却被邹宏伤到。 她靠近,不敢眨眼。 邹宏伤人后,转头,眼里的水光下,掩藏的是密密麻麻的歉意和无奈。 她终于看清了。 她想要阻止,想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事情还是发生了,段章还是死了。 绝望铺天盖地,如万吨巨石,倾泻而下,将她湮没,她再也无法呼吸…… 谢镜纯喘着粗气睁开眼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杭之景的眼睛。 杭之景撑着桌子,那张好看的脸离她极近,似乎轻轻低头,他们二人的鼻子就会打架。 见她醒来,杭之景淡定直起身子,装作无事发生,耳朵却有点发红:“醒了?” 谢镜纯还沉浸在梦中,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她皱着眉头,嘴唇张开了又合上,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 “做梦了?” 谢镜纯点点头:“梦到了那天的酒吧。” 杭之景明白了她的犹疑,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梦里不一定是真的,可能是你的潜意识塑造的。” 谢镜纯有些怔了怔,才说道:“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她伸了个懒腰,不再去想这件事,“几点了?” 杭之景将从她肩头滑落到地上的外套捡起,随手搁在桌子上:“八点多了,去吃饭吗?” 刚睡醒的谢镜纯有些疲懒,只想尽快回到她的窝里,继续睡。她晃了晃脑袋:“不吃了,我不是很饿。” 杭之景点点头:“行,那走吧。” 谢镜纯见他这么好说话,一时有些不习惯,但也没多想,起身随他往外面走去。 然后她就被带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区。 杭之景将车停在小区地上停车场里,谢镜纯坐在副驾上,抱着手臂,看着窗外熟悉的楼宇,冷笑道:“又查我?” 杭之景挑挑眉,装作不懂:“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的?”这是谢镜纯近些年才购置的房子,平日里住的比较少,和杭之景重逢后,更是一次都没来过。 杭之景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笑道:“你想多了,我也住这。” 谢镜纯将信将疑,跟在他身后下了车。 杭之景在前方带路,谢镜纯落后他两三步,不紧不慢地跟着。杭之景穿过七拐八拐的装饰物,最终精准站在谢镜纯住的单元门前。 谢镜纯冷笑一声,刚准备上前一步人脸认证,咔嚓一声,门已经解锁。 杭之景拉开门,回身看向还在原地发呆的谢镜纯,意味深长道:“你不会也住在这栋楼吧?” 谢镜纯是不相信巧合的,但此时此刻她也不能厚颜无耻认定杭之景就是跟着她买的房子。 谢镜纯抬了抬下巴,冷哼一声,不理睬杭之景,走进单元门,率先进了电梯。 杭之景跟在谢镜纯身后,笑道:“你不会是对我念念不忘,知道我在这买了房子,特意要和我做邻居吧?” 谢镜纯觉得,如果世界上有最无耻奖,杭之景一定能夺冠。 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贼喊捉贼,什么叫混淆是非,这就是。 新华词典不把他的事迹写进成语解释里,绝对是他们的失职。 她狠狠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看着杭之景按了楼层的按钮,21。 谢镜纯住在20层,杭之景住在21层,都是02户。 谢镜纯瞪着他:“原来楼上那个吵得要死的邻居,竟然是你。” 杭之景愣了一下,问道:“很吵吗?” “好几个小孩子大声嚷嚷,滑板车在室内滑来滑去,还专挑我休息的时候。原来这么缺德的人是你啊?”谢镜纯臭着一张脸,“你挺厉害啊,金屋藏了不少小孩啊?” “……”杭之景不想背黑锅,只能解释,“应该是前一家,这房子我刚买没多久。都还没装修。” 谢镜纯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我说着玩的,这楼隔音很好。” “……” “看来你买这房子的动机确实不纯啊。” “……” 房子是前主任装修好的,装修风格和杭之景临城的房子有几分类似。许是没搬来多久,室内略显空荡,除了基本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没有添置多余的物品。 谢镜纯一边溜达着,一边随口问道:“你还准备装修吗?” 杭之景打开冰箱,取出新鲜的蔬菜,随口答道:“等闲一些吧,现在凑合住就行。” “你怎么不回家住?你家人应该希望你回去吧?” “住家里进出太麻烦了。” 谢镜纯回忆起以前去他家时,进出门被盘查的记忆,深有体会地点头:“确实。伯父伯母身体还好吗?” “还行,他们还挺想你的,什么时候去看看他们?” 他们还在一起时,谢镜纯偶尔会去杭之景家吃饭。她的父母常年居住在国外,国内亲缘大多疏远,很是向往高长风家和杭之景家其乐融融的景象,所以时常去两家蹭饭,顺便蹭一下别人的和睦家庭。 她还记得,杭家人对她的好,杭之景的妈妈还送了个玉镯给她,只可惜她出事时,那个玉镯也碎了。她后来曾返回案发地,想去捡碎片修复,却没找到,可能被拾荒人捡走了吧。 谢镜纯垂下头,玩着杭之景随手搁置在桌子上的魔方,喃喃道:“再说吧。” 杭之景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谢镜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需要我帮忙吗?” 杭之景也不客气:“你下个面吧,我炒个浇头。时间有些晚了,凑合吃点。” “好。”谢镜纯钻进厨房,站在杭之景身后,四处翻找着,“面在哪?” 杭之景回身,胳膊越过谢镜纯,拉开吊柜的门,拿起一包面,递给谢镜纯。昨晚这一串动作,他后知后觉发现,这姿势有点暧昧,就像将谢镜纯圈锢在怀中一样。 谢镜纯有些尴尬,她感觉二人靠的着实有些太近了,近到她感觉头顶的碎发,随着背后人的呼吸,轻轻飘动。 她心跳得厉害,耳垂大抵也红得彻底,烫到怀疑人生。 杭之景迟迟没换动作,谢镜纯感觉他的目光已经快将她灼烧至融化。她有些不明白,以杭之景的身高,他能看到的顶多也就是自己的头顶,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吞咽了下口水,决定主动出击。 她艰难的转了个身:“对了,常乐是怎么想到视频……”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几秒前,她一定不会做这个决定。转了身后,她与杭之景面对面,距离近到她可以看清他瞳仁里的自己,可以数清楚他的睫毛。 更尴尬了,更暧昧了。 杭之景撑在谢镜纯身后的料理台上,逐渐靠近,桃花眼闪着光:“你确定要用这个姿势和我讨论案情?” 谢镜纯不自觉地向后靠,拉开与面前人的距离。 这人的眼神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马上就要将她吸入其中,搅碎融入血肉之中。 她垂下眼,不再看他的眼睛。 她感觉腰马上就要断了,皱起眉头:“你能不能换个位置站?” 杭之景摇摇头:“不能。” 谢镜纯此人,吃软不吃硬,人生里从来没有低头两个字,更没有认输。她不再退让,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直逼杭之景眼前,嘴唇擦过他的下巴,从他的胳膊下方轻巧钻出去。 杭之景愣在原地。 “你不让开我也能出来!”逃出生天的谢镜纯站在一旁笑嘻嘻看着他,眼神带着胜利者的喜悦。 “……”杭之景捂住眼睛,声音带着无奈,“谢镜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二百五呢?” “啥?”谢镜纯没听清。 “没什么。”杭之景定了定神,回到菜板面前,继续没完成的动作,“常乐说是手机上偶然出现了一个页面,是一个帖子,里面详细列举了一些可以制造混乱的方式。” “链接查了吗?” “查了,但没结果。”杭之景将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常乐看到这个页面已经是几个月前了,这几个月他看过的链接有些多,一一排查后,有好几个网站的服务器已经关闭,无法打开。” 谢镜纯咬了咬唇,语气带着试探:“是巧合吧?” 杭之景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才回答:“嗯,应该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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