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南辰市南湖边。 一家兼具烧烤和清吧性质的店坐落在湖边,店内闪着低迷的灯光,民谣歌手轻柔的低唱不时传出。 店外摆着几张大圆桌,每个桌上都坐了人,人们说说笑笑,和店内的靡靡气氛截然不同。 “叶柔,你这次回来就彻底定下了吗?”某个桌上,一个胖胖的女生夹起一筷烤茄子,问对面的人。 对面也是个女性,身形与前者截然相反,她甚是瘦削,脸上倒是白净,只是这样的白净几乎没什么血色,仿佛一阵湖风就能把她吹倒。 “是啊,在广东虽然赚得多,但离家远,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在那边我妈能想方设法一天联系我八百回,而且每次都是哭天喊地那种……” 胖女孩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但这并不妨碍她依然吃得欢快。 “所以,念在老同学的份上,找工作的事情还要拜托你,我这几年打工攒的一点钱几乎被我妈和我哥掏空了,挺急迫的……”这个叫叶柔的女孩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低着头,脸上写满了沮丧。 胖女孩正是她旧日的高中同学张苗,只见她又露出一丝可怜,细看才会发现眼底深处那一丝事不关己的漠然。 “行,好歹我在南辰还是说得上话的,你把你号码报给我,有什么好地方招人我立马联系你。”张苗话倒是说得体面。 叶柔报出一串号码,张苗拿出手机记下,又埋头苦吃去了。 待她酒足饭饱,叶柔自觉地在自己的口袋里掏起钱来,掏着掏着,她瞬间心间一紧——自己出门时明明带了一张百元钞票啊!可口袋里已经空空如也!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也没有心思去揣度到底是被人偷了还是不小心掉了,只是纠结于自己求人办事还拿不出钱来结账的窘迫。 张苗有所了然,打算装糊涂:“明天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先走啦,再联系。”说完,背上挎包就此离去。 形单影只的叶柔脸色更白了,她慌张地看着进进出出的服务员,不知该不该主动坦陈自己的情况。 兴许是她的面色过于苍白,一个小伙子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走过来问道:“小姐,有什么事吗?” 叶柔犹豫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出:“我……我的钱丢了……” 服务员闻言并没有惊讶,平静道:“你们桌付过钱了。” 叶柔大惊:“谁付的?” 服务员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背影。 “谢谢!”说完这句话叶柔起身朝那背影追去。 叶柔追上那人时,他仍兀自往前走着,不带任何停留的意味。 “麻烦停一下!”叶柔大声喊道,甚至以自己瘦削的手费力地拉了拉那人才停下来。 转过身,算是一张小有英气的脸,只是面无表情,说不上冷漠,却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叶柔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此人好像刚刚就坐在自己身后那桌。 “请问是您帮我付了烧烤钱?”短暂的奔跑已经让叶柔有些气喘了。 男子点了点头。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柔的问话没有激起男子脸部任何变化,淡淡开了口:“谁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叶柔心中一凛,直言道:“把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吧,我回家拿了钱就送给您。” “不用了。”说完,男子转身离去,他腿长,经过叶柔几秒的恍惚,已经走远了。 看着男子的背影,叶柔一时不知该不该追上去继续问,在她犹疑时,男子的背影已经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 男子快步走出,确定自己脱离了叶柔的视线,立马招了一辆的士。 “君铭。”男子上了后座,报出两个字,再无任何言语。 司机在前面默默地开着车,只是男子身上的气场过于冷峻,让他不由得从后视镜多看了两眼。 上车后,男子颓靡地闭上了双眼,脸上的神经却紧绷着,不知是不是冷,他双手抱臂,整个人看上去疲累不堪,却又蓄势待发。 似是察觉到司机的目光,男子倏然睁开双眼,鹰一般的目光直射后视镜而来,见多了风风雨雨的司机竟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移开了视线。 到达目的地,男子下了车径直走进酒店,酒店前台看见他立马站起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城哥!” 这个被叫城哥的男子脸部没有任何变化,甚至都没看那前台一眼,只是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便又大步流星直奔电梯而去。 进电梯,按下8,出电梯,眼前是一道长廊,墙壁和地毯都用的隔音材质,使男子一出来便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男子没有停留,无声的脚步踩着地毯而过,来到某个房前,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男子打开把手,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有着六七十十平米的大开间,类似办公室,可一旁也有床和淋浴间。 在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后,那张看上去很是舒服的真皮躺椅上坐着一个男子,此男子约莫四十来岁,却没有这个年纪的油腻,整洁的办公环境和身上的唐装给他增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 “钱收到了?”中年男子发问。 “收到了。”面对他,年轻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相较于面对别人的淡漠,多了一份尊敬与谨慎。 “原数?”中年男子端起办公桌上一整套茶具里的一个小茶杯,呷了一口。 “多给了十万,说前段时间的确是资金周转不开,向坤哥表达一份歉意,希望以后再有急需钱的时候您海涵一下。” 中年男子放下茶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这十万你的功劳不小,阿城,有时候不用太谦虚了,要尽情释放你的才能,我才会放心地把更多的事交给你啊。”男子看向阿城的眼神晦暗不明。 年轻男子脸部依然没有变化,只是答道:“没有谦虚,这单确实很轻松,也多谢坤哥一直以来的照顾,给我这种好办的差事,我会继续努力,尽早熟悉强哥之前的事务,少让您分心。” 年轻男子一番不卑不亢的话听得中年男子的耳朵有些发腻,他也不打算与他多客套,又呷了一口茶,淡淡道:“这十万你拿五万辛苦费,去吧。” 年轻男子也很平淡:“多谢。” 可在年轻男子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外,那道门即将关上时,中年男子又想起了什么:“等等。” 年轻男子微微一愣,探进半个身子来。 “在城东新坊街有个小单,你也去跑一趟,欠钱的叫叶铮,半年前从我这儿拿了2万,期限是三个月,这三个月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年轻男子会意,点了点头,正式离去。 出来后年轻男子又是一趟水进电梯、出电梯、招的士,直到走进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他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颓靡地躺在这个出租屋的沙发上,灯也不开,点上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看着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只是沉默。 男子名叫易城,从五年前开始在君铭酒店工作,因学习能力强办事效率高,很快便被君铭最顶级的老板,也就是那中年男子刘旭坤发现,慢慢提拔了上来。 当然,刘旭坤最欣赏他的一点,是他话不多,嘴巴牢。 刘旭坤在南辰算是称得上名号的存在,其名下的产业甚多,涉及面也甚广。 所以近一年多,刘旭坤不再只让易城局限于君铭的事务,开始给他布置一些收钱的任务,通过实地交易,易城发现这些放款属于高利贷的范畴。 特别是三个月前,刘旭坤的心腹之一何强突然无故失踪,所有人却都表现得好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似的,易城也突然被越级提拔顶替了何强。 大家的墨守成规让眼明心细的易城不敢轻易询问何强到底何去何从,只是在几个同样为刘旭坤效命的弟兄们私下的饭局上,大家聊起相近的话题时,他会格外谨慎地听着,可话题每当快要到时,那些人总会很识趣地立马转移话题。 不知是出于自己接替这个位置的担忧,还是刘旭坤交代任务的棘手,这几天的易城,肉眼可见的颓丧了一些。 - 看着易城远去的背影,叶柔也只能一声轻叹。 她又从各个口袋一阵摸索,好不容易才掏出一枚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钢镚,欣喜之余,却又想到公交车早已停运,这点钱,打车更是天方夜谭。 她放弃了挣扎,靠着自己的双腿走了1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家楼下。面前,是一栋90年代的居民楼。 从楼下一路走过,一楼卖豆腐的阿婆正忙着泡明天要用的豆子;二楼的小孩把桌椅搬了出来,借着外面的灯光在做作业;到达三楼时,昏暗一片。 她掏出钥匙,静静地扭着锁芯,可在扭动第一下的时候她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门的反锁已经没了,只剩下卡扣自带的那一道,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依然昏暗,昏暗里传出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声音:“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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