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薇看那女子，不由皱起眉，厍无病却又惊又喜，忙站起身来，以手扩声道：“这位姑娘，我与朋友路过此地失足掉了下来，不知姑娘可有主意救我们上去——” 顶上女子似沉吟一会儿，冷声道：“无缘无故为何会跑到这荒郊野岭？” 厍无病一顿，瞄了原薇一眼，原薇语气平和谦逊：“姑娘，我们无意路过此地，本想找水源行炊事，不知这林中的规矩，若是惊扰了，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那女子肩上探出一金毛小猴，沿着玉石壁两下下了来，在二人身上闻来闻去。原薇虽不知是什么意思，不过忖度了现下形势，想来这人并不是为了双剑而来，便心安许多。厍无病啧啧称奇，这小猴竟像是通人性似的，与厍无病冷不丁的一相觑时还做了个鬼脸，厍无病即刻回了个鬼脸。 果然那小金猴又爬了上去，不过会儿，从下面放下一长长绳梯，落在二人面前。 依绳索而上，二人与那女子打了照面。只见眼前这人身后扛一把偃月刀，乌润的头发梳成灵蛇髻，是许多年前盛行的发型。额前以许多如环银样装饰，髻上满是珠玉梅花来点缀，绿衫也上绣着许多鲜红的梅花纹样，单论身段，端的神秀风流，秀雅绝俗，只是面若冰霜，声音也凉凉的。 即便如此，厍无病在瞧见她的那一刻，耳朵噌一下红透了，花香引蝶心猿意马，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子此刻挠着头情窦初开似的在想着要说点什么。 厍无病呆了半晌，红着脸直来直去：“多谢姐姐相救，请问姐姐有心上人了麽…”他过去从未对哪个女子有过倾心，故而风花雪月事上没什么经验，只知道照着自己父母的模样学。他父亲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深情种，对他娘从来是毫无保留地诉说情谊，他受此影响，只知道有了话便直说，要是喜欢就大胆说。 那女子一脸古怪，上手就打：“混蛋，你个小兔崽子好好看看姑奶奶我是谁——”上去连踹了好几脚。 厍无病一下蒙在原地，也没躲，茫然问道：“你，你是谁…”原薇本在旁散落收拾东西，预备放支烟花告知柳少寅他们的方位，转头却瞧见这一幕，也愣在原地，也不知是什么状况也不知怎么拦。 那女子揪着厍无病的耳朵：“你瞧我多大年纪？” 厍无病惨惨道：“你多大年纪…” 那女子冷哼道：“比你大几轮绰绰有余。” 厍无病委屈不解道：“我并不知道你比我大这么多，再说了你比我大这么多，我就不能问你有没有心上人了麽？” 他话音刚落，旁边有人捧腹大笑：“真是凑巧赶上了好戏，开始弹起《凤求凰》了哈哈哈哈…”原来是明瑛与柳少寅，他二人过来时，见原薇与厍无病也落了洞，又出现一未曾谋面的陌生女子，便藏身树后随机应变。 那女子皱了皱眉，判断着来人是谁，从话中觅得该是厍无病同道的朋友，松了手先回复厍无病：“看来你是对我一见钟情，奈何我年纪都能做你太姥姥了，对你这小毛娃没有兴趣，你还是死心吧。另外…”她冷冷的道，“你们既是过路的，难道行路前都不询问一下消息麽，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赶闯进来？” 明瑛神情懒散，接过她的话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冷笑一声：“此山名为小鬼凶山，也就是小鬼吃小孩的山。十几年来，这附近山野村庄只要是有小孩的人家，五岁以上的孩童若是跑进这山里来玩，第二日一定会曝死山间，尸体被野兽啃食，内脏也被拖出来塞入口中。人们告诫小孩不许入山，刚开始倒也平静，过了几日，或许是没有小孩献祭来滋养这座山的恶灵，恶灵便出山作祟，把附近村户五岁以上的小孩都杀尽了，内脏塞在口中，周围的村户吓得都跑了个干净。恶灵虽能出山，却只能在山外三十丈内游走，没了小孩的灵分，这里的恶灵饥不择食，过路的人不再论年龄统统吞吃，你们来之前不知道多少过路人已经死在这儿了。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现在还活着说明你们命好，也有可能是恶灵暂时吃撑了，在他吃人之前还是赶快离开吧。” 明瑛挑着眉毛，柳少寅四下张望，原薇颔首忖度，厍无病不知拉着谁的手握得紧紧的一脸惊骇，催道：“我们快走吧…” 女子冷哼一声，转头要走，柳少寅问及：“烦问前辈，这里的坑洞挖来做什么用。” 那女子道：“用来捉不听话的人。” 厍无病忙道：“姑娘…前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麽？” 那女子也不回答，微微一侧首，闪身不见了。 柳少寅道：“既如此，我们先退出山外，再作打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快黑了。” 四人出了山，厍无病拉着大家伙一定要退到三十丈外。除了厍无病啃了几口鸡爪，其他人一天也没吃过东西。原薇拴着马道：“无病，你把帐子撑起来，今夜就宿在这儿。” “原来这世上真有灵丹妙药，使人吃了能容颜不老。”厍无病感叹。 柳少寅说：“想什么呢，这种话也就只能骗骗你了。” “可刚刚…” “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就是对你没意思的说辞而已。” “哦…”厍无病失落踢着叶子。 柳少寅走过去抱了抱厍无病，在他肩膀上啪啪拍了两下。 “小花…我跟你睡一个被窝吧。” 柳少寅笑道：“做什么，难道还要我给你讲故事听麽？我不要。” 厍无病十分诧异，想不到竟然被拒绝了：“为什么？怎么不能一块睡？哼，不睡拉倒，小爷不稀罕！”窜到原薇旁边气鼓鼓道，“咱俩一块睡！” 原薇点了点头，无奈地笑了笑：“先将吃的拿出来吧。对了，我们只有入山这一条路可以走麽？能否绕道？” 厍无病想了一下，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三尺水设在何处，便是每回与表姐相见，也只是过年或者什么节日她偶尔来自己家中做客，自己是从没去过三尺水的。 不过去年元宵，表姐将三尺水的地址告诉他，还特地画了一张图纸叫他记住。 他当时问：“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麽？”剑来春道：“总有用到的时候，到时你就来找我。”他追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剑来春摇摇头只说到时候自然知道了。 因此前两日原薇把话一说，他即刻想到了这件事，心想恐怕这就是表姐所说的到时候。他挠着下巴：“这是最近的一条路，表姐住处在这山那一侧，绕道过去也行，只是免不了要多费许多功夫。” 柳少寅抱来一把树枝，堆在一起，从袖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一本纸册丢在中间，静静地等火烧旺。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我再去拾点柴火。” 原薇抬头看了他一眼，二人对视相望，柳少寅转身走了。 他身隐入暮色中，循着香穿过吊索木桥，往林中奔去。今日落洞时，他给小金猴喂了一颗冷香丹。此香千里可觅，且只有吞了暖香丹的人才能闻到，用来追踪是极好的。 为了避免再落入坑洞里，柳少寅一路都踏着树枝掠行。 天上的明月此时是一弯钩，像是天神额上的疤，星子像是美人脸上的雀斑。柳少寅想，明瑛脸上也有几点小雀斑。 在偌大的林子里也不知奔了多久，前方现出一凿了窗户与门的好大块石头。柳少寅忍不住侃道，好大一东西，莫不是陨石砸了下来。 石头房里点着昏黄的光，房前还附一个小院，竹篱笆作围，院里还种着一株开得正灿烂的红梅。门前一块小石头上正坐着那只金毛猴，滋滋有味地啃着厍无病的鸡爪。 柳少寅掐着腰：“啊…原来是你小子作贼。” 那小猴桀骜不驯抬起头，继续啃爪子。 屋中一冷情女传来声：“屋外什么人？有事就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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