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年轻公子见那三人从院内出来,并未躲藏,从容立于原地,双眸仍落在院内庄疏庭身上。 庄疏庭看向庄二小姐庄沅沅,慢悠悠道:“你独自一人留在我这西偏院,不怕?” 庄沅沅嗤笑:“怕?庄疏庭,父亲不在府中,这里也没太后为你撑腰,该怕的人是你!” 庄疏庭面无表情,淡声道:“你该听你娘的话,跟她走。” 庄沅沅怒道:“庄疏庭,少故弄玄虚!你抢走三殿下,让我颜面尽失!你去求皇上和太后取消赐婚,换我嫁给三殿下,我便饶你这回!” 庄疏庭面色未改:“皇上和太后金口玉言,怎可朝令夕改?为了你的颜面,倒不顾皇上和太后颜面了?况且,堂堂辅国大将军府,怎可出尔反尔?父亲的颜面你也敢不顾?若是父亲知晓你存了这样的心思,定要罚你跪祠堂。” 庄沅沅怔愣半晌:“我娘说赐婚圣旨还未下,尚未尘埃落定。只要皇上和太后取消赐婚,只要三殿下愿意娶我,便可换成我。” 你娘蠢,你也跟着蠢。庄疏庭双目闭了闭:“你自去找三殿下,问他是否愿意娶你。” “堂堂辅国大将军的嫡长女,连刚入营三个月的新兵都打不过,”庄沅沅怒火中烧,“除了那张脸和琴艺,简直一无是处。三殿下连你都愿意娶,自是愿意娶我!” 庄疏庭不慌不忙道:“三殿下……哦,夫君说,这世上他第一喜欢的便是我这张脸,第二喜欢的便是我的琴艺。夫君还说,他眼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人。这般满心满眼只有我的夫君,我怎么舍得拱手相让?” 树下那年轻公子本是面无表情,此时神色微微动了一动,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夫君?!你竟唤他夫君?”庄沅沅气怒交加,抬手拔出腰间缠着的软剑,指向庄疏庭。 香茗忙挡在庄疏庭身前:“二小姐,三殿下喜欢的人是小姐。你……你换个人喜欢不成么?” 庄疏庭将香茗拉至身后,面上露出一丝疲惫:“嫁给不喜欢自己的人有甚么意趣?嫁给两情相悦之人,难道不好?” “你怎知他不会喜欢我?”庄沅沅道,“你抢了我喜欢的人,还做出一副假惺惺为我好的模样,真是恶心。” 庄疏庭眉尖紧拧。 我管你庄沅沅喜欢谁,管他桓照夜喜欢谁,都无甚紧要。 我自己喜欢谁亦顾不得了。 若是桓照夜的王妃换成你,我连接近他的机会都不会有,还如何取得他信任?如何寻机杀他复仇? 桓照夜的王妃我做定了。 庄疏庭一字一句道:“这一世,桓照夜的王妃只能是我。你若想嫁他,等下一世吧。” 树下那年轻公子,神色又动了一动。 庄沅沅不知想到了什么,不但未恼,面上竟还露出几分喜色。 她晃了晃手中软剑,笑得欢畅极了:“庄疏庭,你我比试一场。若我赢了你,你便将三殿下让给我。若你赢了我,我便死了这条心。” “不比。”庄疏庭淡声道,“他是我夫君,怎可随意拿来做比试筹码?夫君若是知道了,定要不快。这般好的夫君,我怎么舍得让他不快?” 庄沅沅笑容僵住,片刻后怒气冲冲道:“庄疏庭,你装什么装?你心仪之人本就不是三殿……” 庄疏庭眸底闪过一丝怒气,出声打断庄沅沅:“比罢。” 树下那年轻公子微微蹙了蹙眉。 庄沅沅转怒为喜:“不许反悔!” “取我的剑来,”庄疏庭转头看向香茗,又补一句,“不要白的。” 香茗忙应声去了,片刻后取来一把通身乌黑的长剑。 庄疏庭一身素色宽大衣袍,只在腰间松松系了根同料腰带。 那腰带颇长,打了双尾结后,垂在左侧腰身前的两根尾带离鞋面只得几寸。 她接过香茗手中长剑,顺手拈起一根尾带,斩下一截,递向香茗,“束发。” 香茗拢起庄疏庭背后乌发,在离发尾约摸四五寸处,用斩下的尾带束好,随即轻声叮嘱:“小姐,切切小心。” 庄疏庭点了点头。 庄沅沅胜券在握,不禁大方起来:“庄疏庭,我让你十招,免得你院中丫鬟说我恃强凌弱。” “不必。”庄疏庭握剑上前,“来吧。” “三日前,父亲军中副将刚做了我手下败将。庄疏庭,你输定了!”庄沅沅提剑往庄疏庭刺去。 不知为何,树下那年轻公子往前迈了两三步,离院门更近了些。 他双目定定瞧着庄疏庭,只见她素衣拢身,不染纤尘,手中长剑翻飞,起起落落间飘然若仙,姿容之清逸翛然,令人见之难忘。 不过十来招,庄沅沅便跌在地上,手中软剑亦掉落在地。 庄疏庭右手轻轻一扬,黑色长剑飞向香茗。 香茗稳稳接住,转身往内室走去。 庄沅沅双目圆睁,一脸难以置信,半晌后方道:“庄疏庭,你竟……” “那副将让着你罢了。你走吧,日后不要再踏进西……”庄疏庭转身面向院门,当即怔在原地。 月色溶溶,桓照夜一身素袍,立于泡桐树下,青丝如墨,随衣袂飘飞。俊雅如谪仙,却满身孤冷疏离,一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模样。 桓照夜本是面无表情,不知为何,突然皱眉道:“庄疏庭,小心。” 庄疏庭似是未听见,仍怔怔瞧着桓照夜。 桓照夜叹息一声,掠进西偏院,一把揽住庄疏庭,急往后退。 庄疏庭回过神,只见原本倒在地上的庄沅沅,正举着软剑,向自己刺来。 桓照夜揽紧庄疏庭跳上屋脊,沉声缓缓道:“庄二小姐,按朝元律法,行刺王妃,可就地斩杀。” 庄沅沅立时便停在原地。 香茗放好剑出来,见庄沅沅正一脸恼怒瞧向半空,忙也抬头去看。 天幕墨黑,镶着一弯蛾眉新月。 月下屋脊上,庄疏庭和桓照夜比肩而立,皆是一身素衣,越发显得二人容姿清华,天质自然,恍若璧人一对,般配极了。 可惜,二人貌虽合极,神却离了十万八千里。 庄疏庭面无表情,微垂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桓照夜眉心微蹙,双眸一一看向西偏院各处,角角落落亦未放过。 香茗在西偏院六年,学了几分庄疏庭的不动声色,见桓照夜突然驾临并未惊慌,只转过身,回房备茶去了。 庄沅沅面上十分精彩,一时羞恼,一时愤恨,一时哀怨,一时又痴痴瞧向桓照夜,最后换作嘲弄,开口将宫宴上未说完的话,清晰无比说了出来。 “庄疏庭早就心有所属,她喜欢的是琴馆的听琴人。三殿下,你的王妃,她不喜欢你。” 庄疏庭瞧了眼已提剑离去的庄沅沅的背影,心中暗暗叹了一口大气。 桓照夜一言未发,自顾从屋脊跃下,不慌不忙往院内石榴树下坐了。 庄疏庭跟着跃下,不紧不慢行了礼,往桓照夜对面坐定,开口问道:“殿下几时来的?戌时几刻?” “王妃不问本王信不信庄二小姐所说,不问本王找你何事,倒问本王几何来的。”桓照夜笑得意味深长,“依本王看,王妃不如先说一说你那心仪之人吧。” 他究竟是何时来的?听到了多少?他既不说几时来的,为保万全,只得当他全听了去。 庄疏庭又暗暗叹了一口大气。 香茗送上茶水,并未多留,行完礼便悄声退下。 庄疏庭斟了茶,双手捧给桓照夜。 本王倒要瞧瞧你又如何去圆。桓照夜勾了勾唇,接过茶盏,说了实话:“本王戌时二刻来的,恰是时候。” 庄疏庭给自己斟茶的手停了一停。 庄夫人和庄沅沅前脚刚到,他后脚便来了。 当他全听了去,和他真的全听了去,竟是如此不同。 “殿下见笑了。”庄疏庭噙上一抹淡笑,柔柔缓缓道,“殿下既瞧了全程,定已知晓我那心仪之人,不过是舍妹编出来的挑拨之语。我几次三番向舍妹表明,舍不得将殿下拱手相让,她只是听不进去。” 桓照夜低低笑了:“王妃,我瞧她不像是编的。更何况,舍不得将本王拱手相让,同你心仪本王,是两回事。” 你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本王如何心仪你,未有一句是你如何心仪本王。 罢了,本王最不缺的便是心仪本王之人。 “宫宴那日,我对殿下一见倾心,顾不得舍妹亦心仪殿下,忙不迭禀明太后,请太后为我赐婚,唯恐被舍妹抢了先。”庄疏庭道,“我既心仪殿下,又怎会再去心仪什么听琴人?” 听完庄疏庭一番表白,桓照夜低头抿了一口热茶。 从未见过哪位女子冷着一张面孔,冷着声音向心上人表白。 庄疏庭,你心仪之人不是本王,你亦知本王答应赐婚并非是因心仪你。 六弟倒是心仪你,凭你体察入微知微见著的本事,定是早瞧出来了。 你不嫁心仪之人,不嫁六弟,独独一心一意非要嫁给本王。 难不成,你图的是本王那片桃林结出来的蜜桃? 又或是,本王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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