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田地离的不远,就在明德门外五里处。 这儿是块好地界,因紧挨着京城,多有达官贵人在城外置宅子、建马球场一类的娱乐场地。 她爹当年遇着个大官,想要买那块地,他愣是没出手。 而今永贞帝登基进二十年,城外的地价竟是一涨再涨,若非她分身乏术,这地早就租出去了。 说着是五里地,可走起来也是要命的距离。 胡玉微雇了辆驴车,这才带着胡玮往城外赶。 今时不同往日,她有两个铺子的入账,手头自然宽裕些。 “胡玮,你今日看完地,就得找着租户,记住了吗?” 胡玉微坐在驴车上,靠着窗一边吹着外面吹来的风,一边对她阿弟说,像个老大爷似的。 胡玮点点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头转过去。 他有点担心,她阿姐这个样子,哪家郎君敢娶她? 平日里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凶巴巴的,一点脸面气质都不顾。 胡玉微倒是没想到这些,她一边坐车一边欣赏着城外路上的景色 。 不愧是京城,路边的草木整整齐齐,远方长亭若隐若现,群山连绵,全然与城内的繁华不同。 直到快要到地方了,路边草木才开始杂乱了起来。 胡玉微下车。 荒山野岭,她只能循着儿时的记忆寻找那些土地。 可入眼尽是良田,竟寻不到当年的地方。 胡玮望着远处,又转过头来看着他阿姐。 那时他还小,别说田地,有家里有几块地的映像就不错了。 远处有人在地里,胡玉微望了一会儿,似乎真的找不到,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了地契。 她看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指着自己前面。 “前面第十三亩起往后就是我们的了。” 胡玮跟着她走。 可等二人来到地契上写的第十三亩田时,看见的却不是满地荒芜,而是一地绿油油的庄家。 胡玉微几年未曾来过这儿,她早就想过,这地不是荒了就是被人给占为己有挪用了。 不远处正好有个人坐在那儿喝着茶,看样子是田地了劳作的人。 胡玉微带着胡玮走过去,停在那老人身前时,示意胡玮开口去问。 今日虽是阴天,却还是有些热。 胡玮抹了把额间的汗,对着地上坐着的老人开口问道:“这位老人家,请问这我身后这块地是那户人家的?”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见他身旁的女子,继续低下头来喝水,并不搭理。 胡玮见状,又重复问了一遍。 那年过六旬的老头似乎是这才听见他的声音,放下手中喝水的破碗。 他缓缓站起来道:“这地的主人啊,来头可不小,是江相公家远房侄儿李仁的。” “远房侄儿?”胡玮皱起眉,“这地不是城中一户教书先生家的吗?” 胡玉微也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位老人。 “起先是她们家的,但那人不是过世了吗?这才落到了江家手里。”老人回答。 说起江氏那家人,他又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拿起刚才喝水的碗走了。 胡玮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了,这才回过神来。 父亲母亲过世是他才十岁不到,父母劳作更加不可能带着两个小儿,哪怕是他阿姐来的次数也比他多不了几次。 “这地怕是年头大了,连主人都换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胡玉微道。 她看了一眼听完老头儿的话面带疑惑的胡玮,抬手遮着额头的,眯着眼看向远处。 胡玮看了一眼阿姐:“阿姐,这江家侄子是谁我们都不知道,还怎么把地租出去?” “追上去再问问吧!”胡玉微看着尚未走远的人道。 二人追上那田间老头,又详细问了一番。 这才从他口中得知,江相公的远房侄儿住在城中的沿春坊,见一直无人看顾,三年前就将这三亩地走了关系,落到了自己的名下。 四周百姓都知道他有个做宰相的xx,大家都也不敢问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 这之后一直也没人来找他麻烦,江家人便也随他去了。 “我们去沿春坊一趟。”胡玉微对胡玮道。 胡玮点点头,便让马夫牵了马,二人又往城中去了。 * 沿春坊不比延祚坊,这儿都是些富庶人家居住之地。 房屋漆着红漆,路上都是穿着华丽的路人。 胡玉微走到一处较偏远的巷子,青石板铺着窄巷脚下了路,来往的人相较之前面开阔大街上的人,并没有那么华丽。 崔相公的侄子,江相公的侄子,为何住在这种小巷里。 胡玮看的却出了神,他只觉得来的地方比他们住的延祚坊不知华丽的多少倍,达官贵人的府邸,大约都是样气派吧。 只是他如今不能科举了,也不能让一直辛苦的阿姐住上这样的房子了。 见胡玉微在前面走远了,他忙收回思绪,大步跟了上去。 二人走了一会儿就见到了田间老头口中的江府。 木料做的大门尚未漆上颜色,门前石阶也只是凿出个大致的样子,并不讲究平整。 门倒是比她们姐弟俩住的看着大不少,只是看着也是很磕碜。 原以为江相公好歹是个宰相,可这侄儿如此,看起来也不是很入他的眼的样子。 胡玉微朝身后的胡伟使用了个眼神,胡微顿时明白阿姐是要他去叩门。 他大步走上石阶,伸出手叩叩叩地敲着。 可敲了三个来回,也不见里面有人应的样子。 正想着跟阿姐说里面是不是没人的时候,一声男声从里面传来。 “谁呀!”门内喊道,紧接着是靠近门的脚步声。 “打扰你老子睡觉,不想活啦?” 胡玉微看着门被人从里面暴力打开,重重的大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 这才看见一个穿着汗衫,腰带挂在半腰,袒胸露乳的男子。 这男子看着将近三十的样子,腰上一圈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盯着门外的姐弟俩。 胡玉微下意识别开眼,她实在是看不得这幅景象,更何况这人还长得不怎么样。 眼前人看见面前站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又看看胡玉微,一番打量,发现这女子长得还不错。 他本要破口大骂,此时忍下问道:“什么事?” 胡玉微见眼前男子根本没有要把衣裳穿上的意思,干脆将别开的眼睛重新对上他。 “这位郎君,您可是江相公的侄子?”胡玉微开口问道。 听见江相公,眼前男子打量的她一圈,“你是谁?” 胡玉微听他这么问,八成就确定了,“我们是延祚坊来的,明德门外三亩地,可在您名下?” 她开门见山,可李仁闻言却皱了眉头。 本就不顺心的李仁,此时见门外来了两个不知道干什么的,只回答一句“是又怎么样”,就欲关上门。 胡玮将手一挡,正好挡在了半合的门上。 李仁顿时没好气:“做什么?不知道你爷爷我是江相公的侄子?还不快走!” 胡玮的手毫无半分收回的意思。 见两人僵持,胡玉微开口:“李郎君,这三亩薄田乃我父亲留给我们姐弟的,不知何时跑到了你名下,若说年头过了无人问津也还能解释的通,可这田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李仁原本想关门的动作变为了一把拉开木门。 他才不知道什么三亩薄田时是她的,“你胡说什么,这田三年前就是我的了。” “三年前是你的,不代表往后再算三年也是你的,我父亲离世我们姐弟尚且活着,怎么就成了你江家侄儿的了?” 胡玉微问时,只见眼前人顿发怒,拿了门边立着的竹竿子就往她这边挥。 胡玮眼疾手快,躲过竹竿子又一把抓住,“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就心虚成这样!” “放屁!老子名下的田就是老子的。”李仁吼道。 胡玉微见他越来越恼怒,胡玮站在她身前。 今日怕是与这种说上两句就动手的人讲不通了,她让胡玮松手,又冲着李仁道:“你你的还是我的,自有人来断。” 这才领着胡玮往巷子外走。 江氏为相,若说在朝堂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胡玉微坐在马车里,晃得她有些头疼。 在她记忆中,这江屹山可不是个好糊弄的。 褚砚做皇帝,若没有他暗中助力,他这皇位恐怕也得做的颤颤巍巍。 后来江冉冉入宫,江屹山在朝中更是春风得意。 女儿在后宫一举得贵妃之位,是她在后位上坐着也忌惮的不得了的。 李仁这事怕是得与江氏周旋了。 胡玮坐了会儿马车,说是还有些东西在李先生的学堂里放着,正好这会儿去取了,便半路下了马车。 待他下车,胡玉微让车夫继续往延祚坊去。 正行在路上时,路过朱雀大街,恰好遇见了从城外回来的褚砚。 枣红色的马匹慢悠悠在道上走,身后还跟着几个绑了手的男子。 她猜想他是出城做什么事情去了。 褚砚面上并无表情,只慢慢悠悠地走,仿佛身后被绑着的人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他面色白如冷玉,此时没有光照着却是更加显得整个人出众。 她本掀着车帘子往外望,尚未来得及收回手,就见路边的人一转头就看见了自己。 下一瞬,他调转马头就往自己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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