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云眼睫颤了颤，依然沉默不语。 颜语继续试探道，“他杀了自己的母亲，杀了孙桂兰、一名退休的女法医，撞死了孟江。那名女法医，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先用刀刺，再用重物砸，就连她的猫都被四肢扭断......” “别说了！”肖雪云咬着牙。她没有养猫，但她的女儿养了一只，还经常给她晒图，一想到那种血腥的画面，她就感觉到自己胃里正在翻滚。 颜语缓了两秒，“我相信，你和他不一样。”否则，肖雪云也不会在房间里哭泣，也不会被陆奇一直威胁，却什么都不敢做。 “我不能说，”肖雪云眼中泪水滚落，哭腔明显，“我真的不能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求求你们别再查下去了。” 颜语暗暗叹了口气，正要继续，却被陆一寻轻轻按住了手。 他眼神放柔，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她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希望接过“严刑逼供”的活，不让颜语为难。 其实颜语真没那么大感触，眼前的人毒杀了自己，毒杀了陆一寻和林哲松，她怎么可能会有分毫的不忍？ 但，她不想拒绝他那片心意，终究还是退回了座位。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先来说吧，”陆一寻的声音与颜语全然不同，带着点不输给陆奇的冰冷和强硬，“陆奇手里有你的把柄。” “这个把柄是怎么获得的呢？” “第一种，他通过循环这些天调查出来的。第二种，他曾经和你就有过交集，知道了你的某些事情，但你并不知情。” “我认为前者概率不大，因为这些天我也聘请了电视台技术部和外部人员以及联系警方调查过你，没有明显的污点。我不认为陆奇的调查手段会比我高多少。” “所以答案显然是第二种，他是通过自己的经历知道你的秘密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找你们可能得交集。我查过，你在云城的工作地点、日常社交场合甚至朋友家人的联络，都完全和陆奇无关。” “因此，问题不在云城，而在安蓝镇。既然是安蓝镇，那就是我们的高中时代，那时陆奇在二中上课，和你没有关联。但他租了房，在安蓝人民医院做义工......” 说到这里，陆一寻就知道自己对了，因为肖雪云的身体狠狠一抖。 “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他问。 肖雪云面上一片灰败，眼眶发红摇摇头，“好，我说。”陆一寻恐怕知道了真相，让她自己来说，总好过他。 “一开始，我是真的没想过伤害原牧瑶的。”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似乎在远远望着什么。 “她出事以后，我每天都会去探望。大家都说我很关心我的学生，很细心。但其实，我也不单纯是为了探望她，我也在探望我的女儿。” “她叫宋灵，是她爸爸起的名字。这孩子从小就活泼好动，嚷嚷着长大以后要做明星，要嫁一个帅哥。上初中以后，看了部刺激的电视剧，又开始说自己以后要当警察。” 她嘴角忍不住轻轻翘起，又忍不住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但她十六岁那年，一切都变了。她生病了，急性肾衰竭。” 颜语眸色微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要换肾，但我和她爸的肾脏都不好，我们只能等捐赠。”说到这里，肖雪云又是哽咽，“你们知道捐赠排队的名单有多长吗？国内那么多孩子等着捐赠，但捐赠的人却那么少。” “灵灵快死了，她快死了。” “所以，你就起了杀牧瑶的心思？”颜语觉得不可思议。 肖雪云顿了一秒，摇了摇头，“不，我没想那么做。但有人给我出了这个主意，他说肝脏是一种免疫特惠器官，只要找到一颗血型相同的肾脏就能移植。” 颜语皱眉，“是陆奇给你出的这个主意？” 肖雪云摇头，“不，不是，给我出主意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一开始也不信他，但他说会给我一笔医药费，让我可以好好照顾灵灵，就算这颗肾出现了排斥反应，将来还有钱再换。” 所以，她动摇了。 “但他凭什么呢？”颜语不解，“这个中年男人帮了你，他有什么好处。他花了一笔医药费，就是为了让你杀了牧瑶？” 肖雪云把心一横，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脸色，“他说，他有客户需要原牧瑶的器官，他已经做过配型了，是合适的，接下来，就只需要......”原牧瑶去死。 哐当——砰—— 林哲松一个趔趄，差点撞倒了落地台灯。 “林叔，”陆一寻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 林哲松只觉得眼冒金星，一片眩晕。竟然是因为这样？他知道牧瑶是器官捐赠者，但他曾以为那只是小女孩一时善心发作，却没想到会给她招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谁？”他咬着牙，“是谁拿了她的器官？” 肖雪云被他双目赤红的模样吓了一跳，“我不知道，真的。他不肯告诉我，只说是个大客户，我猜就是有权有势的人。” “是什么器官，”颜语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追问道，“他要的是什么器官？” “心脏，”肖雪云快速回答，“他说他要的是心脏。” 林哲松一手紧紧抓住落地灯，一手扶在陆一寻的胳膊上。他的手青筋暴起，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砸下来，再也说不出话。 颜语无比揪心，但依然逼迫自己去思考，“心脏配型和肝脏不一样，那是必须要做HLA配型的。所以那人说要牧瑶的心脏，说明他已经做过这个配型了。” “这继而证明，医院里一定有那中年男人的内应。我们只需要查一下在那段时间，安蓝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中谁有不明大额收入来源，就可以顺藤摸瓜。” 这样的话似乎稍微起到了安抚作用，林哲松胡乱点着头，“对对，小语说得对。” “林叔，”颜语起身扶着他，“我和您出去走走透透气吧。这里也问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陆一寻。” 林哲松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适合留在这里，他深深的看了肖雪云一眼，然后在颜语的搀扶下缓慢走出了房间。 陆一寻眸色渐冷，低头看着肖雪云，“陆奇知道了你杀了原牧瑶，拿这个要挟你，是吗？” 肖雪云机械式的点点头，“对，那晚我偷偷溜回医院，被他看到了。第二天牧瑶就......不在了，他猜到了。” 陆一寻上前一步，在她面前缓缓蹲下，与她平视。那眼中没有半点温度，如同刀锋一样锋利，“陆奇给了你联系方式吧？打电话给他。” 肖雪云一惊，“你要我联系他？” “对，把他引出来。” 肖雪云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你要杀了他？” 陆一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是我的事情，你只要负责引他出来。” 肖雪云有些急了，“这样他肯定知道是我出卖了他，就算不是今天，他明天也会杀了我的。我已经死过一次......” 陆一寻冷声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肖雪云一愣，似乎是第一次认识陆一寻一样。他眼中那种冷漠，比之陆奇也不少，这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一句“我做不到”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一寻没等她慢慢想，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了手机，“你女儿不知道她的肾是怎么来的吧？” 肖雪云如坠冰窟，浑身都僵硬了，下意识的开始摇头，“不，不，你不能这么做。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陆一寻淡淡道，“你是一个好母亲，为了她杀了多少人？我想一想，你杀了原牧瑶，杀了我们其他五个人，你比陆奇更可怕。” 肖雪云像是被重重一击，某种被她掩盖很好的东西终于暴露出来，就像是谁亲手撕掉了她的脸皮，底下是血淋淋的、狰狞的腐肉。 “我......”她知道自己根本无从辩解。她告诉自己他们都会复活，所以没关系。告诉自己，牧瑶反正活不了，所以没关系。 但这谎言到底多可笑，她一清二楚。 “我求求你，”肖雪云哭的凄楚，“你可以杀了我，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但请你别伤害灵灵，我求求你。” 她似乎又突然想到什么，抓起陆一寻的手臂，“你不是陆奇，你不是杀人狂。所以别做和他一样的事情，我求你。” 陆一寻眼冷似灰，冷笑道，“你看，我不是陆奇那种变态，这一点还要被你拿来利用。说到底，人善被人欺......你从来没有真正忏悔过。” 他抓住肖雪云的手，重重捏住后掰开，“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该伤害颜语。你杀了我爱的人，我为什么会放过你？” “如果我有一把枪，我会毫不犹豫射穿你的心脏。” 肖雪云血液冻结，一种恐慌感席卷而来。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陆一寻和陆奇一样的狠，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开口，“好，我答应你联系陆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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