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你换新钥匙扣啦？” 自从收下这个钥匙扣，宋莺犹豫了整整四天。 直到周五早晨才勉强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钥匙扣而已。 还是陆观阳从西香坊里随便拿的，没必要太过在意。 没想到刚一换上来上班，就被眼尖的舒琴一眼发现。 宋莺没来由地有些心虚，毫无底气地“嗯”了一声。 “哇塞，这只小猫好可爱哦。”舒琴眼睛亮亮，凑过来仔细打量。 “你在哪家店买的呀，有没有别的猫猫狗狗？我原来的那个钥匙扣上星期坏了，正好可以搞一个新的。” 宋莺按照陆观阳那套说法解释道。 “不是买的，是西香坊做活动送的。” 舒琴居住的小区和靖荣苑在同一个方向。 她偶尔会顺路去到西香坊买早餐，自然知道西香坊的存在。 “送的？”舒琴很是惊讶。 “这么精致的钥匙扣居然是送的啊，这光买都得花上不少钱吧。” “我也不知道。”宋莺同样不得其解。 “可能...只是看起来精致而已？实际上没多少成本。” “那西香坊可真是厉害，能把小小的一个钥匙扣做得这么高级。”舒琴不禁感叹。 “对了小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活动啊？” “在他们那里定制蛋糕就可以获得一样小礼品。”宋莺尽可能完整地复述陆观阳的话。 “这个钥匙扣是其中之一。如果舒琴姐你想要的话，到时候咨询店员应该就可以了。” “那敢情好，正好我最近想吃蛋糕了，等今天下班了我就去西香坊问问看。”舒琴说。 “好的，舒琴姐。” - 晚上，宋莺刚洗完澡吹干头发，便收到来自陆观阳的微信消息。 L：【宋莺，明天有空吗？】 宋莺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是奇怪：【不是要请你吃饭么？】 L：【嗯。】 嗯？嗯什么嗯。 宋莺拧眉思索片刻，很快回过味来。 这人估计是怕她忘了这档子事。 专程提前一个晚上发消息来提醒她也就算了，还用这么委婉的方式。 Y：【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中午还是晚上？】 L：【中午吧，十点半的时候我来找你。具体吃什么明天再说，可以吗？】 Y：【行。】 L：【那晚安，早点休息。】 刚解决完这件事情，又是一通电话打进来，来自舒琴。 宋莺接起，轻轻“喂”了一声。 想起今天舒琴说的要去西香坊买蛋糕参加活动的事，宋莺笑了笑问道。 “舒琴姐，你有挑到合适的钥匙扣吗？” 舒琴的语气听起来却有几分古怪。 “小宋，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你那个新钥匙扣真是西香坊做活动来的？” 宋莺愣了愣：“是呀，怎么了？” “那个，我事先说明一下啊，我没有任何要质问或者怪你的意思。”舒琴说。 “但是小宋，今天下班后我去西香坊问了，那里的人说他们并没有这种活动。” “没有？”宋莺皱起眉。 “会不会是已经过了活动时间，现在不做了？” “不是，西香坊的员工说他们平时顶多也就打打折，从来没有搞过这之类的活动。” 舒琴顿了顿：“所以我刚刚才会问你那钥匙扣是不是真从西香坊来的。” 宋莺犹豫几秒，最后还是选择如实托出。 “其实是别人送我的，他是那样和我说的。” “啊？那送你钥匙扣的人为什么要说谎啊。” 察觉到宋莺陷入沉默，舒琴突然意识到什么：“小宋，该不会是你那位哥哥送你的吧？” 宋莺纠正：“舒琴姐，他不是我哥哥。”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还不是因为那个词听起来不太好听嘛。” 舒琴“哎呀”一声，语气顿时变得八卦起来：“所以真的是他？” 宋莺：“......嗯。” “哇哦。”舒琴立马换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突然送你钥匙扣啊？” 舒琴浮想联翩。 “该不会是要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今天送你钥匙扣，明天送你车钥匙，下星期就给你买套房，正好让新钥匙扣派上用场吧。” “怎么可能，舒琴姐你越说越离谱了。” 宋莺连忙打住她：“只是因为前几天是我的生日而已。” “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舒琴不再逗她：“那，那个钥匙扣就是他送你的生日礼物咯？” “嗯。”宋莺抿起唇角，若有所思地问出舒琴已经提出过的问题。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说谎呢？” “还能是为什么，小宋我问你啊。”舒琴说。 “如果他直接送你口红包包之类的东西的话，你会要吗？” 宋莺想也不想便回答：“当然不会。” 舒琴又问：“那他送的这个钥匙扣，你有没有收下？” 这次宋莺没再回话。 不用多说其他，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怪不得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钥匙扣的做工不像是个赠品呢，明明一看就是个高档货嘛。” 舒琴悠悠说道：“也得亏他这么有心，为了让你心安理得地收下礼物，居然兜了一个这么大的圈子。我都想不出这种法子。” 后面舒琴还说了些什么，已经完全不进宋莺的耳朵了。 她只觉得她的思绪乱糟糟的，被舒琴的话和陆观阳这些天来的言行举止搅成了一团浆糊。 宋莺揉揉太阳穴，轻声说道。 “那个，舒琴姐，抱歉，我有点想休息了，咱们下次再聊可以吗？” 听出她语气里明显的疲惫，舒琴立马道。 “当然可以，那小宋你好好休息，晚安。” 挂断电话，宋莺抿抿嘴唇，没真的马上睡觉。 她垂下眼睫，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和陆观阳的聊天界面。 葱白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连串询问和不解的话。 在即将按下发送键时却又倏地止住，默默将打好了的字逐一删去。 就连宋莺自己都说不清楚，她究竟是不愿意在手机上问，还是害怕最后得到的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算了，还是等到明天吃饭的时候，再找个合适的时机问吧。 宋莺想。 - 次日。 上午十点半，玄关处的门被人准时叩响。 门口的陆观阳和往常没有多大区别，依然是熟悉的衬衫加西装裤的搭配。 “今天就坐我的车出门，可以吗？” 宋莺没有意见：“可以。” 她作为欠人情的一方，今天要怎么安排，自然由陆观阳来决定。 一路上，宋莺都一声不吭。 她含着薄荷糖无言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还在心里琢磨该怎么自然而然地提起钥匙扣的事。 以至于当陆观阳的车最终停在一家冰粉店前面时，宋莺还觉得大概率是陆观阳带她来错了地方。 “...你确定是吃这个？” 陆观阳已经下了车，来到副驾驶前替宋莺拉开了车门。 “嗯，走吧。” 宋莺下意识拽住他衣袖，在陆观阳略显讶异的眸光落下来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不妥，于是立马松开。 她清清嗓子，忍不住强调。 “陆观阳，你是不是忘了？这顿饭是我请客，不是你请。” 闻言，陆观阳已经猜出她想说些什么了。 他轻笑一声：“我没忘。” “那我勉强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宋莺往驾驶位的方向抬抬下巴。 “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你现在开车带我去别的地方吃还来得及。” 陆观阳却摇摇头：“我就想吃这个。” “......” 什么啊。 宋莺蹙起眉心，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就见陆观阳颇为无奈地垂眸望向她，笃定的语气中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纵容。 “宋莺，别偷偷骂我。” 被人一眼看穿心中所想，宋莺既疑惑又心虚，否认的话在此时也显得没什么底气。 “谁骂你了？” 她解开安全带，生硬地转移开话题。 “你这么想吃冰粉的话，那就走吧。” 炎炎夏日悄然接近尾声，冰粉店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 店里的环境还算不错，宋莺很轻松地找到一处空位，同陆观阳面对面坐下。 这家冰粉店的冰粉口味不少，也并不仅仅只售卖冰粉。 宋莺点了一碗桂花米酿味的冰粉，翻翻菜单，打算再选几样小吃。 对面的陆观阳看出她的意图，适时开口道：“宋莺，别点太多。” 宋莺：“你确定光吃碗冰粉就可以了？” 她自己胃口小倒是无所谓，但一碗冰粉对于陆观阳来说，显然远远不够填饱肚子。 陆观阳温和笑道：“中午又不是只吃冰粉。” 宋莺愣了愣，迅速反应过来。 难怪陆观阳这么早就带她出了门。 原来冰粉只是“前菜”，真正要吃的还在后面。 宋莺倒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倘若陆观阳真的只让她请碗冰粉的话，她会打心底觉得这个人情没有还到位。 两人要的冰粉很快做好，由老板亲自端了上来。 这家冰粉店的老板是位中年大叔，人很热情，体贴地给两人倒满了柠檬水。 并提醒要是壶里的水喝完了，还可以找他再加。 宋莺礼貌地点点头，应了声好。 她舀起一勺冰粉送入口中，味道出乎意料地好。 不仅能明显尝出桂花的味道，淡淡的米酿气息也夹杂其中。 甜度正好合适。 两人相对无言，安安静静地吃着冰粉。 忽然，一个甜美的女声冷不丁地在一旁响了起来：“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宋莺扭头一看，是位年龄看起来和她相仿的年轻姑娘。 眼睛又黑又亮，抿唇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 不等陆观阳开口，宋莺便抢先一步回答。 “不是，我们是邻居，一起出来吃个饭而已。” 陆观阳抬睫，眸光淡淡扫过宋莺的脸，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这一行为落在那位女生眼中，相当于是直接默认了宋莺的话。 她松了口气，随即笑着看向陆观阳。 “那这位帅哥，我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女生说。 “这么说可能会有一点直白，不过你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我们可以先认识了解一下。” 闻言，宋莺很明显地愣了两秒。 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连辗转一番，随即像只小鸵鸟一样埋起脑袋，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起冰粉来。 早从高中开始，她就被不少人要过联系方式，向她告白的人也不在少数。 难怪这姑娘一上来就在问她和陆观阳的关系，她早该想到为的是这件事的。 见宋莺认真吃着冰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像是他怎么回答都无所谓似的。 陆观阳笑了下，只是从他眼里看不出什么笑意。 他侧眸望向那位女生，口吻礼貌客气，却充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懵懵地眨了眨眼，不知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就偏头看了眼宋莺。 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话落，迅速转身离开。 目送女生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口，陆观阳收回视线。 发现“小鸵鸟”不知在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来，正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仿佛突然间呆住了一样。 “怎么了？”陆观阳神色自若地问。 宋莺这才回神，动动嘴唇，勉强扯出来一抹僵硬的笑。 “......没事。” 她唇角的笑容转瞬即逝，很快低下头，吃冰粉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像是想要快些吃完离开。 陆观阳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敛了下眸，但也没多说其他。 余光注意到宋莺杯子里的柠檬水快空了，他拿起一旁的玻璃水壶，想要帮她添满。 察觉出他的意图，宋莺条件反射性地便将杯子“唰”地挪开。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于是抬头想看看陆观阳有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谁知刚迎上陆观阳平淡的目光，宋莺忍不住又想起他刚才那一番话来。 心情顿时像是打翻了的调味瓶般五味杂陈。 想遏制，却压根控制不了自己已然失控的情绪。 宋莺咬了咬嘴唇，生硬地伸出手。 “我自己来就可以。” 一口气喝下半杯柠檬水，然而内心的酸涩感非但没被压下，反而变本加厉地在她心上大片大片地蔓延开来。 宋莺死死盯着碗里的冰粉，感觉有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连最基本的呼吸都无法顺畅。 于宋莺而言，比起和陆观阳初重逢、发现陆观阳的左手中指上戴有银戒这两件事。 听陆观阳亲口承认他有喜欢的人了，似乎还要让她更加难以接受一点。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跨年夜。 听陆观阳当着她的面，再一次向她提出了分手。 “喝慢点，别呛着了。” 陆观阳温言道，似乎并未察觉宋莺的异样。 “对了，待会儿要顺便去看场电影吗？”陆观阳问。 “这附近正好有家电影院，最近也有口碑不错的电影上映。” “不了，我待会儿还有事，而且——” 宋莺抬起头，难得严肃地叫他名字：“陆观阳。”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我个人......个人这样觉得，你应该把这些事情留到和她一起做，并且适当地和其他女性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 她停顿两秒，艰难地深吸一口气，近乎刻意地补充道。 “比如我。” 明明都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会记得她的所有偏好和习惯，为什么要送她那一束象征爱情的玫瑰花？ 为什么要邀请她一起过生日，为什么宁愿撒谎也要将猫咪钥匙扣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为什么...为什么不和她保持距离，以至于又让她生出那些从七年前就不该再有的可笑念想？ 她也真是疯了，明明早就知道陆观阳是个多么多么、多么好的人。 所以在念高中的时候就能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他，那她就更应该清楚，二十六岁的宋莺同样会重蹈覆辙。 倘若她在刚和陆观阳重逢的时候就能深刻认识到这一点，并坚定不移地同他保持距离以及陌生人的身份。 那她现在是不是就不会像个小丑一样，依然喜欢着......喜欢上了别人的陆观阳？ 对面的陆观阳沉默良久，而后轻声重复了一遍宋莺的话。 “宋莺，你想和我保持距离？” 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这句话和宋莺的原话其实是有一定的区别的。 但现在的宋莺已经无暇顾及其它。 只觉得陆观阳不过是换了个说法，实际上含义并没有什么出入，于是冷硬地回答道。 “是。” 陆观阳若有所思地支起下巴。 浓密似鸦羽的眼睫轻垂，璀璨日光在他的下眼睑上投下了一层浅淡的阴影。 他后靠在椅背上，忽而开口，嗓音低又沉。 “那可不太好办。” 宋莺蹙紧眉心。 这时候她简直烦极了陆观阳温润随和的模样，又忍不住想要在今天将一切都问个彻底明白。 她声调微微拔高，难得没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怎么就不好办了？” 和她离得远远的，把多出来的时间都用去追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然后两个人在一起幸福美满地过完这一辈子。 这到底，怎么就不好办了？！ 陆观阳认真瞧着宋莺的眼睛。 忽然弯唇，很轻地笑了一下。 稀碎的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铺洒在他黑亮深邃的眸中。 有微风悄然拂过树丛，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风将陆观阳身上清淡好闻的冷香气息送到宋莺面前，一并渡来的还有他清沉慵懒的话。 “小夜莺，你能不能讲讲理？” “喜欢的人都要和我保持距离了，这还能算好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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