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一）（1 / 1）

巴黎远没有想象中的美好，街道上脏乱差，常有一些腥臭难闻的尿骚味，林晚亭掩鼻匆匆走过，常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缓过气来。

更让人担忧的是，时常走在街上也会被抢走包裹，有一日林晚亭边走边给周邮臣发信息，眼睛盯在手机上，走得散漫，倏忽地一下，手中的手机已不见踪影，她抬眼只瞧见一排尾气。抢劫竟也能如此嚣张，林晚亭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大感震惊。

还好有时差作中转，林晚亭又及时做了处理，才不至于让周邮臣急得又从国内赶过来一趟。有了这样几次经验，林晚亭在街上再走路往往要更谨慎一些，尤其护照等证件更是要小心保管，重新办理太麻烦了。

不过也不至于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坏事，她最大的收获是欧洲久有盛名的资产管理公司确实有一些成体系的培训方法，和她在国内接触的对金融经济的理解大不相同。很难说哪种方法论更好，各有所长。

她兴奋地和周邮臣分享，觉得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入了门，现在才觉得从前是盲人摸象，只窥得一角。

周邮臣理解她的感受，他在国外工作过这么多年，知道老外的那一套初时有多唬人。他提醒她，搭框架时可以多学习，但内里还是要多理解国内的精华。林晚亭明白他的意思，取长补短。不同的环境有不同的市场，生搬硬套只会水土不服。

林晚亭近日白日里要在公司里培训和学习，晚间还要忙国内的工作，思念故土之情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忙碌和充实，还有足够多的期待。周邮臣骂她没良心，又冷淡他，林晚亭听之任之，心情好时哄一哄他，顾不上时就视而不见，周邮臣恨得牙痒痒，偏偏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

某一日，两人连线视频，各忙各的事，周邮臣闲下来，去倒水，林晚亭听到有水声咕噜咕噜的声响，很快，周邮臣端着杯子出现在视频里，他抿了一口，喉结滚动。林晚亭瞥过又垂下，思索新的研究报告怎么写，她最近尝试着一些新的写法。

周邮臣放下水杯，也不做旁的事，只盯着视频看她，林晚亭还是有些不习惯，即便透过视频，他的眼神也太露骨太灼热，她皱眉抬起眼，让他做些旁的事。

这样太扰人。

周邮臣怪她太冤枉人，他什么都不做，这样还能干扰她。

林晚亭想起她之前加了程潜原的微信，他的朋友圈里最近频频调侃周邮臣的桃花韵事，他以周某总代称。但稍微有了解的都知道他说的是谁，他说新来了一个女实习生，漂亮得不得了，日日给公司所有人包餐食，都以为她是要求个留用，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们都是沾了光，没过多久她竟然开始送花，送花的对象竟然是周某人。

他感叹世风日下，女孩勇猛，又抱怨只是眼瞎，看不出好赖，周某总也就赢在没结婚这事上了。

他朋友圈天天更新今日的新花，像是送的花全进了他的口袋。

那女实习生大概也看出了周邮臣油盐不进，才慢慢歇了攻势。

林晚亭想起这桩事，还觉得有趣。她抬眼扫过去，周邮臣五官俊俏，线条干净，尤其是身材好，整个人利落又清爽，和当下的奶油小生不同，是很正统的长相，因而也格外上镜，他在视频里从不摆姿势，随意一个动作也不变形。男人长得太好太有魅力也不省心。

偏偏这人还没有自知之明，他盯着她看了半晌，道：“法国人是不是挺浪漫的？”

林晚亭推演模型，思索了一下，是挺浪漫的，过于浪漫了。他们公司有一位叫安东尼的，长的是高大帅气，情话张嘴就来，某一日突然向她表白，她吓了一跳，明明交集不多，关键是他有固定伴侣啊。从此，她见到他就绕道走。

更重要的是，安东尼的眼神常让她不舒服，她怀疑他是个yellow fever。

那就更没劲了。

她没和他说这事，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周邮臣又道：“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话要仔细理解那就含义多了，法国人随意洒脱，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很松弛，虽然偶尔有些过于懒散和散漫，她还是有些受不了，但总体来说，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她脑袋里闪过一串的名字，最后还是决定不气他，随口应道：“喜欢你。”

周邮臣正要喝水，冷不丁地咳了一下，差点呛到。

他看起来很冷静，像是无事发生，内心却是恨得牙痒痒，如今两人离得太远了。

抓也抓不到，摸也摸不到，只能由她占据上风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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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潜原敲门进来，周邮臣关掉视频，问他什么事。

程潜原诶呦呦了几声，骂他重色轻友：“没事就不能过来找你聊聊。我是不是打扰你什么了？瞧瞧你那春风得意的样，你看看外面的天气，现在是冬天，收着点给我。”

周邮臣笑笑，今年景南的业绩好，程潜原高兴，也乐得逗趣。

不同的私募有不同的运作风格，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基金经理的风格。程潜原给了周邮臣很大的自主权，大部分时候他不过问业务上的事，只看最后的结果。

周邮臣推给他文件，里头是产品明细，程潜原扫了两眼，骂他太见外：“你每周给我发邮件汇报还不够？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又看不懂，我既然请了你来，就是信任你，你只管放手做。”

周邮臣往后一靠：“也不能这么说，多一个人把关我也放心。”

他们二人说话随意，是多年老友，如今关系却要更敏感一些，有上下级的关系在，又牵扯到那么大额的资金，该谨慎的地方就该谨慎一些。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利益关系，就不能再用纯粹的角度看待。他能随意，周邮臣在一些事上却要多虑一些。

成年人的社交总是要更如履薄冰一些，周邮臣愈发想念林晚亭在身边的日子，他们二人之间无需有这些弯弯绕绕，他能放心地将自己内心的隐晦处袒露在她面前，没来由地绝对的信任。

想至此，他的嘴角微抿，才压下笑意。随即，又是一阵隐秘的焦躁，一年的时间太长了。

程潜原抖了抖嘴唇，恋爱中的人真是没眼看。

他揉揉鼻根，说起今天来公司的第二桩事：“我发现你女朋友的报告写得不错，挺有见地的，你看要不要说动她来景南，你们公费谈恋爱，我们那个一直空置的分析师岗位也能有个人。”他这话是真心的，最近林晚亭的报告在业内反响很不错，她重点推荐的几家股票都是今年旷日持久的熊市里为数不多还算□□的，回撤比较少，更能体现质地优良。

她也算是异军突起，彻底在业内站稳了脚跟，估计日后就算不在天安，手边的选择也不会少。保不齐如今已经有一些买方卖方偷偷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倒不如他近水楼台先得月，靠着这层关系先定下。

自然也有一些私心，周邮臣帮他赚了不少钱，又尊重他，两人私交也好，卖个面子也没什么。

周邮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沉吟道：“这事我得问她。”

程潜原惊讶，又笑他：“怎么？你家这点事你都做不了主啊，再说我们景南哪里差了，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卖方的终点不就是买方？你跟她说，她保准高兴。”

周邮臣瞥他一眼，孺子不可教。

他有预感她不会来。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所以说她总是冤枉他，他也只是在一些小事上霸道，就被她说了多少回。

稍晚一些时候，周邮臣和她视频时说了这件事，林晚亭果然没有马上答应，只说要先考虑。

周邮臣尊重她，他们工作在一个行业，又是一个极度挤压个人生活的行业，很多时候难免工作和生活的边界不清晰。但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还是要尽量分清楚，一些时候他们谈论工作内容，共同进步，是一种成长，也是一种情/趣。但这不是全部，他是找女朋友，又不是找工作伙伴。

尽管只从工作上，他也很欣赏她。

林晚亭在巴黎培训和工作上的事也渐渐滑入正轨，她也渐渐能开始欣赏巴黎的美好，她在塞纳河畔散步，看鸽子腾得跃起又落下，抖动翅膀，自由自在，也去了几家闻名遐迩的奢侈品店感受一下奢靡的气息，她进入得坦荡，离去得也坦然，并不觉得自己买不起有什么丢人。又将从前电影里的景点一一打卡，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工作之余大半个巴黎已都有了她的足迹，她对这座城市真正熟悉起来。

周邮臣笑她乐不思蜀，林晚亭不认同，他乡再好终归不是自己的家乡，更没有她想见的人，不过她没有辩驳。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糟心事，某一日夜间，她闲逛回来，隐隐感觉身后有人，偏偏转头并没有可疑的人，等她到了自己的住所下面，猛地窜出一个人，一把将她狠狠抱住，要强行吻她。林晚亭吓了个够呛，她记起出国前周邮臣教她的几招防身术，极力冷静下来，将高跟鞋狠狠踩过去，那人发出一声痛呼。

黑灯瞎火之下，林晚亭才认出这是那个安东尼。

安东尼也吓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孩会有这样的招数，他龇牙咧嘴地跑开，林晚亭后续又是一顿处理，又平息了许久才心跳慢下来。

孤身一人在国外是有很多的不便和不安全，从此她行事更小心，也愈发想念国内和国内的人。

她没将这事说给任何人，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是徒惹担心。

更何况事情已经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