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泉宫迎来了严秉之最新的证据,帝王一阅,如见柳暗花明。 “张重疑罪乃利民之事,”一方天暗一方明,苍祝振奋不已,“严秉之,你可是立了大功。” 严秉之只盼,“这回定要用律法让李太尉付出代价。” “这下可以反攻李合了。”苍祝一拳在握,下令当朝提审张重。 吏府的门再次被推开,苍婧换回了荣装而来,“子英叔伯,张重为官期间,在行田税改革一事。可是依你之令?” 章子英过得不知时日,见苍婧金簪华衣而至,便猜测,“难道张重已被提审在堂?” “今日正值问审。诸多富商作证,张重收了他们十税一,大平农作之税是三十税一。这多出来的税就是李合握在手里的把柄,他以此步步紧逼。但严吏长那里有百姓作证,张重收百姓之税三十税一,且时而减税免税。” “原来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章子英踱步片刻,苍婧总觉他在执拗什么。 “这是我们反攻李合的时候,你还不打算出手?”苍婧追着问。 章子英终是停了步,“好侄女,我和你父皇斗嘴半辈子,他总有先见之明。这会儿我还真输了他一回。” 苍婧惊喜万分, “父皇有安排?” “他安排多了去了。他怎么没想过,他未来的长女婿会是个大将军,不给他留点东西?” 章子英还在取笑,苍婧一把握住了牢栏,又气又笑, “这个时候还作玩笑,快说!” 是夜,苍祝召百官见证。明面问审张重,实际是在对付李合。 张重性子直爽,李合问什么,他都道,“十税一收富人,三十税一收农民。”其他一概不答。 “你答不出,这些钱财就是给了丞相!” 对李合所指,张重倒是说了两个字。 “放屁!” 李合便又道,“陛下,张重不敬太尉,不敬朝堂,以下犯上。” 李合胡搅蛮缠苍祝没有理会,他且坐等待。 就在这时,吏府中人报, “陛下,丞相说有先帝诏书呈上,请求面圣。” “先帝诏书?还有这种事?”满朝皆惑。 苍祝立宣此诏书,诏书有先帝印,落文景二字。诏书有曰:“若有不便时,可拿此诏书见君。” 有诏书在,苍祝就当朝宣了章子英。 苍祝没想到,章子英能把这东西藏到现在,怕是不信自己能被父皇言中吧。 章子英入朝而来。虽在吏府多日,他已清瘦不少,但还是精神,未有颓唐之态, “臣章子英拜见陛下。” “既然呈父皇诏书,看来是要事呈禀。”苍祝只是帮着打个官腔,指望着章子英赶紧了结此事,顺势治治李合。 章子英立刻呈禀道, “张重确奉臣之名,进行田税之改。大平将士抗敌,粮食需备。而现今富商吞地,乃为大祸,不利收成不利抗敌。田改之下,凡富人者,若吞地,民可告。凡告者,得赏金。富人缴田地,十税一。民者播种,征三十税一,再困者则降税免税,使富让地于民。臣之所以举荐张重,是因张重的脾气富人见了就怕。有他收田税,民可得田,良田播种而下,来年收成必好。” 陡闻李合嗤笑一声,“丞相此改,居心叵测啊。” “我为一国之相,先行一地税改,律法未道不可。太尉急于定罪,是否更居心叵测。”章子英将矛头直指李合。 李合淡然自若,“陛下,先帝诏书是真是假都未验证,陛下就信丞相之言吗?” 李合仍然是胡搅蛮缠,苍祝深觉累,但还是要去应证李合所言。故召了王全,“所有诏书都在尚书台存档。王全,去找。” 王全这一去,朝堂变得安静了。 君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还算轻松。但时间渐渐流逝,王全一直没有回来。 众人从无所谓一直等到了心焦。时间越久,朝堂就成了一副静止的画。君在上,臣在下,无人言答,唯有李合笑容满面。 后来,朝堂的门开了,听到这一声,苍祝率先而起。 王全却是空手而来,万般无奈,“陛下,诏书没有寻到。” 满堂皆惊。 章子英更是茫然自问,“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连苍祝都不敢相信,“这分明就是……” 苍祝想说,这分明就是他父皇的笔迹。但李合立刻行礼而奏,“陛下,丞相伪造先帝诏书,呈于陛下。实乃不敬先帝,欺君罔上。陛下若信,一为不孝,二则受其蛊惑。丞相行此改田税,陛下可知其心?他今日让富让地,明日又要让谁让地?” 苍祝浑身的血液像凝住般。 “陛下,丞相居心叵测,扰乱朝纲!”官服官帽纷纷而跪,一片赤黑之色如排山倒海而来。 一身白色囚服在中,叹了一声。君不言,九卿责,便成众矢之的。 “丞相一人就将陛下置于仁义之外。丞相常言仁义治国,此不仁不义之举,当死以谢天下。”李合道。 苍祝身居帝位,不发一声。 章子英所荐之才,一腔孤勇之意难抒。章子英立刻望他们一眼,对他们摇头。 “不就是非要治个罪。”张重一怒而起。 章子英当场拉住了他,“张重,你冷静一点。” “丞相,我的九族都被李合这王八羔子害了,连坐一百人呐。他连孩子都不放过,我还怕什么。你们随便定我什么罪,说是我做就是我做的,要杀就杀,少他妈废话。” “你怎么还不明白,你顶下了罪也没用。”章子英吼道,此刻他亦疾言厉色。 “那既然横竖都是死,怕什么。” 张重推开了章子英,摁倒了李合,像在婚宴上那样,毫不手软连揍他好几拳。 “张重,你当朝袭击太尉,是罪加一等。”李合还在加着他的罪,越是这样,张重就打得越狠。 无人相助,朝堂之上就看着他们扭打一片。 李合被打得鼻青眼肿,嘴角淌着血,张重气极当头,仍然在骂, “李合你个王八羔子,当年赵大夫和王大夫出事,你和我说好一起去为他们求情。结果你偷偷跑去找太皇太后,转眼他们就死了,”张重抖出了当年一事,奋声呐喊,“你们都看看这王八羔子是什么货色,你们替我看着,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张重说罢,当朝撞柱而死。血从他的额上涌出,顺着木柱滴滴答答的。 一片赤血,以死之鉴,证其清白。这是臣子最不甘的终结。 这片血映在了苍祝的眼,他依旧默然不语。 张重之死,使章子英感到死亡临近。 他朝着不吭一声的帝王俯首而拜,“臣死罪。” 又是在吏府的监牢里,又是一年夏。四年了,这个世间多了数百冤魂。李合用张重一个人,连带了数百人命。 章子英无言,只是坐在牢中。 苍婧在问,“那时候父皇给你诏书,还有谁在场?” 章子英双眼一抬,仍作无言。 这一反常,苍婧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她直接冲出了牢门。章子英冲上去,手伸出牢拦,把她拽住,“你觉得诏书还会留下吗?” 苍婧呆立在外,面若死灰。过后,她狠狠道,“他们玩阴的,我们也可以。” “你不要再想为我办法了!” “那要我看着你死吗?”苍婧双手紧绷,悲愤不已。 章子英枯目无光,望尽深牢,“我非死于先帝之诏,而是死于朝堂相背。” 牢中再无音,苍婧难抒一言。 章子英的罪无从辩驳,铁证如山,尚书台没有那份存档的诏书。但这并非是他真正的罪。他真正的罪,即便是陛下,也不可能保他。 时间流逝,生死在眼,寂静的牢中,赴死之人却越来越难冷静。 一声涕零而悲响彻牢中,直让苍婧无法面对。 章子英坐在那里哭得久了些。他何尝甘心,何尝愿意接受他的死罪? 可他就是死罪。 “你知道我为何总和你父皇吵吗?君心仍在帝,我心已向民,”章子英举头而望,人在牢墙,天地难见,唯有死时再见了,“大侄女,你好好想想我与你说的。人这一生,若不低头,便会如我。” 然章子英这一生低不了头,他低的头只有那一句“臣死罪。” 死罪,便是他与朝堂九卿相对。死罪,便是让帝王仍为帝王。 圣泉宫中寂静非常,殿中漆黑,烛火上扬。 苍祝忆朝堂之血,独恨外戚之势。手握两玺,沉思良久后道,“丞相死于外戚。” 一光透入眼中,圣泉宫门开。一抹蓝色披金跨入宫殿,风吹荣华散烛火。至冷之容递上谏书,“丞相之谏,呈于陛下。” 苍婧拿着章子英的最后一谏交给了苍祝。 谏书曰: 臣之一生上下皆见,能抒己见,已是万幸。府内诸多书籍,陛下若不嫌,可观阅之。 臣去后,朝堂恐乱。大将出战,内贼发乱。有助溧王窃国,里应外合之心。 大平亲王自先祖起,立地封王,封国而治,世袭以代。今分列东南西北中,立富饶之地,少有三十位。陛下势要止亲王兵势扩大。 然大将军北战,外患未灭。对峙亲王尚是下策。陛下可下诏,以大将军北战之由,招募天下之兵。以此遏其兵力,则众臣不敢轻易倒戈。 陛下需耐心以待大将军此战之报。若大将军胜战有捷,则再下诏:出兵招兵必以天子虎符之令,以废亲王兵符。 君慎行,此诏下,诸亲王必结盟合纵以抗陛下。若大将军败,此诏下时,当机立断,斩当朝外戚。 臣虽去,然天子明君,必有忠臣来辅。政通人和,必是国泰民安。臣最后一谏,望陛下为民为国之心,矢志不移! 章已英临死之言,字字珠玑。苍祝独见其外戚之言,有痛在眼。君王不得双全,真到那时,他还是要做选择。 时年七月二十,丞相章子英因伪造先帝诏书,腰斩示众。 这一日午时,刀即将落下,章子英想起了那个一直和他吵嘴的先帝。 “子英啊,你就非要和朕赌气。朕不和你吵了,累了。给你一诏,你拿着,以后有用。”那时先帝就是坐在塌上,把诏书给了他。 那一天,先帝气色挺好的,还给他整了整官帽,“不要逞强,不要偏执。” 那是先帝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章子英还是逞强了,还是偏执了。他偷偷看过诏书。 章子英高傲,吵架总是赢不了帝王之威,每次都被贬。 章子英赌气,先帝那么贬他,还总要把他召回来继续吵架。 所以他就是不想用这个诏书。 可谁知道,最后用了也是死。 这会儿要下去见他了。他给诏书,不知防着别人,章子英有怨。但他真正怨的不是这个。 章子英下去得问先帝一句,“你们这些皇帝啊,为什么总看不到世间最低处?” 刀落之时,今生了断。章子英今生愿见之事永远不得见了。可在前来送别的人中,章子英看到了秋娘。 在前来送别的人中,还有苍婧。 丞相身死,苍婧本想替他收尸。但见有人给他收了,苍婧就离开了市集。 马车路过一路长街,横遇两人争执,车就在前停下。 苍婧闻一女子哀求,“别杀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又闻男子道,“我爹死,你殉葬。天经地义。” 苍婧随即拉开车帘呵道,“住手!律法在上,婢妾奴隶不再殉葬。” 车前见一富贵男子绑着一贫女,那贫女正挣扎不止。 那男子对苍婧不屑一笑,“你算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律法所定,需得从之。” 那男子依旧无恐,“我供着朝里朱奉常。他跟我说了,碍事的人今日死了。天下不会再有人管了。你有朱圣人大吗?” 有没有朱圣人大,历丞相之死,苍婧还真难断言。她扔给了那男子二十金,“我买她。” 那富贵男子收了金,掂了掂,“你买她一个,我再换一个。” 那男子悠然离去,苍婧已见千千万万殉葬人。 她能买多少人?全天下吗? 当然买不了。 苍婧带着那女子离去,那女子呼她为“主人”。 天下仍是如此,世间有奴,尚不能改。是章子英在尽力改变罢了。他一去,必将恢复原样。只因章子英所愿,与当世不同。 旬安集市忠烈血,尸骨长埋农作间。锄草丞相一去罢,世事皆复当年时。 他留下的只剩一座墓,墓有曰:无名之人,秋娘葬之。 墓在山野,可见日月星辰。墓周植了春花的种子,来年春花盛开,可见一番花好月圆。 他走了,留给世间的或许不剩什么,又或许攒在岁月里,只是还不到时候。 朝堂无相,官场颓败。 张子文深感愧对丞相,请求西行。他欲为使臣,联络与韩邪有仇的西域各国。力争联盟,一同抵抗韩邪。 张子文西行壮举,苍祝大为感动,给了他一行百人,亲自践行。 待张子文离去,吏府吏长严秉之突然请辞。这让苍祝措手不及。 明明盛夏时,但世间不见明媚日。苍祝顿有一蹶不振之状,与苍婧下棋难有思量。 棋间便说起那个头疼的吏长。 “你知道他的理由是什么吗?他说他病了,朕看他吃得下睡得着,气色好得很。” 严秉之请辞的理由算不得妥帖,但他的请辞苍婧并不惊讶。 严秉之在章子英被腰斩后,一下子没了朝气。 他遇到了李合。李合就像是胜战而来的凯旋之人,他轻蔑地告诉严秉之,“你的律法永远赢不了我。” 李合轻视律法,又再一次用阴谋赢得了胜利。 严秉之那时看着一片宫阙,审视了很久,他问苍婧,“我不懂,律法不就是为了主持正义,弘扬正道。可若律法不能惩处奸邪,正不能胜邪,那还需要律法做什么?” 苍婧没有办法解答。她向往这些正道,却也难做像严秉之这样的正道之人。 她只能告诉他,“严吏长,律法由人定,是看谁用罢了。更非律法败给了李合,是我们败给了世间难为事。但你可以继续追求你的正义,正义没有错。” “我志以法除奸佞,怎奈奸佞以法斩忠良。” 严秉之那时手持笔录,笔难书,录已空。苍婧想他也是可怜人,就与苍祝道,“严秉之的病是心病。” “管他什么病,朕让侍医天天给他看。” 苍祝后来没有批严秉之的请辞,准了他一个假。他抓着严秉之的理由不肯就范,非要侍医去给他诊,诊出是什么病再说。 自日起,皇城宫阙一片哀寂,朝政官场重现阴霾。 朝闻有官突然身死,乃不服李合之人。杀鸡儆猴,遂有倒戈相向者。朝堂之乱,正如章子英所料,依着章子英临死之谏,苍祝下诏令,招募举国上下青年男子为兵,凡有志报国者,皆可前来。 正值大将军北战,胜败不知。得此诏令,确有勇夫,愿为国而战。此令一下,诸亲王难扩兵马。亦如章子英所料,朝中之臣再度摇摆不定。李合指望一手遮天,却步履维艰。 一盘盘棋越下越久,朝去暮来,君心难定,未有出路。 又值一日深夜,圣泉宫中落子声声。 苍祝正行一步,“无相压九卿,无人有子英之魄。” 苍婧仍念惋惜,行棋亦慢,“良相已入土,世间再难得。” 苍祝紧追棋子,“那皇姐觉得朕还需要丞相吗?” 棋停半分。 将相入土,忧也罢,思也罢,总得思个他路。 苍婧问,“陛下要改官制?” “不算改。既然无相压九卿,那就朕来压。朕收丞相之权为朕所有,丞相之职保留。朕只要一个人做上这个位置,恶心李合。”苍祝声有战势,似个拉弓上弦的将军。然突起困顿,又提不起一点精神。 苍婧不再落子,执了身侧茶水沏入,递于苍祝,“是不是你找的这个人,他不想干。” “什么都被皇姐看出来了。”苍祝接茶而过,郁闷难消。 “他好歹当过你的太傅,你还不知他的秉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丞相的人选,苍祝现在能相信的只有杨贺。但杨贺先前因相位丢了夫人。现在刚过了好日子,当然更顾着家里。一生丢两回,是个人都承受不起 “既此权为朕所有,那就要个怕的人。” 苍婧拿了棋,只做思棋状。 苍祝又皱了皱眼,他那困顿之态看起来大为不好,精神不嘉。 苍婧瞧着他这样和萧如丝很像,不免担忧,“怎么回事?你和萧夫人都快一副样子了。” “近日颇乏。”苍祝撑着头,越来越抬不起眼。 苍婧只把棋作罢,“算了,别下了,你歇会儿。再让侍医给你瞧瞧,别不注意身体。” “知道了。这些日子事多,皇姐小心。” “你不用再操劳我这里了。有公孙旻护卫在侧,日日随我出行,不会有事。你赶紧歇会儿吧。”苍婧叮嘱一番,就离了圣泉宫。 次日,苍祝想再找杨贺论论相位。但他心里没个底,就召苍婧一同前去。 然苍婧迟迟未来。 眼看晨时早膳,苍祝想苍婧是睡得晚些,就先行去了长寿宫。 至长寿宫请安,还是和往日一样。苍祝行了个孝礼,李温扶着他,给他理了理外袍,“都不是孩子了,怎么不注意衣服穿得好不好,每天都是这样。” 苍祝没察觉袍子有何穿得不好,只道,“萧夫人近来身体不好,更衣的宫人没她细致。” 念着母子情分,苍祝仍然陪李温吃了一顿早膳。席间却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李合的动静越大,李温也穿得越来越奢华。今日她一套珍珠冠簪最是夺目。李温那些衣服饰品终还是拿了出来,一作装扮。 苍祝看长寿宫里空荡,随口问, “母后那两只兔子呢?” “这两小家伙每日都要抱出去玩儿,这几天把哀家都走累了。就由着那老妇带出玩儿了。”李温就了一口鱼翅粥,笑容满面。 此时王全来报,“启禀陛下,长公主府报,长公主一夜未归。又到大将军府宣,大将军府也报,未见长公主。” 苍祝手中碗筷一落,洒了席。 李温续续吃了口鲍鱼,不紧不慢道,“许是这丫头跑出去散心了。” “不可能。皇姐不会在这个时候走,定是出事了。” 母慈子孝在这一刻泯灭。苍祝饭也不吃了,急步离去。 这一日,是苍祝心最乱的一日。他失去的太多,再禁不起什么。 旬安城里都找遍了,苍祝没有找到苍婧。长公主府又说,公孙旻也不见了。他们一起消失了,这足以证明确实出事了。 韩邪在攻城,大将军在打仗,萧如丝母女分离,亲王结党联盟,朝政失重臣。 多事之秋,累累加之,苍祝长嚎道,“王全,你把严秉之给朕叫起来,朕不管他什么病,没咽气就把他带过来。” 没多久,王全半路回来,“严吏长他自己来了。” 早已递交辞呈的严秉之出现在了苍祝面前。 苍祝正是困乏不已,不敢合眼,只能揉着眼睛问道,“怎么知道出来了,没病了?” “我是被赵姑娘拽出来的,她非要我来查宫后山、废宫那些地方。说那里是李合和他耳目经常走动之地。”严秉之道。 苍婧失踪,赵蔓芝等不了。她要入宫查查,但不能被李合发现,只好去了严秉之的府邸。 赵蔓芝心急,严秉之又说他的病没好,不能离他太近。 赵蔓芝不管严秉之什么暗病,一会儿不能离太近,一会儿又紧赶着来救她。反正就掀了他的被窝,把他拽了出来。 “赵姑娘思之有理,但还不够,”苍祝走到书案前提起了笔, “朕要你去提审李合。” “以什么名义?” “有人举报他婚宴奢侈,与翁主苍南私交过甚。” “可没人举报。”严秉之道。 “朕举报!” 苍祝书完一纸,扔给了严秉之,“朕要你以清查举报为由,把太尉府里里外外搜一遍。凡是找到超出太尉俸禄的不义之财悉数皆收。还有苍南,也叫人盯着她。” 苍祝深信,苍婧一定在他们手里。为了尽快找到苍婧,什么规矩苍祝都不顾了。 太尉府邸当天迎来了吏府之人。当严秉之带人破门而入时,李合当场要报至太后。 可严秉之此行蛮横得很,不让太尉府中任何人离去。 未得到任何先报的李合,当然来不及做任何的手脚,太尉府家中财富全部暴露无遗,富可敌国。 这一回的审问,严秉之就在太尉府里。当着李合新婚燕尔的夫人之面念着他的笔录, “李太尉于先帝后三年出生,自小就被人说面黑貌丑。”严秉按着他之前的笔录所记说道。 李合面红耳赤地跳了脚,冲上前就要去打严秉之,被吏府的人强压下。 “你个二流子,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李合的身上压着五个人,就像只乌龟背着高高的龟壳。 严秉之面不改色记道:“李太尉欲袭本官,未遂,被压五人山下。” 记罢,严秉之继续道,“李太尉因面黑貌丑,自认天命不凡。六岁爬上稻子谷,吆喝同村孩童参拜,被人踹下尿了裤子。十岁捧着一本《盘盂》杂记读,学书中人追跑野狗,反被野狗追摔在阴沟里了。十二岁读孔孟之书,偷了隔壁大娘的鸡。十三岁读老子,刨了乡间大爷的菜。到了十四岁熟读百家之论,四处陪侍宴饮……” 严秉之又把李合从出生开始的丑事说了一遍。李合在五人山下,惊心动魄看着严秉之。 “这一段你给我住嘴!”李合撕心裂肺喊道。 “李太尉以前爱去月庭阁专点红眉儿!”严秉之字字铿锵有力。 “啊!”李合发出崩溃地大喊,五个人都差点压不住。 任李合像只乌龟一般四肢乱舞,严秉之仍道,“后来红眉儿攀上了面貌俊郎、身材高大的豪强,那豪强不给李太尉面子,踹了李太尉大腿一脚。李太尉就去了春花楼,点了一位叫芳芳的姑娘,硬要叫她绿豆儿。但春花楼的价钱比月庭阁高,李太尉抠门钱没带够,脱下的裤子又穿了回去,大腿根淤青都没散。” 严秉之说完,吏府的官兵都憋着笑,李合的叫喊变成了哀嚎。 那燕王之女听完,冷了脸回了屋。 “严秉之,我与你不共戴天!”李合怒吼连连,“姐姐,你的小儿子他欺负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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