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邪所攻城池为洛河,于大平北境之处,粮食丰盛,禽兽繁多。 七月十二日,韩邪南下,洛河踏入了韩邪三十万大军。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洛河被洗劫一空,满城被屠。 后一连五日,韩邪之兵突袭周边别城,他们所到之处,皆为空城。 数日之间,韩邪攻破北境十城,十城各留三万兵马。 北境满城哀鸣时,十万大军踏尘而来。 萧青分十万兵马于五队,各两万兵马一路。 他于营地指下行战路线,“我往无海,蒙归去束地,邓先往藏息,王田去关门,陆平安往燕和。这五城互相间隔,夺回后,韩邪骑兵无补给必然退。到那时,修季定弃城聚兵马。我们就在五城以北汇合,齐攻修季。” 众将领军令,在营地分列。 别时,萧青对四将道,“切记速战速决,穷寇莫追。不要与他们纠缠,中了埋伏。待夺回城池,我们再汇聚。” 五路兵马散开。 韩邪所经之地,尸首遍野。头一回历经战事的兵将,哀默不已。 将士一路北去,所见皆是冰霜寒地,思乡情切深藏于心。 而在南边的旬安城,吏府的监牢里同样如寒天冻地。 牢内无日月之光,难算时日。依着几顿饭食算着日子,苍婧总觉日子过得比她想象中久了许多。 吏府的监牢也渐渐显出它的可怕。 即便夏日都是遍地阴冷,而苍婧很怕冷。那破了的棉被她都不嫌弃了,盖在了身上,“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入了吏府的人都挡不了几天。” 苍婧冷得瑟瑟发抖。 平日锦衣玉食,过惯了舒坦日子的人,一到这样的贫寒之地,能捱多得了多久?苍婧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这回就想着,这辈子她都不要再进牢了。 “凡入此牢者,皆为王孙贵族、朝廷重臣。此牢重石所造,防有人劫狱逃脱,当然冷得很,”章子英把他那床被子扔给了苍婧,“论小人,我见得没你多。但人间疾苦你只知其一,吏府的监牢可比一些地方强多了。” 就着监牢的门,苍婧伸手去够地上的被子。一床破棉被在身,还要去求另一床破棉被,窘迫至此,苍婧以往可想不得。 人间疾苦是什么?苍婧只能想到现在最苦。毕竟高高在上的人,只见过奢靡的极致,未知疾苦的极致。 苍婧已经觉得难捱了,章子英在这里倒能乐哉,他还不觉冷,坐在地上翘着二郎腿。 苍婧有点佩服他。 “ 往日你和父皇吵嘴,被贬多回,你是不是去了很多劳苦地?” 苍婧够到了被子,不管脏不脏就盖身上了。 “你父皇喜欢把我搁苍蝇都下不了蛋的地方,没过多久又给我召回来。他这个人就是死心眼。他不用我,不就好了。”章子英打了哈欠,就跟在田地里那样自在。 苍婧捂了捂嘴,有些反胃,只因章子英打的比方太恶心了,“你不也是死心眼,非和他吵。” “我那时不知服软,你别学我。”章子英警告道。 对于这种警告,苍婧听了太多次了,她之心依然不动摇,“你也没服软,不然能待在这儿吗?” “你跟我不一样,我是一个人,你那里一堆人,”章子英暗示着,还一指一指给她数起来,两只手被他数完了还不够,“你看看,这么多人,以后还有孩子,人就更多了。你和大将军还得再生几个吧,你不服软行吗?” 苍婧微转了身,不想露出什么异样,“你老让我服软干什么?” “我是担心!担心啊。” “你有心担,怎么不想办法脱身?”苍婧只知一个服软,就是把被子紧裹了身,破棉花如今算是个好物。 “我现在想有什么用?李合的招数还没用完。” 苍婧稍稍侧了身,虽看不清章子英的脸,但他一副悠然自得,苍婧就觉不寻常,“子英叔伯到底还藏了什么手段。” 苍婧没有得到回应,那章子英竟然当场打起呼噜了。 他倒头就睡,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然苍婧却有几分累了。一连几日下来,寒冷难顾,只有疲惫,便靠着门眯上片刻。 这一睡不知何时,吏府牢内又有一盏明灯起,晃了眼睛。 苍婧睡得轻,很快就被灯惊醒。 来者是严秉之。 “长公主,朝堂问审了。” 苍婧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严秉之打开了牢门,白色的绷带缠在他右掌,无比醒目。 苍婧一眼就看到,“严吏长为何受伤了?” “没什么,只是记不了东西了。”严秉之笔直地走着,活像个木桩。 今日的朝堂已非昨日。苍婧踏入时,视野所及已有清净。这里除去了很多杂碎,这里有许多章子英所荐有为之士。 初见贤士,一身囚服,苍婧多少觉得丢脸。但且无妨,在这朝堂,她还是觉得挺自在。 是李合难做人。没了一帮狗腿子,李合只能亲自上请,言之恳切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长公主不仅人命在身,还与丞相同谋,不知有什么阴谋。” 李合急切,苍婧却是慢吞吞地行礼,行罢礼才道,“舅父先别急,吏府的案录陛下还没阅呢。”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苍婧显然感觉李合看她比庶民不如,才趾高气扬。 一身囚服在身的长公主,没了那些金银物,看起来就显得软弱不堪。李合站在了高处,就迫不及待要把她踩死。 严秉之带伤呈交了案录。苍祝一阅,先看了眼严秉之,又望向苍婧。 李合背手在后,虽不耐烦,但仍故作镇定, “怎么了,难道严吏长查到长公主的祸事了?” “案录记,奶娘名胡亭,家住乐阳瑞家村。与太后同村。”苍祝念道。 李合脸色一变,“什么瑞家村?” “瑞家村舅父不知吗?本宫的奶娘是太后亲自挑选,她说与太后是同村人。”苍婧接着道。 胸有成竹,成竹却散。李合心中猜测,莫不是又上了苍婧的当? “难道长公主杀奶娘,还是因为太后?”李合试探道。 苍婧一笑,眸中无光而深险,“本宫杀她,当然是为了太后。”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合已是心慌。 “因为她说,本宫非先帝之女。”苍婧扬声道。 此言一处,满朝皆惊。 “长公主非先帝之女?这怎么可能。” “长公主与陛下眉眼相像。长公主若不是……那……” 那就是太后辱没皇族血脉的大罪。 堂间碎语纷纷,李合不堪容忍,怒道,“这是一派胡言,长公主当然是先帝之女!” “是啊,可奶娘非说太后当年怀有身孕入宫。此等污蔑太后,污蔑皇族血脉之事,难道不该死吗?”苍婧笑问李合,明眸之下,早无和善。 李合毫无胜机,唯道,“她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那被抓出来的什么小厮,与诽谤太后之人同谋。舅父说说,这到底是谁与谁密谋已久?”苍婧又问。 李合自也答不出,一张脸苦透了。 苍婧笑容转为苦涩。回忆一旦被激起,就是深渊巨口,根本无法逃脱。 那一日,孙府的毒同样出现在胡亭的手里。 苍婧就在帘后,看着胡亭蹑手蹑脚地踏入,看着她拿着药粉犹犹豫豫。胡亭最终还是打开了药粉,拉开了被子。 被子里只有一叠枕头。胡亭微骇,身似死尸难动。 埋伏的家兵冲向了胡亭,周围宛若凝固。药粉洒落一地,白花花的若银屑。胡亭可以成功,如果苍婧睡着了。可苍婧只是在等她罢了。 “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宫?”苍婧拔出了她的匕首。她多想一刀就刺入。 那白衣青丝徐徐而来,手持短刃的女子早已恶愤填心。 胡亭发出嘶鸣般的忏悔,“公主,老奴逼不得已。” “有什么逼不得已,”苍婧葱白的指甲硌着刀刃,“你要一次又一次背叛本宫!” 在陵城,胡亭就背叛了苍婧,做了一把划向她的利刃。从此苍婧身边不再留人侍奉。 在旬安,她再一次选择为她人办事。要她身死于孙府之毒。 胡亭索性闭上双目,似在等待匕首入膛,“公主聪慧至极,可想过我到底是谁?” 苍婧手腕左右摇晃,利刃寒光只入她眼中,“你随着太后一起入宫,还需要猜吗?” 奶娘布满皱纹的双颊增上了泪光,“她要我毁掉你,让你生不如死。” 便是那一句,让苍婧彻底失去理智。她的眼红透,她的心碎裂,她持着匕首走向胡亭,“太后为什么要毁掉我?” 记忆在那个时候开始模糊,因为那时候苍婧是失去理智的。当李温生为母亲的面容涌现时,苍婧的面目和李温一样狰狞。 李温的神情有多狠,苍婧就有多狠。过去的孽全部在骨子里,明明痛恨,可到最后爆发时,竟然在面目上都无比相像。那是禁锢在心底无法超脱的模样,是苍婧无数次看着李温而记下的面容。 她恨,却免不了与她一样。因为李温是母亲。 “孙府一案牵扯皇后,孙府中人又困公主府邸。让公主死于孙府之毒,实乃借刀杀人。公主身死,祸及章家,一石二鸟,太后稳赢。”胡亭道出了太后的谋算。 李温是母亲,却要毁掉苍婧。 那把悬着的匕首再也握不住。可那时,疯的那个不止是苍婧,还有胡亭。 苍婧根本分不清是她刺了下去,还是胡亭迎向了匕首。总之血溅出,重得压在苍婧的眼睫。 记忆里,那是一片红色的世间。 苍婧看到匕首刺入了胡亭的胸口,刺进了曾经哺育过苍婧的地方。 血染之时,胡亭却一下把苍婧抱住,让匕首扎得更深。她摸着苍婧的后脑勺,她的手无比轻柔,如同安抚着战栗的孩子。 苍婧挣不开胡亭,她死死抱着苍婧,“孩子,我喂大了你,我也舍不得害你。可我全家都在太后手里,她的心太狠了。她要你永远在陵城,和你的孩子生不如死。可你回来了,那么你要的,她都不想你得到。” 白色的衣裙渲开出浓烈的红晕,血的温度还比苍婧体温高。胡亭抱着她,让匕首再次深入心脏。 苍婧的手还握着刀刃。稍温的血液覆盖住她的肌肤,一道道铭心刻骨的疼从身体里崩裂开来,扭曲着、毁灭着一个人的神智。 苍婧发出一阵嘶吼,“为什么!” 那一阵更像是孩子无助的啼哭。她在问太后为何如此?奶娘为何如此? 而胡亭凑到苍婧耳旁轻喃一句。 她告诉了苍婧答案,只告诉她一人。 耳边轻语细声,却如利箭锥心刻骨。苍婧从小都在寻找一个答案,为什么生身母亲一定要毁掉她,让她生不如死。那个时候,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苍婧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亮,红色遮盖了她的视线。她的背脊赫然一弯。 苍婧记不清是她最后把刀推入了胡亭的心口,还是胡亭用尽全力抱紧她。 她只记得胡亭的手依然轻柔温暖,摸着她的头说,“孩子,我教你,你听好了。尸体扔到荒郊野外,就会被狼吃干净。太后找不到我的尸体,就不能利用我害你。” 再后来,苍婧记不清了。 胡亭也许说过一句,“我解脱了。” 又或许是苍婧自己说的,“我解脱了。” 记忆已经彻底混乱。 过后却是清晰,苍婧将短刃拔出了胡亭的心口。 僵硬的身体随着一阵气绝而倒下。在孤月的光辉下,苍婧满身是血,双眸里的血随泪冲尽。 是苍婧杀了胡亭,还是胡亭选择了自杀? 苍婧不知道。 在她的脑海里,只有眼泪和红色填补住那段空缺。但苍婧认为是她杀了胡亭。她不差这一个。她还听了胡亭的话,让她尸骨无存。 刺入胡亭心口的匕首,好像又再度扎进了苍婧的胸膛,从心脏迸出的痛使她久久不得喘息。 就在此时,苍婧听到李合的认输, “陛下,是这太守不分是非黑白。臣为太守愚弄。” 李合把罪推给了职责卑微,于案事第一线的太守,他全身而退。 一场朝堂的问审就这么结束了。 人人归去,唯有严秉之被苍祝留了下来,带到了圣泉宫的秘殿。 秘殿唯有重大之事才会使用。 严秉之初次踏入,迎面而来的就是苍祝板得死死的脸,“这不是你的笔迹。” 苍祝把案录展给了严秉之。 严秉之就把右手展给了苍祝,“我写不了。” “笔录这么简洁,不是你的风格。故意不把一些事记上去?”苍祝怀疑着。 “陛下不是嫌弃我记得没有重点,那这就是重点,只有重点。”严秉之以他伤手一指案录,理直气壮。 “你都不知道什么叫重点,怎么知道这就是重点?瞒着朕什么?瑞家村还有什么秘密?” 数多连问,严秉之立刻闭紧了嘴。 苍祝一眼就看穿了他,“不说,朕就杀了代笔之人。” 严秉之闪过一丝错愕,“你都不知道是谁,你杀谁啊?” “笔迹秀丽,一看就是个女子。你能和几个女人混?朕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严秉之一板一眼,玩不了这么多心思,他嘴巴张张合合,双眼又焦急得很,“凭什么说杀就杀。” “吏长笔录由人代写,弄虚作假,代写之人就是死罪。” 帝王之威莫过一个死罪,严秉之当然不服,但此时不敢强硬。 “死罪死罪,就会治人死罪。你是陛下,你厉害。要斩就斩我一个吧。” 那吏长碎碎念着,明是怯,暗中怨,却倒一副无惧生死样。比之以往让苍祝更头疼。 苍祝不免惊问,“你怎么不怕死了?” “反正我现在得了大病,无所谓了。”严秉之吸了吸鼻子,没说是什么病。 唯觉得他哀莫大于心死,便视死如归。 苍祝趁势大发雷霆,“你病死,朕斩她,让你们成双成对!” 严秉之身抖了下,死不能换生,就再无法。 他没能遭住这恐吓,徐徐道来,“我们查到了你那表舅舅,他给你养着你姐姐。” 踱步之间,苍祝又是一惊,“什么姐姐?” “太后在民间的女儿。她说小时候母亲家里把爹爹赶走了,后来母亲不知去哪里了。” 严秉之已不在乎什么礼节尊称,苍祝看他就是一副不想活命的样子。 也许人到死时,其言也真吧。苍祝忍着,继续追问,“还有呢?” “你姐姐有一对儿女。就是你有一个外甥,一个外甥女,他们和你一样大。”严秉之说罢,就感觉到杀机四起。 这正是说明太后入宫前就是有夫有女。 “还有呢?”苍祝切齿问。 “还有个姨母。你姐姐说了,姨母后来出嫁了,回家的时候穿得可漂亮了,还有了身孕。不过后来那个姨母就没再回来了。就这些了。” 这些事有的无关紧要,有的确实当头一棒。 太后三十入宫,入宫女子是何等要求?天下皆知。既有夫有女,还能入宫,前尘之事必然被抹了干净。其中手段如何,不过是一场场欺瞒。 若这都能欺骗,那太后到底做了多少欺瞒皇家之事?又骗了先帝多少事? 苍祝自幼在皇城里长大,就看到了这个世间最多的谎言。而谎言的教导者正是来自他的母后。 苍祝不禁怀疑,他皇姐杀死胡亭,真的是因为胡亭妄议太后吗?其后是否有更见不得人的事? 笔录掩去的那部分是太后的秘密,可真正的秘密只有太后知道吧。 苍祝转身间,严秉之仍站在一侧,像个死人了。 苍祝见了心烦,“你怎么还不走?” “不杀我灭口吗?”严秉之挺直了脖子,主动求死。 苍祝两鬓一跳,胀得很,“回去查案!” 严秉之没能死成,反而被皇城军扔出了圣泉宫,摔着了右边的屁股。 那严吏长就带着手伤和屁股伤,一拐一拐走出皇城。 皇城外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车帘掀起,苍白又凌厉的长公主就在眼前,“上车。” 严秉之右手托着右半边屁股,好不尴尬,“我不上。” 岂知车上跳下一黑衣女子,一身束袖,身姿似侠。严秉之转头要走,赵蔓芝一提他后领,把他生拉硬拽提上了马车。 囚服未换的苍婧披了件白色外袍,使得她脸色更为惨白。 苍婧刚出皇城就看到了府邸马车,赵蔓芝侯在里头。一问方知出了乱,竟是赵蔓芝和严秉之去的瑞家村。 她双目一扫眼前人,心焦难止,“一个不懂事,一个不知什么是重点,往瑞家村跑什么?” 对面两个人,一个屁股不着边,半斜坐着,一个低头玩弩,还不敢出声。 苍婧一手重按坐塌,落在赵蔓芝眼中。 “也不能怪他。我担心你才去找的他。我去瑞家村,他才去的。” 赵蔓芝悠悠淡淡的声音冒出,似从火星子里冒出了冷烟,生生掐断了苍婧的心火。 苍婧直望赵蔓芝,“你不怕李合知道?今天还敢来皇城。” 苍婧的急眼招惹了严秉之。严秉之立刻挡在赵蔓芝身前,“赵姑娘是担心长公主,但不知长公主心里在想什么。” 苍婧冷不丁一瞧严秉之,“挑拨什么?” 严秉之咬紧了牙,瞪直了眼,“像长公主这么恶毒……” 可等不及他说完,赵蔓芝一手就虏了他的脖子朝下一摁。严秉之两手摆着,活像个被抓了七寸的大鹅。 “你不许说我公主姐姐坏话,”赵蔓芝一面摁着严秉之,一面心慌地看向了苍婧,“他救我受伤了,记不了笔录,我给他记的。我们真的坏事了?” 苍婧收了些火气,“你这代笔,陛下一眼就能看出破绽。你们怎么敢交上去。” “可我怕你出事。李合做的比四年前狠多了,我爹没扛过来,我不想你也抗不过来。”赵蔓芝声音细柔,脸色含愧。 赵蔓芝是担心她,苍婧又怎么怪得了她。可事情已经偏离了预测,苍婧实在无措,便问严秉之,“你和陛下都说了?” “他要杀代笔的。”严秉之举着缠着绷带的右手喊着。 赵蔓芝急按下严秉之的手臂,“你说好不说的,怎么就守不住口风。” 严秉之被摁着脖子,头靠在膝上,那脖间的狠手叫他脸直烫,“他是陛下,他要杀人我怎么办?四年前我没能保护好你,我今朝不能看你被他杀了。” “那些事是不能说的!”赵蔓芝焦急道。 “你不是说,那些事不是重点。”严秉之仍然耿直。 “它是不能说的重点。” “重点怎么还分能说不能说?” 苍婧耳边突然吵得厉害。一个搞不清重点的吏长,一个闹闹腾腾的姑娘,搅入朝政是非,实属强人所难。 “行了,说了就说了吧。都是些太后的秘密,”苍婧微低了头,扶着额,沉沉一气,“除非太后再自己说出来,那又怎么可能?除非她不想当太后了。” 听到苍婧说没什么事,赵蔓芝才松开了严秉之,“公主姐姐,那你别烦了。回府好好睡一觉。” 苍婧确实觉得累了,她的眼都觉得酸重,“待会儿严吏长自己下去吧。”说完,苍婧便先眯了会儿。 车子已经行过几里路,严秉之揉着脖子瞧着车外路,想寻个地下车,忽见赵蔓芝盯着他。 “陛下是不是因为代笔,打你板子了?”赵蔓芝朝他坐近了些。 严秉之神色紧张凝重,“赵姑娘,我近来有病,你别靠近我。” 这话出,严秉之就翻了个跟斗似的,从马车上被踢了下去。 那赵姑娘拉开帘子对他道,“那你看好病再说吧。” 严秉之扶着屁股独自走着,边走边道,“病越来越重了,被人踢下来都不会生气了。” 他的病实在不轻,明明长公主不让他去瑞家村。可他见赵蔓芝去了,就跟去了。 明明在记笔录,看到那个什么表舅舅拿刀砍向赵蔓芝,就一手给她挡了去。 笔落录散,血染羊毫,他的家伙事在那一刻全丢光了。这还不是病吗? 朝堂一审,长公主一案作罢,张重一案又成了重中之重。张重的九族及相关人员都被牵扯进来,搅得吏府里外忙透。 张重已愁白了头,李合仍然在上奏。张子文在朝堂接连与李合唇枪舌战。奈何世事不曾明了,李合将连带之罪越扩越大。 苍祝看张子文年轻气盛,怕他被李合行这连带之罪。立刻借口,凭以下犯上之过,把张子文轰出朝堂。 如此,其他谏士不做多言。朝堂之上暂时以退为进,只待着严秉之进一步的消息。 朝堂事未曾明朗,圣泉宫中又有心惊。萧如丝发了一场梦魇,醒时冷汗连连,心神差点唤不回。 宫中连召侍医,惊扰众人。苍祝在正殿议事,闻声而来。 纱帘后遮了一道纤弱身,念双拉开一点帘子让侍医查看。方见萧如丝的脸上浮着一层汗。 侍医把脉禀道,“萧夫人身弱,虚汗连连,再哺育小公主实在伤身。臣建议将小公主交于乳娘喂养,萧夫人断哺,期间还需小公主和萧夫人分离。” 此时间伤心连连,是母在哭,亦是儿在哭。 “不过是一场梦。陛下,你不要让玥儿离开我。”萧如丝哀求着。 声声同泣,似母女连心。萧如意抱着她的孩子不放,玥儿的小手抚在萧如丝的脸上,沾着母亲的眼泪。 “朕会安排的。等你断了乳,就去看玥儿。”苍祝按住了萧如丝的双肩,让人抱走玥儿。 不忍相隔,却终相隔。 玥儿还奋力抓着母亲的衣角,她的手指被人掰开。不会说话的婴孩只会哭,越哭越凶,哭得撕心裂肺。 “别带走玥儿。”萧如丝急喊一声,急心而发,整个人在崩溃时,冷汗再次加剧。 殿外王全又禀,“陛下,李太尉携张重罪证而来,求见陛下。” “朕让皇姐过来陪你。”苍祝就像被压了一座座山在肩头,行时都快正不住身了。 宫中急召,苍婧闻声而来。 苍婧先至医馆带了四个侍医,再往圣泉宫而去。 偏殿只闻鸣哭,念双难劝。 苍婧速速行至,拉开床帘,“断乳,饮几副药就行。可你得好生照顾自己,才能尽快和玥儿团聚。” “我如何不知要顾全,可我这身子就是疲,提不起劲。”萧如丝哭声断,又大喘了一气。她还在悲痛,不自知,要起时,被苍婧压住了被子。 “你们给萧夫人把脉。”苍婧令四位侍医上前。 四位侍医一一把脉,苍婧随坐在床边,瞧这哀叹人,怎想是这宫中盛宠女? 苍婧心生怜。怜此人,讴者赋。入此宫,为君王,痴留一心。腰难舞,不再乐起。身不柔,不再少年。息奄奄,叹来回。愁百结,为哺女。怎敌当年舞倾城? 往深宫,为情赴,生性一炬,独求真心。当年亦是还巢时,独道野心往凤塌。今朝盛宠无人及,身弱心衰难见女。 “禀长公主。萧夫人身子突弱,许是头胎滑胎,加上思虑过多所致。”四位侍医得此结论。 苍婧拉了拉萧如丝的被子,“进来事多,可是为此烦扰?” 萧如丝只望侍医一眼,慌张不曾言。 苍婧便令侍医暂退。 殿内已冷清,萧如丝抓着心口衣,喘息仍累,“自从太后一出来,我都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明明没见到她,可就是心烦,”萧如丝闭了闭双眼,“而且我这眼皮近日总是昏沉。” “你还在月子里,不要为了那些人伤神。”苍婧且做宽慰。 “是啊,奴婢也是看着的。太后一直被陛下的人盯着,每日由掌事官去送的饭。近日就要了两只兔子玩,看起来不过是个安享晚年的老妇人。”念双在旁道。 “那我这心慌意乱身疲,难道是什么恶病?可侍医刚才都诊不出来。”萧如丝合着眼,又生疲态。 苍婧生好程襄时未有此态,一时没了注意。她约莫想到一点,又将侍医请进,“你们查查这屋里,到底有什么古怪物没有?” 侍医便又去寻。 三两时辰罢,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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