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佳节,月无阴晴。宫中深庭,亦难圆满。 太后当场捉获外官与宫人不轨。宫人正是昭阳殿里那个无名无姓之人,而那外官是御史大夫卓安。 他们被抓到时是在废殿,卓安饮了酒实为无理强之。周辰逃之遇太后,衣衫乱,太后就说他们秽乱宫闱。 太后还传来侍医,诊出周辰是喜脉。 周辰一句话都不说,就被带走了。 殿中之人秽乱宫闱,萧如丝正值安胎之时,又深陷泥潭。 李佩瑕见机行事,向太后讨了个活,代为查办。太后难得见她主动行事,便同意了。 但此事并不能就此搪塞过去。 随后李合上奏,“丞相以德仁义礼法察举,为何辅佐在侧的御史大夫在其位,乱其政。是否新政有所纰漏?” 更有众官群奏,要当朝就审卓安,以明新政。 新政已箭在弦上,只待御史大夫卓安上呈各方贤士谏令。苍祝再择贤士,就可更替无用之官。 招贤纳士本是戳了那些旧官的心窝,卓安却因酒色而使招贤纳士一事耽搁。 新政当头,御史大夫为官不端,还是和昭阳殿的宫人纠缠。一举就把前朝后宫的安稳搅乱。 苍婧随召入圣泉宫,就听到苍祝在摔奏书。 “卓安是不是没脑子,一个宫女,他既然要,为何不早点收了她,惹出这些事端。”苍祝心中难平。因这等微小事,引起一阵风云变幻,就像在阴沟里翻船。 苍婧从萧如丝口中听闻过,卓安早早中意这周家女。后来也不知他们如何了。只知周辰心如铁,在宫中一步一行,未想过靠这御史大夫。 “眼下前朝群官施压,陛下只能问审卓安了,” 苍婧有一份悻悻然,“也许问审,能别有转机。也许卓安有心力保周辰,到时候成人之美,也算一个解法。” 皇袍晃在苍婧眼中,带着怒气在殿中来来回回,“皇姐你以为人心就都是一样的吗?卓安在吏府一言不发,卓上公去看过后,就咬死是被构陷。卓家世代为官,卓上公已给他选好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为了两家姻缘,他是不可能承认与这宫女的私情。没有谁会帮一个宫女作证,他们就是要让这周家女替他去死。” 苍祝又推开了案上的满眼奏书。他不用细看,那些地上的奏书满眼都写了卓安二字。 奏书落在苍婧脚胖,她低扫一眼,只觉那两字透着凉薄。 苍婧弯身拾起地上的奏书,那些字眼是朝堂紧逼,是李合死咬不放。 他们不仅是要让卓安丢了御史大夫这一官位,还要让新政无法推行。卓安即便凉薄,他也不会因此失了官位,否则新政就是为人诟病。 层层叠叠的奏书覆了一份又一份,压得都看不到底了。 苍祝相助来拾,就在那一瞬,一份奏书被扯开,盖住了所有的一切。 奏书乃平南公方盈齐所上,写道:臣于大平恐终其一生,鲁越无归,愿为大平之婿。 “你看,连这件事都没个好法子。”苍祝烦恼不已,好像上天总是喜欢把困难成堆地摆在他面前。 既然诸事难办,苍婧只能劝慰,“陛下,我们现在无计可施。只能等他们动手,再见招拆招了。” 苍祝无法之下,择一日问审卓安,以示公正。 风风雨雨传遍,在卓安问审的那一日,方盈齐却出现在了公主府邸。 而这一日,苍祝召集要官前来圣泉宫,一同审问卓安。 卓安由吏府带来,押上圣泉宫。他退去朝官朝帽,只着囚医,已是双眼乌青,想来是夜夜难眠。 严秉之奉例在侧记录,以待结案。 苍祝便行审问,当堂问,“卓安,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卓安俯首而跪,不敢直面苍祝,“臣罪该万死。” 苍祝懒听这些万死之辞, “朕要杀你还不容易?朕是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凡说出个一二来,也好给朕和这些大臣一个交代。” 满堂同僚,或是异己,或是同道,都站在两侧。 卓安看了看那位胆大的车骑将军,不免低下头。他 心头想着那娇女,眼前却只有家族之荣。他咬了咬牙, “臣是被构陷的。” 一如此番说辞,苍祝意料之中。 “你说是被构陷。好啊,那就让她来说说吧。”苍祝望了望身后,屏风之后正是查办宫闱之乱的李佩瑕。 她听卓安此言,颇觉失望。于是她走出屏风。 李佩瑕俯瞰卓安,多少寒心,“卓御史,我代行中宫之法,需明察秋毫,不能单信你一面之词。来人,把那个宫女带上来。” 卓安一时心慌意乱,他没想过如何面对周辰。 圣泉宫再被押入一女。长发若水,娇娥冷情,她一步一行,孤身可怜。 众官皆见那女子何人,周复之女周辰竟是未死,然又无人敢作声。殿内所跪之人见她又生胆寒。 卓安记着他父亲来见时的那句话,“你不能因为一个女子,把我们整个卓家毁了。” 周辰跪在他身侧,卓安便对她避之不及,连余光都不敢去看。 他只对着苍祝不尽哀求,“陛下明鉴,是这婢女构陷臣。” 周辰听了,连笑几声,她良久没见到卓安这幅样子了。 卓安曾亲自将她捉回,一去一回半月,他骗了她半月情愫。直到把她押入牢车,她才知道这是来捉拿她归案的御史大夫。 她的心早随着这座深宫而死。即便卓安还是日日前来嘘寒问暖,以表真心,在周辰眼中也不过是虚情假意。 那一夜,是他因婚事无法做主,借酒消愁。愁未解,胆却壮,他酒醉前来,和她诉尽无奈,诉尽真心。她不愿听,他纠缠不清,才惹了这事端。 太后说他们有乱,寻了个侍医,就报她是喜脉。 无从辩驳的喜讯,无人能证的清白,周辰就死了心。 卓安的求饶就在耳畔,李佩瑕发问周辰,“我问你,你可是故意构陷御史大夫?” 周辰不禁看看这些在朝官员,说来她曾为官家之女,先前也叫过一些人世伯。不过这些人,翻起脸面最是快。 他们看到她这个罪女,都开始添油加醋。若是御史大夫弥天大谎,则新政不足以清明官场。若是宫女构陷,则是萧夫人管教不当,不足以掌后宫之权。 人人都是两幅面孔,说着烦人的话。 只有那个车骑将军说,“陛下召我等来,自然会真相大白,各位同僚在真相未明前,就下定论,未免操之过急。” 周辰更不明白,大平已经有了肆无忌惮的将军和公主。可为什么,卓安说他是真心却做不到车骑将军那样。 卓安做不到不顾所有,带走他喜欢的人。卓安只会说他是真心,然后强人所难。 是一个奴带走一个公主难,还是御史大夫带走一个罪女更难? 周辰比不出来,也许没有谁比谁难,是因为不是人人的情都是真的。未到真情,却非要说是真心。 耳边乱语纷纷,天子后妃皆看着她。 “是我构陷。”周辰一语认下,作了凉薄。 李佩瑕诧异,“周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周辰已不想辩驳什么罪孽。这个朝堂之上,为难的不是一个卓安,而是御史大夫。新政路上的辅臣,亦是在为难当今的国主。 周辰只作面目可憎, “因为我恨卓安,是他把我抓了回来,我更恨萧如丝,就是因为她碍了皇后的眼,我才会家破人亡。我构陷卓安与我私通,我就是在报复他们。” 违心之论,何尝不苦,说罢,周辰已是泪眼婆娑。她清白之身,认下所有,腹中无骨肉,却在作痛。 苍祝没想到周辰会认得这么快,她一心求死,担下全责,算是把一切阻碍都清除了。 只是可惜啊,当日放她一条生路,她却没能逃过这宫中的深幽。 李佩瑕心下焦急,忙是斥问,“你认此罪,可知这是死罪!” “我说的就是实话。”周辰心河已干,一切罪责,就由卓安所示,她一人之过,由她一人担下,如此也好。 如斯放肆,让卓安脱罪,让萧如丝脱了罪,让朝政不再困扰,今生就此了断。是她当日看错了人,走错了路,又害了不想干的人,理应受此过。 “奴婢愿领死罪。”周辰伏在地上,不愿再多说一字。 卓安仍然没有看他,他胆战心惊地伏在地上跪着。恐惧与他的眼泪加杂在一起,他分不清此刻是惧是痛。 “既然如此,那就赐你……”苍祝死字未落,圣泉宫的门就被撞开了。 侍人王全正是喊着,“平南公,你不能进去。” 王全未能拦住那闯入的质子。 那男子是何人,周辰没有见过,可他却朝她而来。他站在她身前,褪下身上的披风,他想给她披上。 这是头一回有人相护,但周辰惊慌退开,她如惊弓之鸟一般。她听到此人名讳,大惑不已。平南公,鲁越世子方盈齐,他与她根本不相识。 众官皆惊,一个质子冲入圣泉宫,竟然是为了一个即将赴死的宫人。 “平南公,你这是何故?”苍祝不解。 方盈齐直把披风扔向周辰,覆住了周辰单薄的身体。 她满眼惊恐望去。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陛下恕罪,是臣要来求娶一女。”方盈齐单膝跪地,看向那个已是死罪的宫女。 苍祝这才明白他的那封奏书,这几日他屡屡不满所选女子,竟是为了这堂下的罪女。 那他今日能进宫,想必也是寻了他的皇姐帮忙吧。 苍祝捻着指尖,无棋的他心里不定,拿不定这注意。周辰会是他心目中摆平鲁越的好棋子吗? 然那甘愿赴死的罪女不住磕头求死。 “罪女万死,求陛下成全。” 她虽不知一个质子为何要娶她。但她知道,大平女人对一个鲁越质子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些人与人之间的把戏,周辰一点都不想理会了。 “臣求娶周辰,请陛下成全。” 方盈齐道出了她的名字,周辰震愕不已,为何他会知道她的名字。 苍祝无比为难,“你们二人都要朕成全,朕如何成全?一个要死,一个要娶,总不能让平南公娶个死人吧,”苍祝直接看向那帮臣子,“你们说,该怎么办?” 臣官们都面面相觑,他们的算谋里没有一个质子。 方盈齐不顾周辰的求死,对着苍祝双膝跪地,举手加额,行了大平之礼 ,“求陛下成全!” 正是那质子的礼让众人震惊。 方盈齐为了周辰俯首称臣,他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只有这个女人可以让他交付出鲁越。 苍祝来不及细想方盈齐之意。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平南公既然执意,那朕准了。”苍祝一言恩准,伏首在地的卓安当场昏厥。 苍祝让人把御史大夫拖下去,且对众官道, “众卿,事发突然,你们想个名目吧。这平南公要娶妻,可她秽乱宫闱,构陷卓安的事,要怎么解决。” 苍祝把这烫手之事甩给了众官,这本就是他们甩过来的事。 “既然,额,不如这样,就说平南公与周……与昭阳殿宫人两情相悦,陛下成人之美。秽乱宫闱,那是误传。构陷卓御史,也是……” 那些平日里奏书上得勤的官员,都语无伦次。谁能知道,平南公一脚插了进来,打乱了这场问审。 “哼,既然是两情相悦,那就是卓御史是自作多情。” 方盈齐抱起那昭阳殿的宫人,她已是冷瑟发抖。 那些官员眼看着方盈齐把她带走,便附和道, “就依平南公所言,卓御史自作多情。” 严秉之结案之词上呈苍祝,他写道:“御史大夫疑罪从无,众曰:自作多情。” 苍祝合案,速让吏府之人退下。 此事了结,算得圆满。 苍祝正欲退众官,李合身后一员忽然站出, “陛下,此事既然了结,萧夫人亦无管教不严。可究其身世,陛下要重新思量。萧夫人执掌后宫终归不如李夫人名正言顺。” 李佩瑕身未退,却成了这朝堂之上的论资,她的父亲李合正是高傲自大,半眯着眼,自若而站。 苍祝冷漠道,“李夫人乃太尉之女,太尉是本朝太后亲弟。如斯看来,确实出身显赫。不过单以出身论,太过偏颇。” 李佩瑕当下跪叩,自谦道,“陛下,妾身不敢自居名正言顺。” 其他的话,李佩瑕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怕又像上次那样,一句话,就让他们抓住了名头去害人。 李佩瑕一跪下,就见李合双目紧盯苍祝。这朝堂之上,他突然要这样争,李佩瑕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苍祝未和李合再做多言,便予圣恩,扶起李佩瑕。也就此刻,李佩瑕才知她跪错了。 当朝国主不必假作深情,也无需施以爱怜。因为她的父亲,要的是国主在朝堂上对太尉的敬畏。 李佩瑕或想要道歉,苍祝狠狠一握她的手,“李夫人不必自谦。你乃太尉之女,出身名门又聪慧过人,不会整日学着妯娌,七嘴八舌的讨论流言。太尉觉得朕说得对吗?” 李合便低头作揖,“陛下所言极是。” 苍祝以李佩瑕讽了这帮人,一句流言,掩盖了这场喧闹。 流言有时候可以噬人心,可有时候就是最好的借口。 在皇城有人一路而去。宫中人可见,来自鲁越的平南公将他夺来的罪女抱出了宫。 从此,那昭阳殿也再也没有罪女,只有一位平南公之妻了。 当堂审问的结果传入了昭阳殿,殿中人续着的清茶终于见了清明。 “公主竟会想到这般解法。”萧如丝庆幸此事过去。 暖好的枣茶正是甘甜,苍婧予了萧如丝一盏, “这事不是我解的。平南公如今的府宅是周复那座府邸。他当年来大平险遭遇刺,就是周复所救。我近日方知,那座府邸是他亲自向陛下要的。住故人居,救故人女,我未料他能做得如此极致。” 方盈齐在今日才对苍婧道明,他早已打探好了,周复之女周辰就在深宫。他打算拖延时日,让苍婧与苍祝都不耐烦了,再说出要周辰。可事出突然,那个秽乱宫闱的宫人,都快死了。 都说昭阳殿的宫人无名无姓,也无牵无挂。 但方盈齐知道,她就叫周辰,是周复之女。 苍婧问过方盈齐,“那么就是她的故居植满了红梅?” 方盈齐望着红梅,诸多伤怀,“ 很多事不必告诉她了,往事伤怀,我不愿回首。我背弃鲁越,不是为她,但我臣服,却是为她。” 于是,苍婧带方盈齐入了深宫。 萧如丝闻之则惊,“平南公当初亲自讨要府邸,陛下竟然看不破?” 那样深知棋局的帝王看不破,萧如丝想不明白。 苍婧饮了半口茶,深思其中,却只有一个答案,“陛下还不明白此等人心吧。” 萧如丝目生苦色。 冤事罢,今日红装的平南公府邸死寂。 那被带出宫的罪人充满恐惧,一个素未蒙面的质子为救她不顾所有,而她成了天子对鲁越的一枚棋。 周辰穿上了嫁衣,与方盈齐同塌而坐,没有一点喜结连理的欢悦。 这座府邸是她昔日的家,这间屋子是她昔日的闺房。她没想到兜兜转转会回来,方盈齐把一切都保留得很好,屋里的每一件装扮都如初。 “我不懂,为什么你会住在这里,为什么这座故居你维护的这般好。” 方盈齐说,“是天意。” 周辰不信,“那你为什么非要娶我。” 她不是很懂,这世上怎还会有人要她活着?多一份温暖,就是多一份来日的凉薄。她是一个秽乱宫闱之人,被说怀有他人骨肉,平南公又怎会不知。 “因为我需要一个大平的妻子,我需要一双大平的眼睛。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里平安。只有这样,我才能告诉抛弃我的鲁越,这就是他们的代价。” 方盈齐是个踌躇却不得志的质子,他的眼睛只被悲伤填满。待周辰望向他,他那双眼睛才有一点光润。 “那为何是我?你可以选的人很多。” “不多,只有你一个。”方盈齐定定道。 周辰凄凄笑道,“若是只有我一个,便是我这样一个犯了死罪的人,不足以为了大平来算计你。” 她想,要么他选择她,是早已算好的。 方盈齐皱紧了眉,再无多言。 周辰起身倒了两盏酒,寻着礼与他交杯而饮。她已无处可去,唯有遵从。 酒饮下,她酒腹痛难忍,痛得浑身冒汗,整个人都像被撕裂。慢慢的,床单在她身下染上了一点血。 “你……这是小产?”方盈齐转身要去找医工。 “我没事,是癸水来了。”她道。 方盈齐怔怔,片刻才大惊,“你没有身孕?” 周辰咬牙恨道, “我岂会和一个骗我之人在一起。” “你是被构陷,那你为何还要认。” 周辰冒着冷汗,与他道,“不认是死,认也是死。可认了还可以让别人活命。” 一身嫁衣,只让她更显得苍白。 方盈齐替她盖上被子,“你放心吧,从此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人会害你。” 方盈齐与她一些暖茶,但于事无补。周辰痛得很厉害,这一回是伤了心,又伤了身她,蜷缩着身,难以起来了,“你需得知道,我这般的人,谁也不会再信。” 即便如此,他也想要擦去她眼中落下的泪。 她这才看清他。那个平南公并非少年,看起来已至三十,脸颊瘦削,沉沉郁郁,满目沧桑。 周辰还看到他为她落泪,这眼泪是真的吗?她不禁伸手去触,可是痛晕在了他的怀里。 她依稀听到他说 ,“也好,你谁也不信,就不会被人骗了。” 卓安之罪,疑罪从无,官复原职,并顺着他父亲的意思成了婚。 御史大夫再度归朝,已不复往日朝气,今呈谏令于上,满目干涸。 “御史大夫这一职,你若不要做,那朕就从这些谏士选一个做。” 苍祝已是警告,卓安张皇跪下。 谏令诸多,苍祝一阅多时,有宫人前来上茶。一身宫衣身姿多娇,眉目清丽,仍比万里山河巧绣时。 苍祝已多时未见此女,今日前来,想必有所求。 她诚心相跪,道,“奴婢自请于平南公府邸为婢,为陛下做最后一件事。” 侍奉在侧三年多,她心机缜密,事事俱到,很多事连苍祝也不及她。苍祝尚有所忧虑周家女,王亦寒便来了。 苍祝打量着王亦寒,“你不恨朕?” “奴婢一生只有陛下一人,而陛下想要什么,也只有奴婢才知道。”她骄傲道。 苍祝淡淡道,“那你便去吧。” 苍祝不怜此女,随她去了。她被弃冷宫,仍不改狂妄,就由着她自己做这回痴梦到底吧。那周家女和平南公有个人看着也好。 朝堂事,新政事又恢复了原来的步轨。朝堂来来去去间,正待新生。 宫巷之间苍婧与章子英相逢,下朝之刻,宫中相遇,章子英转身躲开。 苍婧在后步履悠悠,“丞相躲着我干什么?” 章子英半避半回头,“怕你看我不顺眼。” 章子英把萧青拉进来,他确实过早地破坏她的美梦。所以章子英有愧。 “事事难避,子英叔伯提醒了我。可是你说我该如何?”苍婧走到章子英身前,一身华衣珠光流霞。 章子英见珠宝配美人,便道,“你该像个女人服个软。” “服个软做女人,就会好吗?我之前不就是任人宰割?” 那些留存在身体上的,心里的东西还没有填平。苍婧才知道它们埋得有多深。 章子英无法解答,就像他对春花楼那般无解。 苍婧苦笑了下,“算了,是我为难你。你又不是女人,屈从的也不是你,你当然会让女人屈从。” “那我只能说,我好在不是女人。”章子英解不开皇城里女人的难题。 这是多大的难题?一朝之相难看破,就像看一团乱麻。可好在他不是女人,不用经历女人经历的事。 比起解决这等难事,当丞相都简单多了。 章子英就会看破一点,用着丞相的口吻对她说,“可你整日做男人,和陛下旗鼓相当,就会让他忌惮。”章子英只能这样提醒苍婧。 因为她和萧青在一起,后宫还有一个萧夫人。外戚内亲啊,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苍祝被他们压得太惨了,他不会容忍一点点重蹈覆辙之事。他会事事算在前头。 这根本的源头章子英就看得很清楚。他毕竟是丞相,他看不懂女人,但他能看得懂帝王。 苍婧身处一方宫阙,她仰望着头顶的天,“你说我想要陛下旗鼓相当?不,我要站在比他更远的地方。” 那个皇族公主野心勃勃,气势汹汹,直让章子英倍感揪心。 “我要站在更远,要看得更多。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陛下看不到的,我才能更冷静。我不想和陛下有前车之鉴。我想保全所有。”她看着那片天,就想要冲出去,就想要站在帝王更高的地方。 她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了。 章子英为她捏了一把汗,“你可知,连太皇太后都没有做到保全所有。” “我想要做到,我会竭尽全力去做,”她信誓旦旦,可同样是充满恐慌的,“我……我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但我希望那会和以前都不同。” 苍婧憧憬那个未来,她与萧青,苍祝与萧如丝,他们都和和和美美的。 这种期盼章子英想都不敢想,“你想留住你的弟弟,却对帝王没有屈从之心。那你觉得他是要当你弟弟,还是要当帝王?” 苍婧无法自信地回答。 章子英亦无法给她答案。 人生如是,谁也无法果断预见未来。从来没有未来的答案,只有现在的选择。 深巷在眼,像要把苍婧拖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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