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已近,深宫显得热闹起来,处处张灯结彩,以备辞旧迎新。唯有那空了的凤栖宫,在皇城里最是幽静。 既是是团圆的日子,见此空殿,多有忆往,苍祝想起了那尚有血亲的皇后及章氏亲眷。特施恩下令: 太皇太后先日惩治族亲,今逢元日,家族团聚,朕免姑母思过,特尊为太主,准至长河居探望皇后。 太后闻之,亦道,“既然施恩,何不一并加恩于诸宫妃。在朝无后,只有一位夫人,身子又不好,需再晋一位夫人辅佐。” 苍祝恩谢太后思量,晋李佩瑕为夫人。 宫中有两位夫人,众宫妃正是思量与谁交好,却不知圣泉宫内那两位夫人已是洽谈甚欢。 萧如丝道起久罢深宫妃佳人文琴,非当真释怀。虽她送还了断箭簪,认了自己之错,可萧如丝终究难以原谅。 萧如丝只是念她昙花一现,今时孤冷,便道,“你就代我给她送些厚衣软被,冬来吃食。纵然不是冷宫,想必过得也不好。” 因是待过冷宫,故知冷暖。 萧如丝虽未言尽,李佩瑕却明白,萧如丝多少也念及那一日文琴相助。 旬安的风烟比天色昏沉,有许多事掩盖在这片天地中。 想那昭阳殿中劫,当日何其凶险。国主和将军来得及时,是因久未得宠的佳人文琴闻讯来告。 她还似当日为待招时那般哭喊求助,“陛下,太后去了昭阳殿,萧姐姐和公主不好了。” 朝官未退,帝王便叫上萧青直奔昭阳殿而去。 那是苍祝没有理智的所为,众官都看得一清二楚。帝王更怜萧夫人,亦叫了萧将军同样,岂非认了连襟? 帝王与萧夫人,车骑将军与煦阳公主,都已是认定的事了。 朝堂臣官自然不悦,但李佩瑕欣然见之。她与萧如丝相谈甚久,恰逢苍祝归来。 李佩瑕对苍祝行礼,“妾身还有忧事来禀。” 苍祝道,“既是忧事,不必打扰萧夫人了。” 苍祝带李佩瑕至偏殿,李佩瑕禀后匆匆而去。 苍祝再至内阁,见灯火照着暖阁,萧如丝解了外衣,长发披落,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低头含笑。那温柔女子,眉目如画,这是苍祝见过最为美好的时刻。 他不忍愁色破坏此景,上前倾听萧如丝腹中孩儿的声音。 那声音柔暖,似有一双小手轻触他的脸颊,要将他的忧愁从他脸上拨去。忽而,又是一阵跳动,苍祝惊愣,“是不是踢我了。” “陛下,才五个月而已,听说七八个月的时候才会踢人。”萧如丝不知是否该笑这位陛下的无知。 可他很高兴,无论肚子里的孩儿多大,他都认定刚才是孩儿踢他了。 “十月怀胎,还要再过五个月才能见到这孩子,那得是夏天了,”苍祝轻搂过萧如丝,“苦了你了。” 萧如丝依在苍祝身侧,不觉辛苦, “与陛下一起,不算难捱。” 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憧憬着五个月之后的新生命。 苍祝的神思却一时恍惚,李佩瑕之禀尤在耳旁, “新政之下,眼看官场清明,又有四海贤士为国效力,军营骑兵日日骁勇,陛下定然欣慰。但是自新政后,我父亲见了太后一面,太后变得古怪,好像在等待些什么。陛下可要当心,不要被他们暂时的妥协蒙蔽了双眼。” 李佩瑕一言让苍祝心头热血冷透。 苍祝原以为是他在迷惑李合及李温,却疏忽了她们可能也在迷惑他。 苍祝难以断定他们所图,他已给他们足够的荣华与地位,他们还想要什么?难道要把这座江山交给溧王吗? 苍祝心有千万乱,此刻不能退缩。萧如丝身怀有孕,他已决定铤而走险,保住萧如丝与孩子。 萧如丝腹中孕育着的孩子与大平国一样,都在经历着难熬的夜晚。苍祝寄于这孩子能平安到来,也寄于他的再一次胜利。 萧如丝察觉苍祝愁容,“陛下有烦心事?” 苍祝即刻对她一笑,“朕在想,皇姐从来没有过过一个好年。” 萧如丝噗嗤一笑,“原来陛下是担心这个?萧青才不舍得苦了她。” 苍祝听到萧青总觉煞了些风景,“虽然他不讨人喜欢,但皇姐与他两相欢喜,应该是个好年。” 念着新年,念着两相欢喜,苍祝还是忍让了些。或许在这幽幽深宫里,这是唯一美好的寄望了。 元日至,旬安城已换上红妆,城中爆竹声声。公主府中正值热闹,幼子在府中闹闹哄哄的。 程襄昨日被萧青送回府里,恰好由赵蔓芝接应了。这一见,倒是投缘,程襄爱跟在她后面,叫她红素姐姐。 今到了晨时,程襄就醒来了,拉着红素姐姐陪他玩。 他们两个一大一小跑来跑去,苍婧给他们备了好些吃食茶点。 府内早早备起了午膳,苍婧吩咐下人道,“到时候午膳叫上公孙旻一起来用。” 苍婧想本是团圆日,赵蔓芝和公孙旻应吃上个团圆饭了。 今时迎新初旧,尚有一人未至。苍婧等了许久,待朝霞褪去,红日成了烈阳,一身青衣终是出现在她眼前。 这府内本是庄重的公主,见到了心悦之人,顿时笑逐颜开,朝他奔去。 “我等了许久,你怎么这么晚来。”她直直入了他的怀,双手揽住他的腰。 苍婧再也不是用利爪抓着人了,不过还是改不了她抱得牢牢的习惯。她双手交叉环着,直叫萧青寸步难移。 一汪清眸直映眼底,萧青低了头,他什么都不说,就想讨个好。 刚离她眼眸不过半寸,他的下巴就被抵住,再难靠近。 “好好说话,我可不会色令智昏。”她伸手一抬他下巴,叫他不能得逞。 “我在路上耽搁了。”萧青仰头看着天,只怨青天不知怜他。 苍婧抬着他的下巴,左右打量着萧青,他脸颊瘦了些许,下颌骨显得更清晰了,“你平时忙起来就不顾时辰,照顾好自己了吗?” “我不照顾好自己,怎敢来见你?” 萧青的睫毛一抖抖的,叫她有些怀疑。她直直盯着他,“最好是这样。” 她的审度总如利光威慑,萧青一手搂过她,“今日我晚来是在路上……” 可未到言时,程襄就唤着,“母亲!师傅!” 程襄一声唤,他二人悄然离远了些。萧青只好把藏着的东西放了回去。 随程襄而来的还有几位来客。 陆平安及邓先两位军中将士在不远处站着,他们不好意思地背身而过。 还有一人躲在他们身前,不敢出来。邓先和陆平安看着这罪魁祸首,就忍不住架着他出来。 那躲躲藏藏之人就是韩末。 三位军中人朝苍婧及萧青行了礼。程襄抱着一堆东西走来。 苍婧迎上拿过了程襄怀里的东西,一看皆是些零嘴吃食。 “襄儿,你迎了他们的客?”苍婧问。 “邓先锋和陆副将陪着韩将军来府里道歉。韩将军拉不下脸,就带了很多好吃的给我,让我来叫你们。”程襄道。 苍婧一瞥昔日出言不逊之人,她可记仇得很,目光锐利。韩末自然察觉,赶紧朝后缩了缩身。 陆平安和邓先二人各架韩末一臂,偏不让他逃。 “那襄儿收了他的东西,是要替他求情?”苍婧掂着这些吃食,那可顶得上半月的零嘴了。 “我不小了,不吃那些零嘴。”程襄说得毫不在意。 苍婧微敛起眼看着程襄,程襄有些闪躲。 他总喜欢装大人,不像个孩子,明明就喜欢吃。 “是他硬塞给我,”程襄小手一指韩末,看了眼苍婧,“不过我想陆副将和邓先峰原是韩将军的手下,他们今天肯陪他来,想必韩将军知道改过。师傅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故我答应他出来叫你们。”程襄又张望着萧青。 萧青还是几分为难。军中之事他并不想牵扯到苍婧,怎知韩末跟到公主府来了。 “襄儿,你去找红素姐姐玩,到时候用膳再来。” 苍婧把怀里的吃食都给了程襄,先让他离去。后邀来客入了堂内。 来客是三位军中人,萧青是他们的将军。苍婧叫人把席挪进了些,凑成圆席相坐。 “这不巧了,军营里就是这么坐得。”陆平安就要一屁股坐下,被邓先赶紧拉了起来。 军营没礼数的讲究,是萧青无所谓。可这府是公主府,邓先知道礼数,公主未坐,一个副将倒坐了,是不合礼数。 “你们坐吧,就与军中一样就是。”苍婧邀他们坐下,又去吩咐下人备上茶。 几盏茶递上,苍婧也入了席。她坐到萧青身旁,未显什么皇家公主之态,只管随意从容,“我小时候与父皇到过军营,那时我见营中将军与将士说笑自得,不分尊卑。萧青今日如是,我也如是。” “想不到公主见到的人还真多。”陆平安稍显局促,随口寒暄。 苍婧淡淡一笑,“小时候任性,哪里都想去。” “挺好的,挺好的。”陆平安不知怎么接话,对韩末使着眼色。 韩末还只顾喝茶,一盏盏的跟水牛似的饮着。 一时无人说话,就更显尴尬。 陆平安便急了,“喂马的,你平日挺横的,怎么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韩末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你什么你。大过年的,有媳妇儿的找媳妇儿,有娘的找娘,我和邓先被你拉来给你壮胆,你怎么还磨蹭。”陆平安看不惯韩末犹犹豫豫的。一句话道个歉的事,非被韩末弄得别扭。 “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粗俗。”邓先压着声对陆平安道。 这静雅府邸确也显得陆副将粗俗了,可陆平安脑子里没那么多礼数。他非常不习惯,又只能收敛起来,“公主,不好意思,我就是一大老粗。” 陆平安坐得端正就不自在,人高马大的他缩成了一团。 “陆副将不必拘礼,说话高雅的人,未必心就高雅。”苍婧望了眼韩末。韩末左右想避,顾虑颇多。 陆平安已没了端正架势,“就凭公主这话,那也是个爽快人,和萧将军一样,”陆平安还是坐得粗了些,不住拉着韩末的胳膊,不停示意,“你说话呀。” 邓先不住掩面。邓先是韩家军出身,懂礼数,不像陆平安这外头来的。有些事邓先是做不出,有些话他也说不出口。 陆平安看身边两位将军如此无胆,觉得这事只能靠他了。 陆平安把韩末推到了案前,“这喂马的他要道歉,可就是拉不下脸了。”陆平安直截了当。 韩末避无可避,只好向苍婧和萧青抱拳行礼,“萧将军治军练兵,确实比我强得多。韩某之前多有得罪,今日特来请罪,望公主和萧将军不计前嫌,”韩末又紧着与苍婧道,“公主,韩某先前说话难听,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韩末一个劲朝苍婧示着歉意。苍婧只是坐在萧青身侧,不动声色。 韩末先日耀武扬威之状,苍婧如雷贯耳,知他低声下气,委实不易。但道歉这事,应只需与萧青诚心便可,韩末却总朝着苍婧作礼。 “公主,您就给韩某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韩末又道。 他这些举动叫苍婧冷了脸,“韩将军,我给你什么机会?当日你是和萧将军过不去,你要道歉该向萧将军道歉。” 韩末憋闷了些,他那歉意又成了恼火,“这事不都由公主吗?” 萧青在旁听着,不多言。 苍婧随意在坐,扬了眉稀松平常一望韩末,“你认为陛下罚你喂马,是因为我的缘故在徇私。” 韩末又狂喝茶,带着气又不敢发作。 苍婧坐在席中,尤若悠闲一笑,“在韩将军眼里,本宫就是个举荐内臣的公主。你肯拉下脸面前来,是担心本宫若不原谅你,会叫萧将军继续为难你。指不定你还在想,本宫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让你继续难堪。” “不是因为这个,那总不见得是陛下嫌我奏书写得不好,嫌我的剑打得不好。”韩末终是憋不住气了。 陆平安与邓先都双手遮着脸,他们觉得如坐针毡。 “你既然认为是本宫在搬弄是非。那本宫也要问问你,你在城北军营为将时,可上过奏?”苍婧瞬间显露严厉威严,让邓先和陆平安身一正。 传闻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终见端倪。邓先和陆平安只敢悄悄他们的萧将军。可萧将军竟很是宠溺一笑,还不忘给公主斟上了热茶,加把火气。 “那是没有,”韩末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闲得很,整日写这种。” 陆平安狠狠一拍韩末的背,“那你平日不上奏,突然上什么奏,闹这一出出。” 韩末反推了陆平安一把, “你个瘦猴子懂什么,那是李合让我上奏,送宝剑,罢听军令。”韩末觉得自己无辜。 席间四人却一副通透彻底。 韩末疑惑,“你们什么意思?” 邓先已实在难忍,“韩将军,你怎么还这么糊涂,李太尉拿你当投河石了。” 韩末还如雾里看花搅不明白。 萧青扬手打断了邓先,“韩将军,你便想想,如若你当真闹出事,现在的军营又会如何。” “那自然是没有现在的骑兵。”韩末脱口而出,顿时把自己吓出冷汗。 韩末已见过多此苍祝来劳军,他看得出来,城北军营的骑兵是苍祝铁了心要练出来的。 李合如果不想有这群兵,这就意味着执掌天下兵马的太尉,在和当今的陛下对着干。 这种事韩末还是懂得。他懂才更怕。 “哟,你还知道怕,当初那骂人的气势呢。”陆平安对韩末嘲道。 韩末从惊吓中回过神,“坏事了,这下真坏事了。差点脑袋不保。” 邓先方与韩末解释,“亏得萧将军让陆副将擒你,若是换个其他军营的将军,你都被打死在军营了。指不定那李太尉还说练兵练死了人,你死了还被他利用一回。” 韩末心惊胆颤,良久后方缓下气来,“李合把老子害惨了。” “韩将军现在明白就不晚。”苍婧这才舒展了眉目。 “原不甘喂马,现在想想,我还是回去把马喂好了再说吧。”韩末这会儿觉得喂马安全多了,这是他混日子这么多年,第一回见朝堂凶险。 “我老早说了,你把马喂好了,对军营也是一桩好事。”陆平安拍了拍韩末,一舒气,欣喜于这事终于过了。 而韩末默默喝着茶,只低低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难了。” 韩末心有忧虑,但闻萧青道,“纵有艰难险阻,城北军营的将士都将上下一心。” 韩末抬头一瞧,萧青极为平和地望着他,好像过往就这样过去了。 时辰眼看到午宴,苍婧便道,“留下一起吃个午饭吧。” 军中三人在元日来访,又这样归去多少落寞。苍婧留下他们,招呼下人多准备三双碗筷,要备上好酒。 府邸主人亲自相邀,直叫三位将士不太好意思。 宴席之上,未分主客。寻常几席,各自为座,苍婧把程襄拥在身侧,萧青就在苍婧身旁一席。 难得有客至,苍婧斟上一小盏酒。萧青素日念叨得紧,不叫她饮烈酒。今日借此名头,偷偷饮上一盏也好。 她以袖遮了小酒盏,趁得萧青疏忽时一口饮了。 程襄直直看着他母亲这小动作,“母亲,你这是偷喝。” 苍婧随即拿了块鸡腿塞住了程襄的嘴,在他耳边道,“你小声点,我喝一口,解个馋。” 说是解馋,苍婧瞧萧青没转头,又偷偷倒上了一盏。 可正要饮下,她手中之酒就被萧青夺去,反被萧青换了盏甜酿。 美酒离去,何不让人怅然若失。苍婧望着那被萧青夺去的酒,眼馋得很,“我还没尝到味道。” 她当他没看到她刚才偷饮。 “此酒太烈,你莫要多饮。”萧青替她饮了去,拆穿了她的诡计,还把酒壶收到了他的案上。 “什么时候看到的?”苍婧以为她掩饰得很好。 陡然间程襄不住暗笑,“母亲不知道,这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军中的本事竟用到平时了。”苍婧可惜美酒离去,抿上一口甜酿总觉味不够。不够尽兴,就不够高兴,眼神都凉了些。 萧青揉着她的手好生哄了哄,“天底下的好东西又不是只有美酒。今日旬安城很是热闹,晚上有集市庙会,我带你出去玩,你玩多久我都陪你。” 苍婧方有些笑意,而那幼子正两眼放光,朝他们喊道,“襄儿也要去!” 苍婧一拢程襄的脑袋,“一起去。” 尽观此地天伦,邓先不太自在,挪了挪身与陆平安道,“萧将军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懂藏着掖着。” “为什么要藏着掖着。”陆平安几分痴态。邓先一看,这大老粗一口酒也不喝,一口肉也不吃,胳膊撑在案上,只顾看着对面的姑娘。 邓先惊觉,那是公主府里的丫头。午膳之时,她带着公主的儿子一同进来的。 “陆平安,你眼睛都发直了。”邓先更加觉得后怕,提醒陆平安这不和礼数。 然陆平安痴状不减,双手托着下巴,脸上荡着微红。 “陆平安,你痴醉了。”邓先摇了摇他。 “你忙你的,别管我,”陆平安推开邓先扒拉的手,直接问上菜的下人,“那个姑娘叫什么?” “唉。”邓先独自叹息,太知礼数的他又看了看韩末,指望韩末赶紧吃完喝完,告辞离去。 可韩末竟顾着喝酒,一壶壶地闷下去,邓先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这回带了两个傻子。 韩末的酒不停地灌着,闷头不作声的他突然摇身一撑案。 邓先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把他架住,陆平安也醒了痴态,一起上去帮忙。 “韩将军,你喝多了。”邓先劝道。 “我没喝多,”韩末推开了两人,摇摇晃晃站起,“今日一叙,我与萧将军坦言。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萧将军治军可成?” 在他酒兴之中,陆平安和邓先怕韩末撒酒疯,还是架起了韩末。 “公主、将军,他喝多了撒酒疯就不好了。我们带他先走。”邓先一作告辞。 可韩末不停挣扎,“你们两臭小子能不能让我说完话,我没醉。” 韩末的脸没显出什么酒醉之态,但陆平安和邓先觉得韩末肯定醉了,不然能说这么疯的话吗?他们只顾把韩末拉走。 然萧青走过来,拍了拍两位苦恼的将士。 萧青直面韩末,不管韩末醉没醉,他都问,“那为何韩将军觉得我不能成。” 韩末提着酒,脸上露出些许不甘,“我和其他将军都认定,像萧将军这样的出身,又非良将之后,是当不好将军的。你根本不懂怎么做将军,你的气势压不住将士。” 萧青反是奇怪,“将军是带兵克敌之人,用气势压将士,逢战之时如何得胜?” “萧将军,我说话难听你别怪罪。你当将军真的是为了对付韩邪吗?别无所求?” 韩末这话的确难听,邓先和陆平安都冒出了冷汗。 “你说我当将军别无所求,那我可没那么高尚。”萧青道。 韩末问,“你到底所求为何?” 一时间人人都看着萧青。这个将军在世间的传闻可怪了,陛下封赏颇多,他却不闻不顾。既然有所求,为何又不求荣华富贵,步步高升。非要和人作对,弄得满朝弹劾。 只听得那将军一声极为认真的应答,“当皇姐夫。” 人人都被噎住了声似的。 只有苍婧斟着酒,她把萧青案上的酒壶拿了过来,趁此偷喝了一盏。 韩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脸皮有点辣,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萧将军,你这样真的很不讨喜。” 萧青淡然自若,回身坐回了苍婧身边。 韩末还没有见过萧青这种人,他眼中没有计较,也没有尊卑。他对此彷徨而羞愧。 苍婧拿起酒一敬韩末,萧青看那酒眼都直了,她还是蛮横了些。 “韩将军,你们觉得萧青做不了高高在上的将军。可他就没想高高在上。他在乎和他一样微小的人,所以他就能做成你们做不成的事。” 韩末静静想了片刻,只想到世事讽刺。 高高在上的人做不成事,因为他们只想高高在上。一个出身为奴的将军可以成事,因为他不想高高在上,可大平很多将军,名将出身,都只想高高在上,步步高升,荣华富贵。 “老天爷就这么爱开玩笑。”韩末领悟到了那种命运般的玩笑,因为名将之后的他在喂马。 苍婧举着酒盏对他道,“老天爷不是在开玩笑,是在说一个真相。” 这是真相?韩末心惊肉跳。 苍婧一饮而尽。 韩末拿起酒敬了苍婧和萧青,“煦阳公主,萧将军,今日搅扰,我先干为敬。” 有人敬酒,苍婧又悻然拿起一盏酒。这可不是她要喝,是韩末相敬,由头甚好。 萧青只好任之,但目光难收。 苍婧最后倒了一盏,把酒壶还了回去,“浅饮。” 萧青晃了晃酒壶,壶中的酒剩了大半。比他想得好些。 苍婧凑过去道,“天底下的好东西不是只有美酒。今日还有集市庙会,我都要。” 苍婧不会让自己醉了。好东西在眼前,又不是非要二选一,她当然尽收了。 醉的只有韩末。他醉着要给程襄盛饭吃,把陆平安和邓先吓得直接扛起了他。 邓先已经再受不得他闹腾了,“你又不是喂马!” 韩末稀里糊涂地喊,“谁说我喂死马了!那是它吃撑了!” 程襄听了顿时一吓,那个吵着要盛饭给他吃的将军,竟然喂死了马。 两位将士赶紧把说漏嘴的韩末抬了出去。 陆平安走时回头大喊, “那什么,红素姑娘,我叫陆平安,下次再见。” 堂内目光唰唰地望向赵蔓芝。 赵蔓芝低头吃着饭,像是没有听到,口中喃喃,“他是哪里来的憨货。” 苍婧又窥了眼公孙旻,他依然沉默寡言,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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