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杳兰记事起,她就待在那里了。十步迂回的屋子,有小床,凳子,窗户,锁链。窗户上是铁栏杆,往外是天,和离她极远的地面,而杳兰,最喜欢扯着脚上锁链,坐在窗户旁边往外看。 窗子很矮,更多时候她是坐在地上,但这样的话衣服就脏得很快。通常到杳兰浑身发馊了,看管她的仆人才会在窄小的厕所里给她放一桶水,后来被仆人看到她总是坐在地上,才换了规矩:等她的衣服蹭到抽丝发烂时,给一件她们都不要的旧衣。 并且,她们都被林夫人吩咐,不允许在这个私生子面前说一句话。 于是直到她女性特征都开始发育显露时,杳兰都还只会呃呃啊啊,腹痛流血时边哭边叫,把自己弄得一身污秽。仆人嘲笑就算身上流着林氏族长的血又如何,天生等级高又怎么样,私生子就是下贱,过得连外头乞丐都不如。 等到经期过去了,再扔一身衣服进去。 而文思学来的那天,杳兰才刚换下衣服。 他是林夫人的侄子,这是杳兰后来知道的。文家早已定下的继承人。这时候文思学不过十七岁,他早知道林夫人把丈夫的一个高等级私生女养在家里。不过来了林府多次,他几乎把这里都转过来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这个传闻中等级高到罕见的oa。 文思学从不和姑姑打哑迷,她疼爱自己的程度赶得上对待亲生儿子,更别说什么事,只要他开口,林夫人早晚都会满足他。 不过这次在得到允许前,林夫人要他立下一个誓言。 “思学,姑姑担心她的信息素会对你有影响。”林夫人未嫁时是帝国小姐中的翘楚,出阁后也是贵妇人中最有手腕权势的一位,静坐着不动声色便是风云暗涌,精致完美的笑容常年停在她脸上,此时看着自己的侄子也是如此。 她可太明白信息素的能力有多强了。林夫人每每想起便恨得牙痒,曾经受控于股掌中的丈夫一夕之间被拥有更高匹配度的oa勾去,待她发现时,两人连孩子都有了,还是帝国史上绝无仅有的3s级oa。天知道林夫人从研究院里收到消息时有多愤怒,不过很快她心生一计,抹去那情人和小野种的所有痕迹,并把小野种扔在高塔上养。 不是很稀有吗?堪称帝国的宝贝吗?那先当当乞丐吧。 因此,十来年间林夫人对她置若罔闻,只要求手下保证人不能死,不允许接受任何文化教育。 现在她从不让人安生的侄子有了新的要求,还是有关野种的,林夫人上心起来。 “姑姑,这人等级到底有多高,能这么让您担心。”文思学对此不屑一顾。他猜测过,oa再高等级也只有s级,就算小野种惊世骇俗地和自己同等级,文思学也有信心控制她。 “不过是担心而已。”林夫人端起桌上茶杯,“我看得出来,你比你姑父强太多倍。思学,立下誓言并非是为我,而是给你自己听。” “就以我们最骄傲自豪的文家起誓。”林夫人轻笑着,“我不会逼你,起誓或者不起的权利都在你。只是你要记得,我曾经要求你这么做,你明白吗?” 这是一个夸张的以文家为惩罚的警告,兴许当事人对此不明就里,不过等到那个她不期待的日子到来时,这个警告会发挥巨大作用。 “去吧,这是姑姑送给你的小玩意儿。”林夫人轻轻挥手,跟随她多年的心腹便上前来为他引路,“一个3s级oa,希望你玩得开心。” “谢谢姑姑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我。”从小就深深刻进少年骨子里的礼仪周到,让他在兴奋状态下也能保持彬彬有礼游刃有余,身量高挑的少年一手置于胸前,一手折在腰后,身子微微弯下时,深棕色蓬松发顶乖顺地俯到长辈面前,“思学必不辜负姑姑的期待。” 通往礼物所在处的路途连环曲折,文思学脚步轻快地跟在引路人身后,全然没了平日淡然温和的模样,只剩溢于言表的愉悦和期待。这可是帝国极为罕见的oa,而他是第一个从她身上取乐的人。 在密林深处十余个高塔中的其中一个前,已有得知消息的仆从提前等候了,她们接受到了命令,从今以后都将听从文少爷的指挥。 高塔建得和林宅一样早,但多年来从未被修整过。灰黄破旧的墙壁上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爬山虎顺着砖缝年年生长年年枯萎,如今爬到了塔身半腰处,而其脚下,尸体围着高塔落了一地,从来没有攀到顶端。 文思学眯着眼睛仰头看向高塔顶端,那仅有一扇镶嵌着铁杆的窗户,而oa想必就藏在窗后。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感受出别的什么来,可空气中除了密林深厚的植物气息,就再没别的什么了。 仆人将oa所有情况都汇报给他,其实她身上发生不了什么事,很多是仆人平日里如何按照林夫人的要求对待她。在得知那个小家伙正是生理期刚开始的时候,文思学发现了乐趣。 “她现在怎么样?” “已经有人上去给她做基础清理了,一会儿她就可以见您。”仆人道,“她太脏了,您若是看到怕是有污眼睛。” 文思学深感遗憾,摇头不赞同地说:“以后不要擅作主张。” 他抬脚走上前去,便有仆人急急忙忙地上前给他开门。不过刚走两步,文思学便又停下来,不耐地叹息着,转过身对着刚才汇报的仆人满脸阴鹜,那人惶恐地望上他的目光,立刻大难临头般扑倒在地。 她全身发抖,私下里骂起私生女时尖利的嘴牙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思学来往频繁,宅子里所有人的知道这位少爷不似林家的少爷小姐们宽和,却又身份堪比林家人,伺候起他来时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文思学一生起气来可是不管不顾要人命的,而此刻他的不满已然达到极点。 原本能够演一出英雄救美,却在刚开始就被这个蠢货毁掉了。 “把她扔出去。”少年念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冷森森的恨意,“喂狼。” 他指的是林二小姐所养的三头狼,凶猛无比,有传闻说它们专被二小姐用来处理商场上不听话的对手,但谁都没见过这种场面,然而现在传闻即将要被文思学的命令给坐实了。 人被哀嚎着拖下去,而文思学则目光悠悠地看向高塔窗户,那里空空荡荡,连根oa的头发都没有。高等级在某种程度上代表高度优秀的基因,他想象不出来她长什么样,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只能难耐地轻捻指腹,一点点平息内心深处的急躁。 “我过些天再来看。”文思学轻飘飘地吩咐后便离开了。仆人们战战兢兢地恭送,这不算命令,她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于是没人再敢轻举妄动,连送饭都推推搡搡,每每都只把饭菜放在铁栏杆门外,至于能不能吃到,就看她有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过来了。 三天后,文思学来了。 他此次没让任何人跟随,而是装作误入此地的人突然出现在铁栏杆外。这是文思学第一次见到杳兰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屋。 且不说凹凸不平且满是灰尘的地面,单是空气里的气味就让他忍受不了,潮湿发霉味、汗味血味、被褥和饭菜的馊味混合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令文思学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他压抑着离开的冲动,轻易地发现了缩在床上的那个人。 也许是因为疼痛,oa身体扭曲地背对他蜷缩着,身上没有被子,高空的冷风从窗外呼呼吹在她单薄的衣服上,这使她更加痛苦,紧紧抱着肩膀努力地把自己折叠起来,口中发出小兽般痛苦的悲鸣。 身下的床铺上是一块块已经干涸的暗红血迹,她的衣服上也是大片的痕迹,新的旧的。他想起仆人们说结束后会给她一桶水,衣服则是到烂得不能穿了才换。 真脏。 哪哪都脏,一直都这么脏。 文思学曲起手指敲了敲栏杆。这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发出的声音,也不是她熟悉的大小,于是床上的那个微小的隆起艰难地翻过身子。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在这张沾满灰尘、汗渍和发丝的脸上,仅仅露出着的那双眼睛仍旧美丽到极点,不过被疼痛折磨太久,已经麻木失神,在看到他的时候,只微微多出了一丝恐惧和茫然,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躲避。 “你好。”文思学知道她不会说话,却还是扮上带有歉意的温和笑容,声音轻柔地对她说,“你现在还好吗?” 这是她过去十几年里,除了自己以外,第二道来自人类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和自己的不一样,她本能地还想听,还想听。 于是她啊啊地回应。 弱小细微得像猫叫。文思学挑眉,蹲下身子将脚边冷掉的饭菜推到一旁,伸手穿过铁栏杆,掌心向上稳稳地落在那里,同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平和以及善意。 这样的文思学,是他专门用来对小孩子的模样。 “过来。” 文思学不担心她听不懂,他的手在缓慢但一刻不停地对她勾着。 而床上的人,听话到令他赞叹。 就像是看到了渴望已久的事物同自己近在咫尺,垃圾堆里的oa睁大了眼睛,艰难地用胳膊撑着上半身向他爬过来。她下床的动作极为狼狈,身体掉在地上时荡起一阵灰尘,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可她只是因尘土而痛苦地咳着,骨瘦如柴的手臂仍然支撑着动作,微微抬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她挥动的手。 真的好脏。她爬得太慢了,给文思学太长时间去观察她,他还回忆着姑姑交代的话:oa自记事起便在高塔上,没人理会她,更不会有人教育她,从来都是把她当只猫狗来养。 “不如猫狗,连名字也没有,真正是一张白纸。”林夫人笑得温婉,可恨明明是她把人弄成这副模样,话语里却全是唏嘘怜悯,“你想怎么样玩都行,但别把腺体搞坏了,我养着她可不是没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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