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兰完全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奇怪的是在工作日里,蒋亦我和盈昙都在家。 蒋亦我说不放心她们两个人,于是今天中午回来做饭,到了上班时间就走。盈昙则是因为前一天的事愧疚在心,一直坐在她身边等。 “姐姐对不起,我昨天看你躺在床上,以为你在睡觉,没去喊你,就把饭放在你床边,我不知道你难受,对不起。”以她的年龄,想要说出这么一段复杂的话肯定是提前做了准备的,事实上确是如此。处理好杳兰的事后,蒋亦我连夜批评了盈昙,并且要求在杳兰醒了之后向她道歉。 杳兰摇头,抬起手轻轻揉着眼前满是愧疚和担忧的小脸,轻声道:“我没有生气,也不会怪你,不用道歉的。” “哥哥说,姐姐刚来,有什么事肯定都不好意思告诉我们,我应该多看看……就能知道的。”盈昙难过地扁着嘴,眼睛也怯怯的,不敢多看她。 杳兰皱着眉头想蒋亦我太过分了。她手掌轻抚着盈昙的脸,最终托着她的脸让她抬头,并且极力释放着安抚信息素,杳兰喜欢亲近这个可爱的孩子。 她看起来似乎已经好多了,眼睛又开始亮晶晶:“姐姐疼的时候会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盈昙昨天看我的时候,发现我在睡觉对不对?当时我睡得很沉很沉,哪里会疼呢。好可惜我当时没醒,如果看到盈昙,我的病会立马好呢。” “我又不是医生,哪能治好你的病。”盈昙听了这些话后十分不好意思,羞答答地扭着手,脚尖高兴地来回摇摆。 杳兰撑着身子坐起来,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轻轻按住了揉,笑着看眼前满脸好奇的小人儿:“可你瞧,我现在还疼吗?” 盈昙说好像是不疼了,但她现在不太愿意独自静默地站在杳兰面前,于是从绿皮柜子里拿出医生给的药,想破了脑袋回忆医嘱,给她讲怎么吃药,又提供了自己过去的经验,教她怎么能快速把药丸咽下去,还说以后到了吃药的时候,自己都会回来。 “我会一直看着表等,时间到了我就从奶奶家回来。” 盈昙被蒋亦我赶出去先吃饭,他自己则搬了凳子坐在杳兰床前。 杳兰往被子缩了缩。其实兄妹两人的关心都让她感到难受,只是相比之下盈昙是个小孩子,她很可爱。蒋亦我是和她差不多的人,还是alpha,她看着只有些害怕。 “你以前都吃什么?”蒋亦我实在想不通,怎么吃鱼也会犯胃病。 “菜。” 蒋亦我揉上眉心,“这和没回答一样,能说具体一点儿吗?” 杳兰想了想,说:“青菜,米粥。” 蒋亦我笑了,“你怀孕的时候也吃这些吗?以前吃鱼或者其他肉类时,会像昨天那样吗?” 杳兰摇头,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发生,不过她倒是给出一个关键信息:“过去很少吃这些。” 片刻的沉默后,蒋亦我道:“那你以后可能只能喝热汤了,肉是吃不了了。我可以用汤给你下面,我做出来也很好吃。”老中医在离开时,另外交待过杳兰的身体需要多补补。蒋亦我没亲眼见过,但看杳兰挂在外边的衣服、时常能嗅到的奶腥气以及一到夜晚就躁动不安的兰花香气,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疑惑杳兰从前难受得夜夜难眠,继续补下去,不是会更难受吗。 杳兰点头应下。 蒋亦我问完了,于是起身准备离开,但他总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光下的她,面容柔和美丽,像只只适合被花朵包围的精灵,并不当是圣洁纯净的母亲。 灯光阴影下的他神色难辨。 不多时,他伸出手放在杳兰眼前:“起来吧,带你去吃饭。” 为遵从医嘱,蒋亦我常在下班后买回一些排骨,晚上熬了汤放起来,第二天回来再下了面条给她吃。杳兰因觉得麻烦了他,时常感到不好意思,平时就会在他在家时释放信息素。按照自己过去的经验,如果alpha感到疲惫,那么匹配伴侣的信息素就是最好的安抚剂。而她和蒋亦我的匹配度格外高,所以安抚就会更有效果。 可她觉得这样不够,便又摘下一对耳环给了他。 水滴状的翡翠耳环,色泽莹润,绿得浓稠,饶是蒋亦我对珠宝毫无所知,也轻易看出来它的价值,他暗暗惊讶于杳兰随手摘下来件东西就价值连城,同时手上当即将耳环推还回去。 “自己的东西好好放着。”蒋亦我提醒她,“别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知不知道财不外露?” 杳兰摇头,动作看得蒋亦我忍不住要开口讲一番道理。可接下来她问:“你那么辛苦地外出兼职,是因为缺钱吗?” 蒋亦我心道不然呢,却是沉默看着杳兰,他没反驳她的话,眼神却在表示拒绝,仿佛她只要再伸手,就立马把她推回自己屋子。 “你拿着吧,这是别人给我的,不算是我的东西。如果它能让你不需要那么辛苦,就请收下吧。”杳兰说,“我带它们出来,就是为了卖掉的。” 见蒋亦我惊讶,她又解释:“不是偷不是偷,是别人……他送给我的。” “你前夫?” 杳兰迟疑着答应说是,捧了耳环的手再次伸到他面前。这双手白皙修长,柔软娇嫩得没有丝毫茧子,像这样玉般莹白掌心中捧着的一汪碧色春水,昂贵到几乎可以把他整个人买下来。 蒋亦我伸手拣起耳环,指腹微动,这只水滴便在他眼前徐徐摇晃,折射的光芒照得他眼睛生疼。其上因长久戴在杳兰身上而沾染的信息素,像是有了神志一般地往蒋亦我脸上抚,蛊惑他将自己据为己有。 蒋亦我低头,冲杳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上前一步靠近她,俯下身子凑到她面前,一手捏住她的耳垂,另一边捻着耳环的手指伸去她的发间,表情认真极了,呼吸也不由得停滞下来,想要小心轻缓地为她戴上。 “不会弄疼你。” 杳兰茫然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为什么蒋亦我不收下,可她现在也不敢问,因为蒋亦我正把她捏在手里。 虽然蒋亦我动作很小心了,但他的手法还是有些许生硬,铂金钩子钻进耳洞的时候,不小心戳到了肉上,杳兰随即下意识地缩脖子,抬眼对上了蒋亦我的眼睛。 “它待在你耳朵上更好看。”他几乎是在叹息,翡翠耳环完全压不住她的脸,而是把她的美貌更加完美地展现出来,杳兰的假发没有取下来,碧石在金色发丝间闪耀,细腻光滑如大理石的面容正对着他微笑,一身馥郁惑人的香气包围着他。 如果杳兰身在阳光之下,蒋亦我幻想着,会不会有人,为这香气,为这面容,为这微笑,神志昏迷到把她当神女顶礼膜拜? 可神女并不高兴。杳兰咬着嘴唇,低头自己把另一只耳环也戴上,他的不愿意令杳兰感到懊恼,觉得自己挑错了东西。 等回到屋子后,又坐在床上想了很长时间,猜测蒋亦我是不是只对金子感兴趣。就像上一次,他就收下了金镯子。 过几天再选一样东西给他吧,杳兰转脸面向镜子,看着自己周身的饰品想。 极其巧合的是,那天晚上杳兰的梦并不安生。 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杳兰要不然睡不着,要不然就是累得无梦,那些烦人的记忆好像非要她不得安生,一定在杳兰好不容易休息下来时才出现。 这晚的梦里边,自己还没有逃出来。她还在那个富丽堂皇的房间,站在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的镜子前,而那个人就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形轻易将她完全圈进怀里,一只手贴在她耳边拨动翡翠耳环,一只胳膊横过她的腹部反捏着她的腰。而他的目光通过镜子追随着她,无论杳兰看向哪里,他都会像蛇缠着她。 他有着和这对耳环一样的,碧绿色眼眸。 “喜欢吗?”那人的声音填满了杳兰的整个梦境,“你戴这个很好看。” 从前她爱这道声音快要多于自己,如今只觉得恐惧。 梦里的杳兰乖乖点头,欢喜得像孩子,说很喜欢,又在他怀里转过身子来,踮起脚将自己整个人都送出去献媚讨好,一会儿要他亲吻,一会儿又要他抱紧,兰花和血腥的气味瞬间就盈满了整个房间 自己的投其所好向来令他高兴,所有要求都一一得到满足。任谁也想不到,向来高傲暴戾的他,竟然也会有这般柔情听话的时候。 其实,不过是高等级信息素强行把他拽进欲望漩涡里,让他迷昏了头,把他变成另一个人。 杳兰缓缓睁开眼睛,在她自己要求拥抱亲吻的时候,就醒过来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是第一次梦到他,可即便是梦境,这些事也曾真实发生过,就像兰花和血腥这两种极端信息素确实不顾生死地痴缠过,杳兰哪能轻易忘记。 但一切都已经被剥离了。梦醒过来,她厌恶又喜欢着的血腥气息再不会出现,连空气都是冰冷的。 次日杳兰早早起床,迷迷糊糊地贴上抑制贴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扒拉下来,随着蒋亦我的脚步一同进去厨房。 蒋亦我摊饼时,杳兰也站在旁边。他抬眼看到她沉沉注视着锅上热饼,以为是饿了,便稍微又翻了两下盛出来,夹了几片生菜后放在白瓷盘里递给她。 能在清晨这么近距离地接近她,还能闻到她的兰花香气,蒋亦我心情很好。 “你先吃吧。” 杳兰接过,却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蒋亦我这才想她会不会是有事要讲,于是没有出言催促,只边打鸡蛋边看她。 “我也想学着做饭,可以吗?” 蒋亦我闻言便笑了。他脸上的不相信,杳兰看得清清楚楚,而她却又没办法,只能睁大了眼睛急切地等待他的回答, 少年则是神色悠悠地拿着锅铲拍鸡蛋液,沉吟半晌才点头,道:“也行,等到我开学,就没太多时间给你俩做饭了,到时候需要你做了。”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学?” “周末。”蒋亦我又抬手往架子上拿调料,“平时在家没事干的话,盈昙屋子里有张学习桌,你可以去看看她的书,我的书放在我屋子的地上,那排箱子里都是。” 杳兰看起来很高兴,眼睛笑得像弯弯月牙,头也止不住地点。 蒋亦我看着她也笑,拍了拍她的头,指着身后的木柜子道:“从里边再拿个盘子,鸡蛋炒好了。” 兴许是自己想要做的事轻易得到应允,杳兰的话突然多起来,看到什么都要提上一句。蒋亦我刚放下筷子,她就也跟着放下,眼巴巴地看他,又怯怯地问自己是否可以去到井边看看。 蒋亦我也答应了,除了安全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能够拒绝这一要求的理由,于是细细嘱咐道:“要小心,别推开井上的石头。” 那块石头从前是用来挡在院子里学走路的盈昙,时隔七年又用来挡杳兰。但一想起上次杳兰胃疼却一声不吭,蒋亦我又把杳兰当成了蠢到离奇的傻子,担心她会在危机时刻再次犯傻,当即走去院子里把石头完全盖住井口,左右前后地推推踩踩,直到确定石头稳稳当当不会移动后才放心。 于是杳兰很快就对井失去了兴趣,更多是在天气好点儿的时候,搬着凳子坐在院中石榴树下,等两个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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