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杳兰紧握披风，低头在街上快速奔走。她需要在天黑之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否则药剂失效后，信息素外溢吸引会引来大批alpha。 她逃跑得仓促，什么东西都带不了。兄长只给她准备了假身份和信息素掩盖药物，余下的所有东西都需要杳兰自己想办法。好在杳兰平日穿戴的首饰价格不菲，卖出去可以支撑她的生活。 但这些都不重要。杳兰抬手压住帽子，脚步尽量放轻，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她祈祷天黑得慢点，希望自己能有一次好运。 只要有一次，她一定会抓住的。 杳兰扑进一条巷子。她不能总是在同一条街上徘徊，而眼前这条巷子虽然两侧漆黑，但尽头依稀是人来人往的。只要跑快点儿，也许下一条街就能给她提供落脚点呢。 死一片的寂静。杳兰抬手抹去脸上泪水，脚下拼命地快跑，巷子尽头是她现在仅有的出路。可是到了那片光明之后能去哪里，难道她要像这样一直跑下去吗？ 好累好累。 “哥哥……” 杳兰因这个称呼而愣神。她停下脚步，提起裙子踮着脚返回刚才经过的岔路。她不敢被人发现，只好躲在拐角垃圾桶后边，静静地看眼前的两个人。 天不算黑，她还能看清这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是看起来比她年龄大的年轻人，穿着身深蓝色衣服，一个是幼小的女孩子，扎羊角辫，穿着粉色裙子，怀里抱着有半个她大的兔子玩偶。两人蹲在墙边，眼睛盯着什么。 “喵呜……” 是只小猫咪。 一会儿他们那里又传来了小动物舔舐的水声，像是饿极了一般，猫咪砸吧嘴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杳兰不自觉地舔起嘴唇，从昨天逃跑到现在，她只匆匆地停下来喝过水。 “哥哥，我们把它带回家吧。”小女孩说，“它看起来好可怜啊，让它和我一起住好吗？” 青年抬手揉着小姑娘的发顶。杳兰微微探出脑袋，路灯下青年就蹲在小姑娘旁边，他低头朝他的妹妹笑着，漂亮干净的面容在昏黄路灯下如春水般柔和。 又是个长了张善良人脸的，杳兰心想。 “可以，但你要小心地照顾它，它以前过得很不好，对不对？”小女孩闻言乖巧地点头，把肩上的书包拉链打开，掏出书连同玩偶都给了哥哥，自己拿着敞开的书包引诱小猫钻进去。 猫咪试探着抬起左前腿，轻叫两声便一跃进入书包，摆着尾巴转过头，乖乖巧巧地看着小女孩。 “它好乖。”小女孩不禁感叹，连蹲在垃圾桶后的杳兰也不由得称奇。 两人起身要离开了，杳兰就看着他们。 “我也有要带回家的。”青年说，“如果小猫跟着你住，那家里还有空地方对不对？” 小女孩点头：“柜子旁边还有一小块位置。” “可以在那摆张床，而且我们的新客人小巧可爱，住在那里并不显挤。”青年忽然抬头，目光注视着杳兰所在的方向，准确说应当就是在看她。 杳兰一瞬间惊觉自己已经是只被摄住的猎物，可这青年又笑了，声音轻轻，像是在哄一个黄昏后昏昏欲沉的人，“垃圾桶后的客人，您愿意和这只猫咪一起，到我们家里暂时休息一下吗？” 而杳兰则怔在原地，为突然向她袭来的清甜信息素。 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传闻中令人身心具颤的感受，这道信息素就像隔着皮肤抓住了她的心，缭绕着，围困着。又像心被塞进了一个灌满水的木头盒子里，或许填的沙子，又或许是真空的，反正这种感受令她喘不上气来，又无路可逃，但她的身体是自由的。 她莫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她才能从垃圾桶后走出来。 青年牵着女孩向她靠近，同时他的信息素也将杳兰更为剧烈地缠绕。她再不能有力气动，只能在原地乖乖站住，耳朵听他的话。 “我叫蒋亦我，这是我的妹妹盈昙。”他声音轻柔，话说得真诚，“走出这条街就能到我们的房子，如果不介意，今晚可以去那里休息。” 说完杳兰便感到他的信息素抽离了，不像方才恨不得压着她，仅仅贴着她游荡。也是这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袭击，让杳兰意识到一个事实：眼前的人和自己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就是因此他才想带自己回家。 而高度契合度同样令杳兰些许放心，她想眼前的人现在不会伤害她。杳兰的等级罕见，说在帝国绝无仅有都毫不夸张，很少有alpha等级高过她，因此很少有alpha能将她成功标记，反而多是会受到她的蛊惑。 所以杳兰迟疑着点头答应，整个人都躲在暗红色斗篷下。蒋亦我眼神示意盈昙伸手拉住小oa一起走，但盈昙也莫名地在害怕，于是oa跟在他们俩身后走。一条街的距离很近，而走在前方的蒋亦我需要时常扭头看她有没有走丢。 从她嗒嗒跑过两人时，他就注意到了。真是蠢得可以，弄出那么大动静，竟然还想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躲在垃圾箱后边，除了盈昙这个迷糊笨蛋，谁会注意不到她。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沉寂黑夜中的响声，还因为他捕捉到的一丝微弱信息素。 兰花香气，并且和他的匹配度很高。蒋亦我活得孤单，所以在遇到这样契合的人时，他下意识就想留住。 杳兰一直没有摘下帽子，话也只说了“很谢谢你”就再也不出声了。 蒋亦我住在小巷子里普通的一户房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竹板围出一小片花圃，有棵树，还有一口井。他们的房子是连通的两间屋子，兄妹两人一人一间。到家后盈昙说要找纸盒子安顿小猫，就趁着天擦黑先跑出去了。蒋亦我知道她会跑去隔壁赵奶奶家，则并不担心她，只叮嘱快回来。 他带着杳兰去了盈昙屋子，从床下拉出一张折叠床摆在原先说的衣柜之间，为她铺上褥子，又拿出两床被子让她盖。 “今晚你和盈昙住在一起，可以吗？”他低头在柜子里为杳兰找枕头。 杳兰在他身后点头，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宽大衣袖下滑，露出冷白伶仃的腕。精致漂亮的骨头和皮肉，引得蒋亦我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 而杳兰只顾低头，斗篷下的眼睛盯着人的鞋子，虽然不被看到，但她的眼神始终诚恳，好像救了她命的并非主人而是鞋子：“很谢谢你们。” “现在是深冬，如果晚上待在外边。”他迟疑了一下，“会冻死的。” “很感谢你。” “没什么，不用。”该有的都有了。蒋亦我按按铺好的被角，再次扫视着检查是否有缺失，才转身。 很可惜，他看着眼前的oa心中暗自感叹，她还是没有摘下斗篷。 “你饿吗？”蒋亦我问。 很饿吧，穿这么薄，在温暖和饱腹之间应当选择温暖，但她现在隐隐瑟瑟发抖，可见是什么也没有，一定又冷又饿。蒋亦我皱着眉头，明明听她说话，虽然声音沙哑又疲惫，却并非是长久受苦的样子，而且她斗篷下月白衣角，虽然沾了灰泥而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但银线绣着的花纹仍旧在灯下闪耀。 兴许是逃出家门的富贵小姐。 她是在思考吗？只见杳兰有片刻的停顿，过了小半晌才又点点头。蒋亦我松了口气，示意杳兰跟他走。 兄妹两人的厨房很简单，是在小院子里用各种东西搭起来的小屋子。蒋亦我引她进入，看着他做饭。 他想让她别饿着，又怕她担心自己是坏人而不肯吃他做的东西，思来想去便只敢从铁柜里拿出两个鸡蛋煎给她吃，又拿两瓶牛奶放进锅里温热。 “我温两瓶，你和盈昙喝。蓝莓和草莓味，你喜欢哪种？”他问。 做这个的时候，杳兰此时已经坐在盈昙的小板凳上吃煎好的鸡蛋了，两个白嫩圈金黄酥边的蛋饼摊得圆圆满满，很是可爱，她在斗篷下看着也喜欢。 “蓝莓。” 于是接着她面前便出现了一瓶牛奶和吸管，牛奶还被软布包着，少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可能会有些烫，你小心。” 一只手从斗篷下探出来。 很漂亮。离得近了，他才有功夫仔细看。纤细白嫩，骨骼分明，长得秀气极了，留着微长的修剪整齐的指甲，粉嫩干净，一看就是不劳累一点儿的手。 指尖刚碰上去就缩回去了，像一段初生敏感的藤蔓，碰到任何东西都要瑟缩躲避。 她过去是被好好养着的吧，蒋亦我想，平时他给盈昙温牛奶也是这个温度，只是她再娇贵，应该也不至于被烫到。 “隔着布就不烫了。” 怎么会逃跑呢？ 杳兰简单吃了些东西后，便直接回到刚才铺的床边。那个叫盈昙的女孩子没有回来，青年说她今晚住在邻居家，告诉杳兰不要拘束，只管先好好休息一晚。 “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 最后是杳兰早早把灯熄灭了，不过她也没敢进被窝里，有不被寒风侵扰的屋子她就很满足了，哪能放松睡去。于是她拥紧斗篷，靠着提供给她的床寻了块儿干净地面坐下，胡乱地闭眼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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