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在蝴蝶谷,一通疯跑,落脚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莲花台上,脚上锦鞋连同罗袜都湿透了。 此值盛夏,倒不觉寒冷,只是潮乎乎的贴在身上难受。于是脱下鞋袜,坐在莲花台上,抱着膝,看天,看山,看水流动荡。 我现在很生气,气到脑子一片混乱。 我本是要同卿珑结婚,可是怎么所有人都说我要嫁给老鼠猫?包括老鼠猫自己,也在那散发喜糖。 那喜糖是我专为秦明非所制,怕卿珑误会,还特意跟他说明,可是老鼠猫怎么会知道我将糖存在了哪里? 还有老鼠猫看到我时的神色……他为什么那么震惊?因为被我捉到他偷了我的糖?他又为什么要问我怎么会在帮派?我难道不该出现在那吗?他跟所有人说要同我结婚却单单瞒着我,而这种事我迟早会知道,他就不怕我同他翻脸? 再说,他为什么笃定我会嫁给他?就算他平日嬉皮笑脸爱开玩笑,但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而我注定不会嫁给他,到时他颜面何存? 难道他是想借此向我逼婚? 酉时整,恰恰是我跟卿珑行礼的时刻,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而老鼠猫居然也要在那个时候举办婚礼…… 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是卿珑告诉了老鼠猫? 可是他们认识吗? 他们何时相熟到可以通知对方来参加自己终身大事的程度?而卿珑,傲慢得无理,又何时学会对不熟悉的人浪费半个字?他怎么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卿珑说要娶我,老鼠猫也说要同我结婚…… 他们两个人……同一个时间…… 脑子里好像有风在乱刮,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找不到方向,而且只冒了个头,又缩了回去。 我捶了捶头,却只觉更加混乱。 我倏地站起身。 我要去找卿珑,或许只有他,才能解开我心中一切疑问。 我当即足点水面,却见一物自远处悠悠飘来。 确切的讲,那是一只小船,上面当是坐着个人,穿着白衣服…… 也好,我便待他靠近,或许可以载我渡水。 我瞅了瞅丢在莲花台上的鞋袜,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带走,反正也湿成这个样子了……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小船已经飘到近边。我都不知道它怎么会这么快就划过来了,而且依旧是一副悠然姿态。 船上的确有个人。是个男子,一身白袍,姿态闲适且傲慢的歪在船中,也不掌橹,只一瓶接一瓶的喝红桥明月夜与玉笛听落梅,貌似微醺。 我的视线不知为何被他吸引甚至挪移不开,仿佛入定般盯着他,直到他拿出一瓶醉月泷沙要往嘴里灌时,我才急忙阻止:“公子,这不适合你吧?” ……“姑娘,这个不适合你吧?” 一句话忽然跃入耳中,好像也是这个地点,好像也是这样的情景,只是我在船,他在岸……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极为真实,梦醒极感荒唐。 船中人抬起眸子,缓缓看向我…… 我的呼吸一下子阻住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简直太美了! 黑发,剑眉,星目…… 不不不,这都无法概括他的一切,亦无法形容他的万一。 我只觉我在世的这二十几载时光,无论是在电视看的,在书里读的,在梦里见的……任何一名男子的风姿都要远逊于他,他简直就是天地在心情最好的时候幻化出来的一位仙人! 而此刻,他半卧在船中,抬眸看我,目光深情又忐忑,小心又期待,还有点忧伤。我好像从未见谁人眼中同时浮现出这么多情绪……我们,认识吗? 而且,我站在莲花台上,他歪在小舟之中,我们这个样子相互对视,是不是太诡异了点? “姑娘是在同我讲话?” 天啊,他的声音太好听了,是因为喝了许多补药才如此醉人吗? 他不要再说话了,否则我就要醉倒跌入水中了。 可是他偏偏又开口了,是觉得我站得太稳么? 那是因为我被震惊得无法行动了呵。 “敢问姑娘芳名?” 呃,这不太好吧?刚一见面就问名字,是不是太莽撞了些?而我若这般告诉了他,是不是太轻浮了些?我可是要结婚的人了,我不能…… 诶,都说卿珑容颜举世无双,不知跟眼前这人比起来…… 咦,我怎么一转身,就忘了他生得什么模样了? 我急忙看过去……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 好帅! 好风采! 眨眼…… 诶,我怎么又忘了他的模样? 这么出众的人,怎么会被说忘就忘?太奇怪了…… “姑娘是要在下载姑娘渡水么?”他定定的望住我。 他这般一瞬不瞬,难道我在他眼中也是个转瞬即忘的神奇人物吗? 我亦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努力要把他的样子记住。 可是我一闭上眼,他的脸就是一片空白,留在记忆里的仅是一袭雪色的衣袍…… “嗯,好,你便载我去对面吧……” 对于这么一个“可疑”的人,我是应该充满警醒的,却不知为何答应了他,且我的脚刚踏向小船,他就伸出一只手扶住我,也便就是在这一瞬,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好像有许多前尘往事纷乱而过,却被疾风卷走,无法捡拾任何碎片。 我简直是如同被雷轰击般定在那,都忘了把手从他掌中抽出。 可也就在这一刻,意识清醒。 我飞快的抽出手,与此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人,功力深不可测,比之早前的卿珑,还要胜上几分。 他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怎么会遇上我? 又要载我渡水? 莫非是对我有什么目的? 天啊,我明显是打不过他,万一……我该怎么办? 我偷瞄了他一眼,但见刚刚被我遗忘的容颜再次出现。 他好像丝毫没把我当回事,只自顾自的继续啜饮,看风景,载我渡水对他而言似乎只是随手稍了个物件。 我暗松了口气。 但此人来历不明,还这么……古怪,必须得加强防范。 听说暖风晴雪最近不太平,总有人莫名其妙的挨揍而且伤势不轻,却又不知是何人下的手,因为根本看不到踪影。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倒的,只醒来后发现浑身各处的伤,有的还内力受损。 于是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那么此等异象,会不会跟这个人…… 我是不是应该把他记下来,然后提醒身边人注意? “姑娘是有什么不妥么?还是觉得在下,像是姑娘认识的一个人?”他收回看风景的视线,对上我。 我立即脸一红。 为了能记住他,我不得不一眼接一眼的瞅他,还不敢太明显,就拿眼角瞄来瞄去,当是极为鬼祟。 呵,我本在怀疑他,结果却被他怀疑了。 “呃,那个,我只是觉得从未见过你……” 他忽的唇角一弯,竟好似有许多无奈与酸楚,我的心不觉软了一软。 “那个,你是来寻访故人的么?” “还是,旅游?观光?” “那么你是来探险的?” 他放下手中小瓶,深深的叹了口气,坐起身子,认真的望住我:“在下,是来还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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