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有一瞬间的停跳,就要冲下去。 “姑娘认识秦明非?” 卿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什么秦明非? 我简直无力思考,直到他再次发问,我才回了头,没好气道:“秦明非是谁?” “不认识便好。”他笑了笑,悠然躺下。 我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窗外。 伊云松寒,不见了。 刚才所见,仿佛幻觉,我将楼下张望个遍,也没看到他半分踪影。 我怒而回身,却见卿珑闭上了眼。 “把眼睛睁开!”我怒喝。 一双凤目赫然睁开,即便带着惊讶,也不妨碍它们颠倒众生。 “姑娘有何见教?” “睁开眼睛好好待着,我得让他们看见你是个活物!” “好……”他冲我笑着,笑容和煦又温暖。 ~~~ 在敲门声响起之前,卿珑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移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我每每问起,他都说是想让我感受到他的活气。 结果我憋了一肚子气,给人开门也没有好气,直到那人说自己是小白衣的家人。 我将他延至屋中,他却站在门口:“我家姑娘惦记卿珑公子的伤病,特命小的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给卿珑公子看上一看。” 这个御医,就是小二说的那个什么御医么? 小白衣既然能请得动宫里的人,说明她跟上面的关系不同寻常,难道说她是某位重要人物的“遗珠”的传言是真的? 我一边好奇,一边往外看,就想瞧瞧那位可以“人肉死人”的御医是何等模样。 我眼巴巴的等了半天,老家人毕恭毕敬的弯了半天腰,方有一人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我原以为是跟药店掌柜一样的老甚至更老,不成想是位年轻的公子。 身着天青色敞袖长袍,年纪同卿珑差不多,透着股儒雅的书卷气,却无迂腐之感。身为医者,或许当于衣褶间散发出药草清香,可是他身上却无半点气息,反透着一股水的味道,极清新,极淡雅。他生得自是不如卿珑光芒四射,甚至略显得瘦削了些,倒更显得清秀温润。 若当真说他有何摄人之处,便是一双眼…… 微狭,斜挑,形似柳叶,平常大约总是半眯着,使得那眼底仿佛氤氲着一层雾,然而若轻挑微睁,便好似有星辰大海在内流动。 说句不客气的话,卿珑的风华或许堪称世间无匹,却也输给了这双眼睛。 仿佛看透世事,又仿佛看遍繁华,而这样一双眼,就这样波澜不惊的毫不以为意的向我望过来…… 我立即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一眼被看穿,又仿佛被重重包裹,惊慌中又生出些许安然,意外中又浮出些许淡定,十分的奇怪。 “这位姑娘是……” “咳咳,咳咳……” 大约是我的过度关注引起了御医的注意,他微侧了身子向老家人探寻,而卿珑恰在此时大咳起来。 很好,就让他们看看你的“活力”! 我紧随御医跟老家人向卿珑开动,心想,若此人当真是店小二口中那位神奇御医,仅凭那双眼,怕是只对卿珑看上一看,他便可以恢复出厂设置了吧? 方才卿珑还侧着身子好整以暇的盯着我,这会却平平整整的躺在床上,若不是那比较剧烈的咳嗽声,我们这般围着他,很像是向遗体告别。 御医坐在老家人为他搬来的椅子上,长指轻搭卿珑腕间,微垂了眸子。 他的睫毛并不特别浓黑,也不特别长,但是呈扇形铺在眼下,细细密密,有种特别令人心动的魅力。 “咳咳咳……”卿珑咳得更厉害了。 老家人都有些急了,上前两步:“秦御医,卿珑公子……” 秦御医抬了手,老家人便收了声。 原来他就是秦御医…… 我立即生出无限希望,一会看他,一会看卿珑。 屋子空前安静,只有卿珑在撕心裂肺。 你说你倒是把你那腿露出来给人瞧瞧啊,别再真落了个什么“不良于行”! 秦御医眉心忽的一紧,指在卿珑腕间来回游移,时而用力。 卿珑当真得了什么疑难杂症甚至不治之症? 跟我有关系吗? 我不禁紧张起来。 不过御医的手真好看,是不是所有御医的手都这么好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还有他的眼,即便紧闭亦如描似画,简直…… 那双睫毛忽的一抖,我的心跟着颤了一颤。 紧接着,御医的手从卿珑腕间拿开,又微开了眼,若有所思。 “卿珑公子……”老家人声音颤抖得好像比我还恐惧。 “无碍。” 秦明非接过随从递来的雪白的帕子,将手擦了又擦。 我不知道卿珑看见这幕没有,我只发现他的眼角跳了一跳。 “不过是染了风寒,吃上几副药即可。而依卿珑公子的身子,怕是用药都是画蛇添足!” 卿珑的眼角又跳了一跳。 “可是昨天药店掌柜……” 老家人不放心的补充,然而对上秦御医的目光,又咽了回去。 果真,那老东西是骗人的! 我心愤愤然。 然后秦御医便要起身离去。 我急忙上前:“秦……秦御医,他是感染了风寒,可是,可是他……麻烦您再过来瞧瞧。” 我引着秦御医往床尾而去。 御医怕不是轻易能请得动的,反正也是麻烦一回,不妨看个彻底。 我掀开被子,慢慢卷起裤脚。 秦御医原本微倾着身子查看,这会半眯的眼猛的瞪圆,往后退了一步,还捂住了鼻子:“这是何物所咬?” 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笑了一声? 我抿嘴,努力平息怒火。 老家人也上前一看,大惊失色,立即唤来店小二:“客栈怎么有蛇?” 小二诚惶诚恐:“真是冤死小的了!咱们客栈把那雄黄、石灰、生姜粉都用过了,且不说小店,方圆十里都不可能有蛇出没。如若不信,不妨叫些客官来问问,可曾在小店见过这物什?不仅是这劳什子,就连耗子、蟑螂,哪怕是小蚂蚁都难得一见啊……” 门外围观的人纷纷点头。 我怎么觉得有的人要憋爆炸了呢?且看那长眉抖的,要飞了吧? “此乃这位姑娘昨夜所赐……”卿珑终于开了口。 昨夜? 请原谅我思想不健康,我怎么往少儿不宜的方面想去了? 再看众人,交头接耳,还有那投向我的目光…… “姑娘,你是有毒吧?” 你的说法怎么跟那个讨厌的家伙如出一辙? 秦御医说着,优美的手伸过来就要替我把脉。 “不必了,”卿珑忽然淡淡开口:“这位姑娘的毒,卿珑自有办法。” 他这么一说,秦御医自是不好擅自行动,只收回了探出一半的手,跟老家人低语几句,微挑的眼尾不时投出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老家人谢过他,转身对我道:“还请姑娘略略收拾,稍后就跟卿珑公子移至别院吧。” 看来我是真把他咬坏了…… 也就是说,我果真有毒? 不,我是中毒了? 不过这当是好事吧,看来我也不必修炼了,既然能把个卿珑咬成这样,以后我看谁不顺眼就去咬谁呗? 我目送秦御医出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望了我一眼,目光极是意味深长。 卿珑又开始咳了。 想来所谓传说都是掺了假的,不是说他能够起死回生吗?怎么卿珑还咳得这么惨重?又不说腿伤要怎样医治,反要去什么别院,我还得跟着去,这叫什么事啊? 不多时,店小二抬上一把轮椅。 虽比不得现世的先进,但也精工细作,仅材料看起来就很名贵,估计是紫檀木,还散发着淡淡幽香。 卿珑坐在轮椅上,我便推着他往外走。 他抬手止了,然后手轻拢乌发,略显散乱的青丝瞬间就柔滑似水。 他又拂了拂袍摆,上面几不可见的褶皱霎时消失不见。就包括他的整个人,也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竟然都不咳了。 我说你坐个轮椅还臭美个什么劲啊,你当谁愿意看你呢? 然而当我走到门口,便发现我想错了,大错特错了……这世上除了我,当是每个人都想看到卿珑。 门外,红毡铺地,直延续到楼梯。楼梯上居然搭上了滑板,亦是铺了红毯,还撒了花。 楼梯两侧,早已占满了围观的群众,个个满脸热切,眼睛泛着激动的泪花。 我推着卿珑,更或者说是我拽着轮椅,因为只要一个用力不稳,举世无双的卿珑公子就会滑落下去可能还会摔出个世间罕有的大马趴。而我已把他咬中毒了,不能再让他落个半身不遂,这样就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于是我咬紧牙,手上发力,脚下运气,万分小心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保证了卿珑公子的良好形象,心中只恨,你们就知道看热闹,就一个劲表达热爱,怎么就没人过来帮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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