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菜了。 沈煜也没想到自己回来后竟发起了高烧，她拿着冰凉的毛巾盖在额头上，叹着气望着床顶。应该是小腿的伤口感染，加上她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着了凉，双重夹攻下，当晚回来就发起了烧。 而且这一烧，听小青的意思她还昏睡了两天。 “小姐你醒了。”小青端着药进来，看到沈煜睁着眼睛在想着什么，“小姐起来喝药。” 沈煜一闻到那药的味，瞬间转过头，这也太苦了吧，闻着都受不了，更别说喝了。她捏着鼻子：“小青，我已经退烧了，这药不用喝了。” “不行，大夫说了小姐腿上有伤，烧退了这药也还是得喝的。”小青也知道这药苦，但是良药苦口，“小姐，你喝着，小青去给你拿点蜜枣。” 蜜枣就不用了，沈煜知道这药不喝不行，她示意小青去取来酸一点的梅子，去掉核后，她拿起两颗，嘴巴两边都塞一个，然后才憋住气将那药喝下。 喝完后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总算喝完了。她撩起裤脚，伤口大概有十厘米长，现在已经结痂，痛倒还好，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小姐，爸妈是什么意思啊？”小青把碗收拾着，问向沈煜。“小姐昏迷那两天一直叫着这两个字。” 自己叫爸妈了吗？沈煜没想到原来昏迷时还真会说话，小青眼中有疑惑，她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应该是病糊涂了，说的胡话。”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连爸妈二字都无法说出口。她回想着自己和真正的沈煜交流的内容，还有见到那些画面时自己所处的情形。 都是临死之前，除了把易少寒救上来那一次，换算成概率问题，还是得要死才能看到爸妈，但又不能真的死。 怎么做才能保证自己既要快死但是又不能死呢，这是个好问题。 “小姐，宋小姐来了。” 沈煜看到宋妙妙走在小桃身后，看了下她脸色，还是有些忧愁的样子，唉，这事确实，换成是自己，也会愧疚一段时间，虽然这或许真的是个意外。但这个意外是因自己而起，那就不一样了。 “妙妙你来了。”她朝宋妙妙笑了下。 宋妙妙看到沈煜头上还压着毛巾，抿了下嘴，带着哭腔：“小煜，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已经没事了。”沈煜拉着她坐在自己床边，心里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妙妙心里的愧疚什么时候才能消，“妙妙，谢谢你来看我。” 宋妙妙摇着头，道：“如果不是我……” “妙妙，这不是你的错。”沈煜没等她说完便打断她的话，“你当时也是为了让潇儿开心才提议的，你要这么说，那，那一开始应该是我的问题才对，是我扔石头，潇儿看到了才会让我教她。” “可是……” “没有可是了，好了，我这边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沈煜下了床，她想着要不跟宋妙妙出去玩一下，不然一直呆着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妙妙，咱们出去吧，我在家里躺了两天怪闷的。” 宋妙妙点点头：“嗯，小煜，谢谢你。” “不客气的，我先换个衣服哈。”沈煜看到她终于露出个笑脸，心想总算是过去了。 她换好衣服后走出去，宋妙妙正在外面坐着等她，姨娘也在，两人正说着话。 “煜儿可好些？”见沈煜出来，柳氏把茶盏放下，站起身走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不烫了才放心，“你们出去可要注意些，切记不能吹风。” 自从自己帮了弟弟之后，姨娘倒是没有像之前那般对她视而不见，小青也说了自己发高烧烧懵了，除了父亲来看，姨娘也是来了的，看得出是真关心。 阴差阳错倒还和姨娘关系好起来，这是沈煜没想到的。 她跟姨娘笑道：“姨娘，我已经好很多了，出去透透气。谢谢姨娘关心。” “去吧，早些回来。”柳氏想着这沈煜还真是变了许多。 以前从不正眼看她，对她从来都是冷言冷语，她也不喜欢这个骄纵蛮横的沈煜。但是落水后她也有偷偷观察，虽然她俩见面不多，但是碰上了，沈煜却会有礼貌地跟她打着招呼。而且对小齐和小昭也并不排斥，看着沈煜拉着宋妙妙出去，之前也没有朋友来过家里，现在却能看到有人来。 很多事情，似乎都在偷偷变化着。 说是逛，但其实一般都是小青带着，沈煜其实也不知道到哪玩，现在在街上也是随便看看。 东西什么的她们都不缺，那些街头小吃的，妙妙应该也不会吃。去哪玩呢，对了。她记得那天晚上听到过的，西城十三街，后来各种原因她也没机会去，现在正好。 “妙妙，你看我们要不要去十三街玩玩？”沈煜跟正在挑着扇子的宋妙妙道，“我听说那边很好玩，要不我们去吧。” 宋妙妙也听说过这个十三街，但她也没去过，便点了点头，跟那老板说：“老板，我要这把扇子。” “姑娘，这扇子五十文钱。”老板听到她俩的对话，笑道，“两位姑娘，那十三街可不是你们去的地方，不合适。” “那里是做什么的呀？”沈煜想着小青也说不合适，现在这个老板也这么说，她好奇心起来了，“老板你可以说说吗？” 那老板看沈煜这般好奇，便知道拦不住，道：“姑娘，那地方说不清楚，你要是真想去，注意保护好自己。” 沈煜和宋妙妙互相看了一眼，后者有些担心。 “小煜，我们还去吗？”宋妙妙道。 注意安全啊，沈煜想着，算了，下次她再偷偷去看一下就行。 “不去了，谢谢老板提醒。”沈煜跟老板道谢后，和宋妙妙继续往前走。 前面沈煜就熟悉了，之前还债的多半都在这，而且她和小青要吃东西也基本都在这条街解决。说起来，这里还算熟的人还真不少。 果不其然，她刚路过，旁边卖包子的就叫住了她。 “沈小姐要不要吃包子，刚出炉的包子。”卖包子的小哥跟沈煜打着招呼，“来两个？” 沈煜拉着宋妙妙过去，闻了闻，道：“我要四个，谢谢。” “好嘞，您客气。”小哥很是麻利的装好四个包子，递给沈煜。 把包子分好，沈煜还没吃两口，就被卖首饰的老板娘叫住：“沈小姐，刚来的货，要不要进来看看？” “老板娘，今天不看了，下次吧。”沈煜跟她招手打招呼，“不好意思啊。” 老板娘也笑着回了句：“您客气了，下次记得来啊。” 宋妙妙看着沈煜包子还没吃完，就已经有五六个人跟她问了好，她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沈煜不仅认识这些商贩，而且看起来关系还是不错。 她是知道之前沈煜的脾气的，心情不好不砸摊子就已经算是好的。但如今，看着她笑着一路跟人打着招呼，她不知为啥，有些失落，但是又觉得替沈煜感到开心。 “小煜，下条街就到了朱匀的锦绣阁。我想起来很快就到乞巧节了，我们正好去看看衣裳吧，到时候进宫穿着，好吗？”宋妙妙拉住还在跟人家招手的沈煜，说道。 沈煜把包子咽下，乞巧节？七月七？ “乞巧节为什么要进宫啊？能不去吗？”沈煜总觉得那宫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那大嘴一张，就把人的一生生吞活剥。 而且皇宫里肯定规矩特别多，万一她说错话了岂不是要没命？就算她能保持沉默，也难保有人艾特她，上次夫子寿辰那次就是这样。她还想多活几年，如果能不去最好。 宋妙妙看到她被包子噎住，有些想笑：“这是南周的习俗，皇上定下的规矩，乞巧节那天，年满十五岁的，不仅是皇亲国戚，官宦子弟们也都要进宫去，其实挺好玩的。” 不是，人牛郎织女的节日，说白了就是古代情人节，还需要进宫庆祝，沈煜想不明白。但是既然都要求了，那她估计也是要去的了。 “这样啊。”沈煜笑了笑，“那，我们去吧。” 锦绣阁里面的人还是很多，虽不像那一天挤的站不下，沈煜几个进去后，有伙计认出了宋妙妙，迎了过来，把她们带到里间去。 里间人比较少，沈煜看了下，包括她们也就只有六个人。看她们都在认真挑选着，连妙妙都过去看了，沈煜不懂这些布料，但摸起来确实是很舒服，价格应该也比外面的高得多。 她随意地看着，她不缺这些，上次大舅送来的还剩下许多，都弄成衣服的话一个月都能不重样。 “小煜，你看这块怎么样？”宋妙妙拿着一匹青蓝色的布问她。 沈煜走过去，把布料稍微拉开一些，对比在妙妙身上。妙妙皮肤白，这颜色适合她。她点点头：“好看。” 宋妙妙把布交给那伙计：“那就要这个了。” 一直在外面等候着的伙计看到宋妙妙选定了，走过来接过布匹，带着宋妙妙又往里面走。沈煜拉过在身后的小青问：“他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小姐，再往里面就是绣娘在的地方了，宋小姐应该是去量身形去了。”小青道。 沈煜了然，宋妙妙进去了她也没事干，她看了下小青，她衣服不多，穿来穿去就那几件。她道：“小青，我给你买几件衣服好不好，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我帮你挑。” 小青听到后赶紧摆手拒绝：“小姐，这万万不可，这里的布料不是小青能穿的。” 这有啥，沈煜不以为然，她拿起一块粉色的布匹，和她身上穿的差不多，拉着小青就要她试试看。但是小青说什么都不肯，还示意沈煜看向旁边。 沈煜不解，她看过去，之前一直在那挑着的几个贵妇小姐眼下只剩下两个，见她把布匹往小青身上比划，脸上都露出了不满。 “这算什么事？一个下人都敢在这试着，你们这锦绣阁沦落至此了吗？”一个打扮地有些夸张的女人哼了声，嘴里是责备锦绣阁的伙计，但谁都知道是对着沈煜。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家不识相的丫鬟，也没个主子好好教，跟进来就算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另外一个站在她身边的年轻稍小一些的女人附和着，“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锦绣阁的伙计认得沈煜，但那两个他也不敢得罪，他连忙走过来，跟沈煜道：“沈小姐，实在是对不住，小的也难做，您大人大量。您要给这位姑娘买衣服的话，外面的布料也不错的，我带您去看看。” 小青也在安慰着她：“小姐，她们说的没错，小青不可以穿这些衣服的，您别生气。” 她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她知道这个是讲究阶层等级的社会，这么大的锦绣阁，一件明黄色的布匹都没有，可想而知。 但是她也只能憋回去，受委屈的是小青，难做的是锦绣阁的伙计，她要是翻脸，他们估计受到的指责更多。她捏紧了拳头，转过身跟小青道：“对不起小青，让你受罪了。” “这位小哥，实在是抱歉，是我做错了。”她也跟那伙计道了歉。 对于沈煜的道歉，小青是有些习惯了，她赶紧摇头，跟沈煜笑了笑。而那锦绣阁的伙计还是第一次听到沈煜这种身份的跟他说抱歉，吓住了，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沈小姐，您，您别这样说，是小的，小的。”他搜肠刮肚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只能抓着脑袋，看着沈煜傻笑。 沈煜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我知道，你先去忙吧。” 那几个贵妇一般打扮的人见沈煜跟那两个人道歉，眼里便露出不屑和轻蔑。一个能跟伙计和下人道歉的主子，高贵不到哪里去。 “唉，真是世风日下，连个下人都敢让主子道歉，以后不得骑上头来。” “是啊，真是奇闻，咱们南周向来历法严明，这尊卑也是讲究的很，没想到一个下人居然敢越了等级。” “对哦，要是我家的下人敢这样，看我不抽死她，下贱之人也不照照镜子。” “罢了罢了，姐姐，我看呐，有些人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以为攀上了个主子就以为自己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唉，本来还想看看这些布吧，想想被这些下人碰过，我都嫌弃。” 这两人啥毛病啊，自己都没开怼，她们还说个没完，沈煜这下可不想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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