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还不到午时,萧懿龄一行人就到了明华台门口。 今日一大早文杏就将她拉了起来。为了赶在天气还没那么热的时候赶路,他们只好赶早,只是苦了向来不能早起的萧懿龄。本来起得早就脑袋晕晕,被马车颠簸了一路,更是又累又困,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来明华台的这个决定。 萧懿龄被文杏扶着下了马车,就看到那位忠献伯府的王夫人候在门外。 这一幕,好像回到了二月份玉川园的那次赏春宴。 王夫人身后还站着两个少女,一个是她那位娘家侄女王姮,另一个萧懿龄觉得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妾身忠献伯府王氏,给殿下请安。”王夫人屈膝道。 她身后两个少女也紧跟着请安。 萧懿龄打起精神,应付了一番,便由王夫人带着去了她的院子。 “二殿下特意给您留的院子,就在她的院子旁边。那院子够大,去哪儿都近,风景特别好,连名字也是极雅的,叫做‘清溪照影’。” 萧懿龄浅笑道:“有劳二姐和王夫人费心了。” 王夫人摆摆手说:“殿下客气了。这次行宴都是二殿下着人筹办的,好多东西都是她亲自盯着的,妾身没帮上什么忙。只是昨日殿下过来的路上,中了些暑气,身子不舒服,这才让给我来门口接您。” “二姐病了?可严重吗?” “殿下莫急,二殿下没有大碍。”王夫人安抚道,“她这会儿已经喝了药又歇下了,殿下不如先安置下,待晚些天气凉爽了,再去给二殿下请安。” 王夫人将萧懿龄一行人带到清溪照影,又寒暄了几句,边告辞退下了。 萧懿龄来不及细看这院中景致,直奔卧室。 待她再睡醒,已经是快到申时了。 萧懿龄坐在妆镜前,一边由着文杏给她梳妆,一边吃着一碗桂花藕粉。舒意芳则是出来玩也不松懈,站在萧懿龄身后汇报。 舒意芳:“殿下,咱们带来的人和东西都已经安置妥当,所幸这院子够大,便都安排在咱们自己的院内了。临川公主的人来说,晚宴定在申正二刻开席,咱们一会儿还要先去看望一下临川公主。” “嗯。”萧懿龄微微点头。舒意芳的能力她向来是看在眼里的,这次出行有她在,许多事情便无需自己费心了。 萧懿龄问道:“这次还来了哪些人,可打听了?” “回殿下,这次来的人不少,您和临川公主自然是其中最尊贵的,其次便是嘉会郡主。另外便是汝南侯次子柳再思,周家的小娘子,广平侯家的两位郎君,还有状元郎的妹妹。另有几位官宦家的女儿,殿下怕还没见过。那位柳二郎也请了几位国子监的同窗,总之园中如今可热闹了。” “周家娘子?可是那位虞部郎中周珪的亲妹妹?”萧懿龄问道。 上次去皇陵祭拜镇国公主时,周公身边跟着的,便是周珪。很是规矩孝顺的一个青年人,萧懿龄对他有些印象。而他的亲妹妹名叫周琬,萧懿龄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在谁家宴会上见过,只是脸和名字总对不上。 萧懿龄格外关注到这个周琬,也是有缘由的。 上次入宫给太后请安时,就曾说起过此人。太后道是御史给皇帝上书,说襄王萧承禃至今未婚,该定下一位王妃,早日成婚,为皇家开枝散叶。 此事皇帝问了萧承禃,萧承禃一脸无所谓地将问题原样还给了皇帝。踢来踢去,这球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太后手中。太后便将京中适龄的贵女理了一遍,选出了几个,还问萧懿龄哪个合适。 萧懿龄这个做妹妹的,哪里好做这个主?只能将每个人选都夸了一遍,糊弄过去。 太后也想给萧承禃选个他喜欢的,毕竟以后几十年,还是要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的。奈何萧承禃借口金吾卫练兵,直接躲去了云岭大营,选王妃的事便只能暂且搁下。 而太后选出的几人之中,便有这个周琬。 周氏传承百年,在前朝时便是威震一方的世家大族了。虽然近些年没落了,但仍是底蕴深厚,周氏教养出来的女儿,想必定是知书达礼,落落大方的。而周氏没落,便不用担心萧承禃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反过来被世家挟持。 其他几个人选,也大多是这样的情况。由此可见,太后选人,也是废了一番心思。只可惜,萧承禃是个油盐不进的,一头扎进军营,至今也没回来。 萧懿龄想到此处,不免露出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 从清溪照影出来,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是临川公主所住的拢翠阁。 与清溪照影的怡然山水不同,拢翠阁的构造更显清幽。周围种满的翠竹和垂柳,将主楼掩在身后,显得格外神秘。 临川派了身边的心腹侍女香绮,到门口迎接,一路带着萧懿龄到了主屋。 屋中燃着清淡的梨香,门窗皆以珠帘代替,微风吹动,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室内放着两大盆冰,两个侍女正摇动着扇子,将凉意扩散到室内的所有角落。 萧懿龄绕过屏风,便看到萧容照坐在美人榻上。 榻上摆着一个棋盘,萧容照一手,一手放下,榻边跪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背影,正在为萧容照染指甲。 “五娘给姐姐请安。” 萧容照闻言抬头,看到她的瞬间,便露出耀眼的笑意,随后挥手让身前的男子让到一边。 “五娘,你可算来了,快帮我看看这局棋。”萧容照拉过萧懿龄的双手,让她坐到自己对面。 棋盘上是一局残棋。 萧容照执黑子,正冥思苦想。萧懿龄见状,拿起一边的白子,在空处落下一子。 萧容照眼睛一亮,斟酌着放下一枚黑子。 一招一式之间,棋局不断变幻。 “最近听说了你忙,各府的宴会诗会上都不见你,我还以为,你要把二姐忘了呢。”萧容照出言寒暄道。 萧懿龄听到她的话,适时地露出些无奈:“姐姐这是打趣我,忙着被那些御史参奏吗?” “你说起这个我就气!都是那个柴绪带的头!联合了一帮子老古董参你,要我说,他们越是因你女子之身而反对你入朝,你便越要手握权柄给他们看!” 萧懿龄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二姐,落下一子,苦笑道:“唉,我原以为,前阵子查那个商人的案子时,与柴御史合作也算是颇有默契,他便不会说我无才无德了。可没想到,案子一结束,他就联合了好几位老臣一同上奏,且攻势更猛,实在是叫妹妹心伤了……” 若说从前柴绪反对萧懿龄以宣德使的身份参与政事,是因为不信任她的才华品行,那么在见识过萧懿龄的才能过后,他便更加反对此事了。 柴绪上书皇帝,给出的理由是,荣惠公主才能出众,但正因如此,便更不能对其委以重任,以免她养出狼子野心,祸乱朝纲。 而这个说法,也得到了许多朝中老臣的赞同。 彼时萧懿龄正因为奚楚屏那一问,内心动摇,面对这样的质疑,她根本不能问心无愧。因为她知道,她的确有野心。 虽然不认为有野心是什么错处,可萧懿龄也不是莽夫。她自知目前力量微弱,不宜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正面冲突。 就在此时,萧懿龄收到了萧容照递来的帖子,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 一来,手上的案子已经告破,萧懿龄无事一身轻;二来,的确是为了避其锋芒,也是不想让皇帝夹在中间为难。 萧懿龄大张旗鼓的出京玩乐去了,总可以让那些人稍稍松一口气。 “所以说,我这个帖子递得正是时候吧?”萧容照吃下一个白子,颇为得意地问道,“到了这儿,你就把咸京那些人和事都放下,好好玩它十天半个月。” “懿龄也正是此意。”萧懿龄狡黠一笑,反手堵住了黑棋一眼。 萧容照无言放下了手中的黑子,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少女,幽幽叹道:“其实,见到你来,我也放心了不少。我还以为,上次的事之后,你会记恨我。” 所谓“上次的事”,指的应该就是萧容照为保李家,对会平镇人证出手的那次了。 关于那件事,萧懿龄本就没有“记恨”谁的想法。 她道:“那次的事,本就是懿龄棋差一招。何况,二姐也并没有伤人性命。” 说罢,她不禁垂眸赞叹道:“二姐虽名声不显,但也是很好的棋手。能与二姐交手,懿龄受益匪浅,又怎会记恨呢?” 萧容照闻言,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 她也曾给想过,要将五娘拉到与自己同一阵营。可眼见出宫之后,她做的那一件件事,便知,道不同,不可强求。 可平心而论,尽管立场不同,但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妹妹的。如果可能,当然还是不与她交恶更好。 萧容照想到此处,笑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咱们这次是借着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名头,跑出来玩的,所以正宴就定在十五那日。这几天呢,你就先四处看看,明华台好玩的地方不少,灵华山也都是好景色。我记得附近还有个马场,你不是爱打马球嘛,也可以多找几个人陪你。” 萧懿龄也笑道:“那妹妹就不客气了。二姐身子也要快快痊愈,到时候来看我打马球啊。” 说笑间,心中被方才的沉重话题带起的一丝郁闷,尽数散了。 见萧懿龄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的样子,萧容照发问,却听她道:“说起来,二姐,今日怎么不见你身边那位,会画画的郎君?” 还不待萧容照回答,便见安静地低头跪坐在榻边的男子浑身一颤。 萧懿龄顺势问道:“这位又是?” 萧容照一笑,唤道:“陆离。” 男子闻言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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