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萧懿龄手中掌握的案件,明面上只有上巳李钧被伤案和崔氏案,暗处的则还有卢四娘案和彭果张峤送来的账簿。 李钧案中,行凶者卢三娘虽已收监,但对外宣称此案仍在查明中。 而能够直接威胁到李家的崔氏案,虽已过去数月,但萧懿龄等人仍在努力寻找线索和人证。 在目前收集到的证据中,除了许家那片残垣废墟,和崔氏身上遍体的伤疤,就只有许家所在的会平镇上,邻里们的证词。 因此,这些人证就显得格外重要。 萧懿龄也派了侍卫,在几个重要人证的家附近伪装保护。但毕竟她手下的人手有限,公主府内虽有一百部曲,但这些人既要护卫公主府,又是公主仪仗,同时也因为是立公主府时,过了礼部文书划过来的人手,所有人的名字皆有册可查,换言之,将他们派走很可能会被人盯上。 所以萧懿龄就只能动用韩彬和韩沉带来的,隐藏在暗处的那些手下。 但也正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这几天李镜出事后,城中亦急需人手,她便将留在会平镇的人抽调了许多回城,用于查找李镜行踪和杀害芝娘的真正凶手。 而这样一来,会平镇的人证那里,便露出了缺口。 真是好一个围魏救赵之计。 不得不说,虽然中间有一些误会,但临川的计谋着实成功了。 不管是围魏救赵,还是调虎离山,萧懿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在这一轮交手中,主动权一直掌握在临川手中。马夫会主动出现自首,就说明临川选择了让芝娘遇害一案告结。 李镜的危机解除,则意味着她不再需要用李镜来吸引萧懿龄的视线,也就意味着,临川要做的事已经完成。 而现在萧懿龄能做的,也就只有做好最坏的准备,然后去确认那些证人的安全了。 · 韩彬一人独行,用快马取小道,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会平镇。 他到镇上时,天上正下着大雨,小镇的街道上漆黑一片,店铺也都关门了,只有桥头的茶棚下点着一盏灯笼,发出荧荧暖光。 韩彬走进才看见,坐在茶棚下的是两个熟悉的身影,正面色难看地说着什么。 “老五,老八,你们怎么都在这?”韩彬问道。 “队长!”二个手下看到韩彬,眼睛一亮,忙跑过来将他迎到茶棚,递上两条干巾子,然后向他汇报最近发生的事。 “当初我们来到镇上时,便说明了身份和目的。几户答应作证的人家也对我们十分友好,还经常招呼兄弟们去家里吃饭。要说近日……也没有发现他们同什么可疑之人有往来,可从今日一早,那几家人便不约而同地要把我们赶走,还说若再在附近闲晃,便要告官府来抓我们。队长,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老五哭丧着脸,苦恼不已。 老八则嫌弃地看了一眼同伴,说道:“队长,我负责的那两家人也反水了,称自己先前的证词都是胡说八道,人云亦云的,他们其实并没有看到李钧进入许家。如今会平镇的证人皆已改口,我们正准备派人回京报告此事。队长,你突然过来,可是京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韩彬没有回答二人的问题,只反问道:“那些人证,可还安全?没有伤亡吧?” 老五和老八一愣,都说没有。 韩彬这才安心,吩咐二人收整小队,全部人手即刻撤出会平镇。 老五惊道:“为什么啊?!我们不保护这些人证了吗?万一有人来害他们,咱们都走了,他们怎么办?” “这是殿下的命令。”韩彬肃声道。 老五这才垂头称是,前去通知仍在暗处值守的几个人。 · “队长,五哥这段时间,同那家人相处得很是和睦,也一直不肯相信那家人是真的反水了。您也知道,他是孤儿,没见过父母,从小在咱们军中长大,这样的经历实在可贵。最近他要是有什么情绪,还请您体谅他一下。” 老八这话说得诚恳。韩彬作为队里最年长的大哥,也是带着他们长大的,自然理解老五。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对了,我还没问,这茶棚是怎么回事?”韩彬疑惑道。 “啊,这个啊……”老八抬手挠了挠头,“是我的主意。咱们这帮人,初来乍到,又整日在街上闲逛,时不时还聚起来‘密谋’,看起来实在是太可疑、太像无赖闲汉了。这不是想着还是得低调些、隐蔽行事嘛,我就出主意,租下了这个茶棚。原来的那位老丈一听说我们帮他经营茶棚,钱还都归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韩彬听完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老八知道,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老八觉得,自己对队长这个老大,还是尊敬崇拜有余,而亲近不足的。 他有时也会羡慕,像老七小九那样自然熟的性格,好像和谁都能很快的亲近起来,打成一片。比如,如果今夜在这里看茶棚的是小九,现在的气氛就绝不会这么尴尬。 老八坐在桌边,一边看着漆黑的雨夜,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是不是该再说点什么。 这时,常年习武练就的绝佳耳力,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弓箭倏然破空的声音。 “铮!” 韩彬拔刀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同时,老八便看到那宽厚的刀背竖立,挡在了自己颈边不远处,刀身纹丝未动,仿佛刚刚拦下破空一箭的并非是它。 老八下意识地看向掉落在地上的羽箭,那支箭明明没有伤到他,箭身上却满是血迹,箭尾的白羽都被染成了红色。 韩彬一刀砍向茶棚檐下的灯笼。 纸糊的灯笼被雨水打湿,不用两息便彻底灭了。可韩彬和老八依然成防御的姿态,看向羽箭来的方向。 出刀的一瞬间,韩彬有些涣散的眼神便瞬间聚起精光,此时他凝气会神看着远处,如同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猎鹰。 雨夜中看不清远处的来人有多少。 隔着一座石板桥,韩彬站在桥这头树下的阴影里,只能听到,对面那领头的喝了一声,带着手下停在了距石桥百米的地方。 杂乱的脚步声停下,韩彬这才听清,还有一个脚步声未停,离他们更近,正踉跄地跑过窄窄的石桥。 “队长!是沉哥!”老八喊着,随即跑出去接应。 而韩彬听到来人是韩沉,未加思索,上前几步走到了桥头正中。 雨中桥头,大刀出鞘。 他手腕一转,刀锋劈开雨幕,又马上合上。雨水顺着刀身落下,敲上石板。他在那里一站,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那领头的也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欲再往前。韩彬听见他骂了一声,随即吩咐手下撤退。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到听不见了,韩彬才回头去查看韩沉的情况。 韩沉被老八扶着,坐在条凳上,上半身倚在桌上。他没戴蓑衣斗笠,浑身湿透,左肩上一个血窟窿,已经被老八手脚麻利地暂时绑上止血,此时正在上药。 他面色惨白,双颊却泛着病态的红,眼皮颤抖地耷拉着,双唇嗫嚅地说着什么。 “阿沉!”韩彬上前扶住他,让老八方便给他上药,又问老八,“他怎么样?” 老八小时候曾做过医馆学徒,识得药材,也是队中医术最好的。 他下巴微扬,示意了一下放在桌上的羽箭,道:“幸好箭上无毒,这伤口也没伤到要害,只是贯穿伤有些麻烦,多养养就好了。就是队长你刚才挡下的那支箭,居然射了这么远,只怕是用了重弓。” 待他用随身小医箱里的干净白布包扎好伤口,老八才又道:“不过队长,沉哥也不知是冒雨赶了多久的路,他现在高热很严重,得尽快吃药了。” “镇上可有药堂?”韩彬沉声问道。 老八摇了摇头:“有,但是那药堂老板就是反水的证人之一。” 韩彬闻言,紧紧皱起眉头。一边是重伤急需药材的弟弟,一边是公主的吩咐“尽快撤出会平镇,不要再接触任何之前的人证。”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马车呢?” “这个有!” 老八来不及拿斗笠,快跑着冲到了几百米外的茶棚老丈家。 老丈刚好有一辆马车,只是那马太老了,跑不快,他们匆忙之间来不及解释,留下五两银子,直接买下了马车和一床新被褥,又将韩彬骑来的快马换了上去。 韩彬趁着老八换马的时候,又去通知了老五,叫他带队,所有人速速回营。然后便驾着马车,带着韩沉和老八,直往咸京而去。 那匹马还是萧懿龄册封公主时,主管皇子妃嫔仪仗车马的凤麟厩晋奉给公主的良驹,公主又赏给了韩彬。 韩沉原也有一匹,只是看他如今情形,只怕那马也凶多吉少。 韩彬此刻却想不起那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将韩沉尽快带回府。 府中有公主,有府医,有药材,也有可以避雨的屋子和舒服的床榻。 他一心驾着马车,疾驰在雨中,眼中只有面前的路,同时耳朵还听着周围的声响,以防那些追杀的人去而复返。 这马也不愧是凤麟厩送来的良驹,不到半个时辰,韩彬便看见了咸京城的大门。 此时城门虽已关闭,但那值守的卫士一见韩彬手中举起的令牌,便没再多问,熟练地打开了城门。 · “殿下,韩彬回来了,还带着韩沉。韩沉重伤,舒娘子已经通知府医过去了。”文杏快步走进内室,对烛火下正在写着什么的萧懿龄道。 萧懿龄手中的笔被骤然握紧。 她起身肃声道:“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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