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沛走到最后一排,站到黄朝旭身旁,用眼横量一下贺同学和他身后那堵墙的距离,确定自己完全没有迈进去的可能。 至于黄同学本人,则毫无眼力劲儿,坐在那里像座小山,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林沛寻思怎么也不能在这儿大眼儿瞪小眼的干站着,上课铃已经想过了,老师就等着她坐下好上课呢,小声催促:“黄同学,你得起来一下让我进去,后面这个空我过不去。” 黄朝旭撩起眼皮,睇她一眼。这才慢悠悠站起身,露出里侧的座位。林沛探身往里一瞧,险些背过气去。 靠门、采光差、周遭的同学都是高个子,这些都没问题,也不是问题。林沛甚至还能说一句周围人墙遮挡视线,犄角旮旯避人耳目我喜欢。 可自己这个刚刚获得使用权的桌兜里满是纸团,惊鸿一瞥她就发现里面还掺杂了些黑乎乎看不出形貌的东西。 就是说,夏天你也是跟这堆垃圾一起过的嘛?林沛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就这阵势,三伏天苍蝇不围着你大跳探戈,顺便给你生一堆小小蝇,都对不起你这么辛苦筑建的垃圾山啊。 李俊琴敲击两下讲桌,无言的催促,她要开始今天的授课了。 林沛咬牙闭闭眼,最后呼吸了一口高处的新鲜空气,气沉丹田一屁股坐了下去。 等一会儿下课了,她得赶紧把笤帚簸箕拿来好好清理一番。此处明显已被黄同学完全占领,既是他的小型王国,更是他的垃圾承载基地。 唉,环境太恶劣了,亏她还带了个鸡蛋打算一会在偷偷吃掉充饥呢,就眼前这场面,鸡蛋拿出来吃是吃不下了,恶心到吐倒是很有可能。 无奈的从作业本上撕下两张纸垫在地上,林沛把书包暂时放了上去,至少地面看起来要比桌兜里干净多了。 讲台上,李俊琴声情并茂的引导大家:“同学们打开课本第45页,我们一起来读《火烧云》。天上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预备——起。” 很快,教室里响起琅琅的读书声。 林沛跟着老师的步调,时而诵读,时而听她分析文章。当然,她有在听课的间隙,偶尔观察一下同桌。 桥东街小学并不要求统一着装,所以小学生们每天穿点啥全凭家长和自己的喜好。林沛身边这位新同桌穿着一身蓝袄黑裤,那袖边微微泛白,看起来衣服已经穿了一段时间。但是衣角平整,扣子也扣的整整齐齐,没有因为他体型庞大就随意散漫不修边幅。 整节课黄朝旭表现得乖巧听话,双手按要求交叠放在课桌上,没有搞小动作,没有讲小话,甚至身姿一直坐得笔直,比他旁边那个坐一会就要弯腰驼背走神溜号的成年人强多了。 跟我想象的差别有点大啊,林沛非常震惊,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 看了这么多年人,难道在今天走眼了?这男生的真实嘴脸,啊不,是真是性格其实是严谨守纪。 哎呦!那可太好了,这样的人可能刻板,可能矫情,但按规矩办事,一定不难相处。 林沛还在为自己的武断愧疚,下课的铃声响了。 原本目光直视前方,眼神牢牢追随老师的黄朝旭在听到老师宣布下课后,立刻萎靡了下来,好似跑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在了座位上。 精神小伙秒变颓大叔,气质也一下子变得,呃,邪恶起来。 他缓缓把头转向林沛,上下扫视一番自己这个强制送上门来的同桌,伸手在桌子上划拉一下,语气里满是嫌弃:“以后这道线那边的是你的地方,这边归我,小心点别过界,不然小心我揍你。” “上课不许说话,下课也不许尖叫,不许拍桌子,不能影响我。” “出来进去的给我小心点,要是蹭歪了桌子踩到我,给你好看!” 林沛:“……” 后面那两条且不说,林沛瞅着那已经消散在空中的“界限”,一脸懵逼。刚刚同桌那一道,分给自己的,好像是个不过三个巴掌大小的地方,朝韩地区的三八线都不敢这么画的好嘛。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竟然还真的让她遇到了这种社会新闻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嘴巴上花式吐槽,心里根本没把这道“虚空之线”放在心上的林沛很快就尝到了苦头。数学课上,老师让同学们拿出练习本,跟着算几道数学题。 林沛自然照做,然后一个没留意,她的左胳膊肘跨过边境线,超出了同桌给她规定的三个巴掌大小的地盘,进入了黄朝旭的领地。 黄朝旭眼疾手快,一拳捶在她过线的胳膊上,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林沛痛的闷哼一声。 身体的疼痛让林沛条件的反射缩回过界的胳膊,黄朝旭得意洋洋斜眼瞄她一眼,继续做题去了,两个胳膊架起来,整个人都恨不得铺在桌子上。 正在讲台书写板书的老师听到声音不满回头,可惜没有找到具体目标,不能精准打击,只好冲着声音来源——林沛所在的这个角落警告的说了句:“不要说话,好好做题。” 真是身心受创…… 林沛有点郁闷,但鉴于自己和同桌间巨大的体格差,上午剩下的几节课,她都有意识的注意离黄朝旭远一点。 硬刚和单挑什么的,此时大可不必。 ——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响起,原本不大的校园里涌出了几百名学生,奔腾着涌向校门口。林沛裹挟在人潮中,在校门外挤挤挨挨的家长里,一眼看到了还在到处张望找她的徐春蕾。 悄咪咪混在人群中,林沛猫腰蹿到了自家妈妈身后,一拽她的衣角,哈哈笑道:“妈,我来啦!” 徐春蕾一见闺女来啦,赶紧帮她拿书包,激动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果果,新学校还行吗?” 林沛一边自己往车后座上爬,一边回应她:“挺好的,老师讲课不错。”虽然我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同学相处也不错。”目前只相处了同桌一个人,还赠了三八线一条,大小规矩若干。 “我看课表下午还有节体育课呢!”见鬼的为什么我第一天来上课就有体育! “是吗,那就好。你姥爷他们在家可惦记着呢,就怕你不适应。我就说我们果果那么棒,肯定能在新学校里交到朋友的。”徐春蕾推着车子,慢慢挤出人群。 林沛扶着车座子,稳稳地坐在后座上,双脚不自觉晃动起来,放学的感觉就是超棒的。 上学即为有功之臣,林沛中午吃到了作为奖励的皮蛋瘦肉粥和猪肉白菜饺子。吃得她肚皮滚圆,打了两个饱嗝才停下来。幸亏下午的体育课,体育老师偷懒没有让大家出门跑步,而是在教室里给大家念葫芦娃的故事。不然林沛大概就要表演吃饺子吐饺子皮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林沛出门没见着徐春蕾,倒是看到站在学校外面小卖部门口的徐正和方庆兰。俩人努力的想从一堆小萝卜头里找到自家孩子,可惜年级大了眼神实在不够用,林沛跳起来几次跟他俩挥手,俩人都没有认出来。 林沛一见他俩就高兴,当然不只是因为俩人是她充值人生的证明,更是因为老两口和他们一家是互相心中有对方,一家人亲亲热热,当然见了就会心生欢喜。 钻过人群拉住他俩的手,高高兴兴的说:“姥姥姥爷你们来接我啦,咱们回家吧。” 三个人慢悠悠往回走去,在人群外遇到顺路去买菜回来的徐春蕾,夕阳西下,在四个人身后拉起长而静谧的影子。 三代同堂,母慈子孝,场面多么美好。 然而在家里受尽宠爱,在学校随便就能考个双百的林沛,在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中,与她的新同桌相处越发不顺起来。 画三八线,设置国界与边界,互相之间拒绝交流,这些都是小事。十几岁的年级,男孩女孩性别意识萌芽、下意识的会认为两者间是对立、战斗,因此相处时经常会产生摩擦和分期。林沛自认为经历过青春期,她也有侄子侄女数十个,对这些小打小闹的扭捏行为可以理解和包容。 然而,眼下她经历的,性质好像有点飞跃,飞跃的她有些承受不来——成为同桌的时间不满一周,黄朝旭就开始和林沛借钱了。 黄朝旭需要钱的理由也很充分,“早上的时候出来的急,忘记带钱了,借我五毛钱,我去小卖部买点吃的,明儿给你。” 林沛:“……” 林沛:“呃,黄同学,我都是在家吃饭的,我上学不带钱啊,没法借你不好意思。” 黄朝旭:“那你中午回家的时候拿五毛钱来。” 林沛,就无语。 “可是你中午回家吃饭啊?回家吃饭就不用钱吧。” 黄朝旭被噎了一下,锲而不舍义正严词的说:“让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 林沛:“……” 朋友,你这样很让我怀疑这钱的用途及归还的可能啊。虽然五毛钱也确实不是什么大钱,但根据韩剧及社会新闻的经验总结,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你拿我当ATM机的起点啊。 于是,林沛闭起嘴巴,坚决不同意借出这用途不明的五毛钱。 开玩笑,且不说咱俩平时关系就很不咋地,单凭你今天这幅借钱还相当大爷的样子,咱们就成不了啊。 请问你是有哪只眼看我像一心奉献的圣母? 我帮你把他剜出来冲洗一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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